鄧華微微一笑:“首長,請問當時的張鏘是在執行軍事任務嗎?我就在現場,張鏘身穿便裝,卻帶著武器到初鳴山莊作惡,完全是自然人的行為,和是不是軍人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市局根據屬地管轄權把張鏘緝捕歸案有問題嗎?軍事優先是指在軍事行為的過程中發生,或者在軍管範圍內發生的案件,完全不適合此案,因此無法同意首長的請求,您請回吧!”


    “你!”畢元生火冒三丈,“太放肆!黔易市的幹部都是這樣沒大沒小的嗎?如果我要強行帶走張鏘呢?”


    雙方針尖對麥芒,方彪幾次張嘴又閉上,他不敢參與進來,畢竟張鏘他老子可是省委書記。蘇晉皺皺眉,遇上軍方高官,他也無能為力,有那麽一瞬間,蘇秘書長覺得小鄧同誌承受不住壓力了!


    鄧華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請首長注意你的身份,你不是三歲娃娃更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兵,身為軍方高級幹部,你的言辭不代表自己。可以負責任的跟你說,想要從市局把張鏘帶走,隻能是他的屍體!”


    就連方彪都不得不承認,鄧某人膽子夠大,居然和軍中大校叫板。平常地方幹部隻有在雙擁工作會上願意和軍方交流,或者還有遭遇水災、泥石流和地震的時候,才會想起軍隊。


    很多時候軍隊中那些桀驁不馴的家夥,讓警方甚至市委市政府頭疼,就像此次的張鏘案件。兩個人鬥牛一樣大眼瞪小眼,畢元生恨不得掏槍斃了眼前和自己叫板的家夥,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在他麵前如此強硬,何況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家夥。


    軍中尉級連職軍官和鄧某人的年紀相仿佛,軍隊裏麵團職幹部也沒有人敢和軍事檢察院的畢院長叫板!畢元生瞪著一雙大眼:“你知道在和誰說話?”


    “畢元生同誌,”鄧某人連首長也不叫了,眼前的軍官已經讓他失去尊敬的基礎,“我不管你是什麽官職,首先你是華夏的軍人,你應該尊重並遵守華夏的法製!不管是誰,隻要觸犯刑罰就要接受法律製裁,黔易市警方絕對不會放過張鏘,他的存在已經成為軍人的恥辱!更是黔易市警方的恥辱!”


    畢院長氣急敗壞,可是真讓他搶人還做不出,身為軍事檢察院的副院長很清楚那樣做的後果。僅僅是為了往出撈張鏘讓自己觸犯法律,那是愚蠢至極的行為,老畢受人之托卻不想把自己搭進去。


    何況就憑眼前這小子的態度,搭進去自己也未必有效果,畢元生指著鄧華:“好!鄧華是吧?我會向黔州省相關部門交涉,我會向你的上級領導反應,你要對軍地之間的緊張關係負責!”


    “笑話!”鄧華被氣樂了,“我負責?張鏘負責什麽?你們前赴後繼趕來為一個死刑犯說情,妄圖把一個麵臨死刑判決的張鏘撈出去,你們應該為什麽負責?畢元生同誌,你可以換位思考一下,假如遇害的是你的女兒,你還能站在我麵前要人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一個觸犯刑法的張鏘,無論是誰也無法把他撈出去,這是國家法律的尊嚴不容侵犯!”


    夠氣魄!方彪終於明白為什麽馬毅讓鄧華擔任專案組組長,換做是他恐怕還真無法承受巨大的壓力。別看方書記是副廳級高官,恰恰因為一生追求的官帽子,給他太多束縛,因為一個受害的弱女子出頭,為此影響到自己的前程,那可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什麽?你也沒有把張鏘要出來?這個該死的鄧華!我我親自去!”


    張鏘的母親沒想到連畢元生出馬都失敗,“砰!”張子柱手中的茶杯在地上被摔成碎片:“你給我老實呆著!”


    “你你就不管鏘兒死活?”倪娟此時哪裏還有一點誥命夫人的矜持,蓬頭散發的樣子不比瘋人院的婦人強多少,“你不管我管!我不管他是誰,想要我兒子的命,我先要了他的命!”


    女人張牙舞爪,仿佛麵前就是那個死死抓住兒子不放的鄧華,恨不得衝上去把他撓個滿臉花。張子柱恨聲罵道:“你給我老實點!你當隻是鄧華的原因嗎?你當隻是刑事案件嗎?長長腦子吧,這是一場政治鬥爭,張鏘不過是個*。哼,不要說他,這場鬥爭將會席卷大西南諸省,我也要退下來了!”


    “啊?”倪娟驚呆了,“是誰想把你拿下?他們想要什麽?”


    張書記喟然長歎,望著窗外的夕陽蕭索地說:“二十年了,華夏大西南落後太多,走出去看看就知道,大西南比東部地區落後一個世紀那麽久!有人要為落後承擔責任,不幸的是我成了替罪羊,而張鏘在最關鍵時刻鑄下大錯,給了對方最好的靶子。”


    “也就是說鏘兒沒機會了?”望著張子柱幾乎一夜之間增加的白發,倪娟的心痛欲裂,“難道就沒有法子了嗎?我我不甘心,鏘兒還沒結婚,他還沒有後代呢!”


    痛!張書記的心更痛:“知道嗎?我想要用自己的官帽子換兒子一條命,可是可是上麵根本不同意,你讓我怎麽做?我這個當父親的不心痛嗎?那是我的兒子,養了快三十年的兒子,我我恨不得以身代之!”


    倪娟第一次看到丈夫無助的樣子,第一次看到男人落淚的樣子,似乎此時倪娟才發現,眼前的不是什麽省委書記,而是普普通通的父親和丈夫!


    此前的張子柱似乎沉迷於官位,從來不知道兒子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當兒子真正麵臨死亡判決的時候,張書記才意識到,張鏘是自己唯一的兒子!


    身為父親,卻不能救兒子於水火,張子柱忽然發現,爬得再高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也有保護不了的人!倪娟撲到沙發上嚎啕大哭,女人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丈夫無法拯救兒子!


    一個月後,當張鏘案件在黨報、軍報上同時刊發,所有人都知道張鏘完了,鄧華再一次成為媒體矚目的焦點。一個敢於抗上的幹部,一個敢於把省委書記公子抓捕歸案的幹部,一個藐視任何世俗高官的幹部怎麽可能不成為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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