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如果,如果你在和母親認識的時候就知道母親會死,會帶給父親你無盡的痛苦,父親你還會同母親在一起嗎?”


    這個問題,景寧問的十分的小心。


    問的時候,她的臉朝上揚,抬頭望著鄭安宴,期待著他回答的目光像是水一樣。


    正在猜測著給自己女兒氣受的是哪家的姑娘,自己要不要在朝堂上彈劾幾下對方的鄭安宴,猛然間就給頓住了。


    顯然,他沒有想到,景寧要問的居然是這個問題。


    倒是奇怪,景寧過去很少過問自己的母親,這段時間為何,卻總是提起了呢?


    盡管心中疑惑,但他還是摸了摸景寧的頭,輕笑出聲:“自然是不會的了。”


    “為什麽?”


    “這......真正相愛的人,是不管結局圓滿還是殘缺,還是痛苦或者幸福,都不會後悔曾經的相遇的......”


    “可是,父親,如果你的身邊已經有一個很好的,活生生的人在一起,那麽,為什麽要把所有的記憶,甚至於餘生的人生和時光,全部奉獻給一個不會回來的人?難道不該是憐取眼前人嗎?”


    她拉著鄭安宴的袖子,不依不饒,目光中都是執拗。


    這個問題,她已經好奇很久了。


    曾經她認為自己很愛趙郢,可以同他生,同他死,可以回憶他一輩子,可是,當她死過一遍之後,也許心中還殘留著一絲悵然,卻忽然就對於那個男子沒有了絲毫的留戀。


    是否是因為,她並不愛?


    可是......這怎麽會呢?


    “這......”


    鄭安宴皺起眉頭。


    他同愛妻的事情可以講上三天三夜,但他知曉景寧年紀尚幼,難以懂得其中的意思,所以最後,他隻是揉了揉女兒的頭發,語重心長的道:


    “景寧,你要知道,沒有一個人應該綁架另一個人的想法,願不願意走出來,取決於那個人自己,至於你所問的值不值得......你不該這麽問的,因為值不值得的從來不是守著的人,而是逝去的人,因為那個逝去的人值得活著的人等待,所以活著的人才願意枯守。”


    他垂下的目光同景寧對視,深沉慎重。


    景寧抬頭回望,忽然覺得心口一直壓住的某樣東西慢慢的鬆開。


    是的,所有的等候都是有理由的,所有的等候,都是因為那個人值得,就如她的母親對於父親,就如柳姬的夫君對於她,因為那個躺在地底下的人值得他們等候和堅守,才能給予她們麵對誘惑的堅定之心。


    她不是沒有感情,而是她的所有感情全都葬送在了上輩子的雪地裏。


    趙郢也許值得她上輩子的所有輕狂和衝動,但上輩子的人生和錯綜複雜的誤會和錯誤,卻並不值得她這輩子重走一回。


    她鬆了一口氣,唇角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抬頭看著鄭安宴,道:“父親,你說得對,等候這種事情,是要看被等的那個人值不值得的,若是被等的那個人都不值得的話,那麽等候的那個人,是必然要後悔的!”


    鄭安宴眯起眼睛,滿意的點了點頭。


    但是下一刻,他就皺起了眉頭,道:“那也不一定,不能因為某些東西就荒廢一輩子,將來若是蕭家的那個小子出了什麽事情,為父一定會給你找一個適合托付終身的好男人改嫁。”


    景寧:“......”


    爹爹,明明你之前不是這麽說的。


    為什麽說到女兒身上就完全調轉了想法,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呢?


    莫非這就是一個男子在變成父親之後的轉變嗎?


    想到這裏,景寧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隨後整個人更加用力的朝鄭安宴的懷中撲去:“那好,女兒要聽父親和母親的故事!”


    “咳咳,景寧想聽,為父當然會如實相告,一點細節都不放過。”


    鄭安宴咳嗽一聲,恢複了嚴肅沉靜的丞相大人的形象,緩緩說道:“這要從很多年前說起了,那時候你母親十五歲,為父十七歲,你母親絕色傾城,為父英俊瀟灑,芝蘭玉樹......”


    聲音漸漸傳出,散落在風中,屋外的樹葉,忽然間簌簌搖動了起來,同鄭安宴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傳得越來越遠。


    很久之後,鄭安宴慢慢起身。


    方才還在聆聽著他講故事的少女,此刻已經躺在懷裏呼呼大睡,她長長的睫毛垂下,雙眸緊閉著,半張臉安詳而美好。


    鄭安宴懷中抱著景寧,小心翼翼的走到窗前,將景寧放到床上,又為她蓋好被子,這才站在床前,低頭靜靜凝視著景寧的臉。


    “雖然最近變得有點老沉,可終究還是個孩子,纏人得很。”


    他有些頭疼的罵了一聲,但話語中顯然沒有厭煩,而是充滿著欣喜和疼愛。


    這段日子景寧的突然轉變,都要讓他懷疑自己的女兒是不是被人調換了,索性,景寧還是那個景寧,就算是變得沉默了點,骨子裏那種不安分的性子還是改不了。


    不過,這樣才是他和妻子的女兒。


    他雙手插入袖子裏,想著景寧真的是越來越像自己的妻子了,無論是容貌還是性格,甚至於骨子裏透出來的那股子奧奇,都是一模一樣。


    當她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就仿佛是十多年前的那個女夫子正在低頭看書,而窗外的樹葉沙沙搖個不停?


    他搖了搖頭,轉身出去了,而躺在床上的景寧,卻是翻了個身,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那樣子,看上去仿佛是放下了什麽煩心的事情。


    ......


    直到傍晚的時候,景寧才終於醒了過來。


    但是這一次,她並不是自然睡醒,而是被人吵醒的——


    “小姐,不好了,你快醒醒,二小姐那裏出事了!”


    她心中一個激靈,立刻從床上翻身而起,一邊穿外衣一邊朝外走,同時轉頭,臉色深沉的看向文星:“發生什麽事情了?”


    文星道:“二小姐的院子裏忽然出現了好多的蛇,據說二小姐還被咬傷了呢!”


    蛇?


    景寧目光一縮,隨後更加的加快腳步。


    鄭安宴已經到了那裏,此刻正臉色難看的看著府中的護衛將那些四處亂爬的蛇一條一條的斬殺。


    “來人,再去二小姐的院子好好搜查一番,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蛇,要去請個大夫來,檢查一下這院子裏是不是有什麽吸引蛇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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