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豪情萬丈,歸來卻空空的行囊,那故鄉的風和故鄉的雲……”


    從波特蘭飛往帝都的國際航班上,丁翔神情有些複雜的低聲哼唱著這首比他年齡還要久遠的老歌。三年前他獨自離家,前往美帝打拚,當時真可謂是豪情滿懷,可如今……


    曾寄予了他全部希望的牧場,在苦苦支撐了一段時間後,終於因為美帝農業政策的變化,而瀕於絕境。投入重資的安格斯肉牛因為育肥期間的操作不當,使得牛肉的評級大幅下降。原來預計中的收入直接縮水了三分之二,估計連償還貸款的錢都湊不夠。


    丁翔很清楚,照此下去,他也隻有申請破產、甩賣牧場的一條路可走了。偏偏恰在此時,母親從國內打來電話:做建築工人的父親在施工時,從半空中摔了下來,造成了腰椎骨折,搞不好就有癱瘓的可能。


    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老話怎麽講來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呀。


    雖然牧場這邊還是一頭亂麻,但天大地大,終不如爹娘雙親的恩情大。放下老娘的電話,丁翔隻遲疑了幾秒鍾,便喊來了牧場裏雇用的老牛仔蘭斯,將賣牛的事全權托付給他,然後立馬驅車趕到了玫瑰城,選擇了最早的航班回國。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平日間還不覺得有多難熬。看看電影或是睡上一覺,也就過去了。但這一次的丁翔心急如焚,度秒如年。心裏掛念著父親的傷情,還有些牽掛牧場出欄的肉牛,在空中的每一分鍾,對他都是一段煎熬。


    丁翔的家,在東北l省的一個小縣城中。早年父親在一家國有企業中上班,後來企業轉軌,下崗做了一名建築工人。丁翔和姐姐讀書時都沒少花費,所以家中的日子一直是過得緊吧吧的。這次又摔傷了,雖不知道責任是怎麽認定的,但對於家裏,無疑是一場災難。


    飛機在帝都落地時是清晨,再轉機飛往東北,直到臨近中午,丁翔才走出了省城的機場,隨手招過來一輛出租車,和司機商量了一下,走高速,兩百多公裏的路程,七百塊軟妹子,出發!


    一路無話,東北的哥不似帝都的哥那麽能侃,更沒有美帝的黑人小哥那麽饒舌,當然以丁翔的心情,也沒什麽興趣聊天。


    三個小時後,出租車停在縣城的中心醫院門前,丁翔早有準備,在帝都機場就兌換了足夠的軟妹子,數好七張遞過去,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就下了車。


    醫院的電梯總是很繁忙,沒辦法,這就是咱們的國情。人口基數大,就醫難、就學難……找個車位更是難上加難。


    仗著自己年輕、體力好,丁翔沒有在人頭攢動的電梯前磨耐性,而是直接選擇走樓梯。父親住的骨科病房在五樓,分分鍾的事。


    可饒是如此,當他急匆匆推開病房的房門時,還是氣喘籲籲的,嚇了母親和姐姐一大跳。


    “翔子,你回來了?”


    看到兒子,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似的母親當時眼淚就下來了。


    “小弟,你咋了,咋累成這樣?”


    姐姐丁霞也迎了過去,接過了弟弟手中的行李箱。


    “媽,姐,我沒事,就是等電梯的人太多,我直接爬樓梯上來的。我爸咋樣了?”


    長出了一口氣,丁翔摟住著母親的肩膀。


    “小弟,醫院的檢查結果都已經出來了,爸這次算是大幸,沒有傷到神經,養上幾個月就能下地行走了。隻是……以後再也不能做重體力活了。”


    母親是個老實的農村女人,沒讀過多少書,性子比較軟弱,平日間也是沒有什麽主意的人,回答丁翔的,是姐姐。


    “噢!那還好,媽打電話也沒說清,我就擔心爸傷到神經,以咱爸的強勢性格,要是真不能自己走路那還不得……”


    “翔子回來了?”


    還沒等丁翔說完,病床上昏睡的丁大山突然睜開了眼。


    “爸,是我,我回來了!”


    丁翔趕緊走了過去:“爸,我們說話聲音大,把你吵醒了吧?怎麽樣,腰還疼嗎?”


    父子連心,看到性格剛硬的父親憔悴的躺在病床上,丁翔的眼圈不禁有些發紅。


    “沒事,你老子我這輩子大風大浪經得多了,命硬著呢。別說這次就是摔了一下,當年……”


    “嗬,當年你和大根叔去h省挖煤,瓦斯爆炸,在礦洞裏埋了五天,最終還是挺過來了。爸,遇了礦難又不是啥光榮的事,你老提這個幹啥。”


    這故事,丁翔打小就聽,沒有一千遍也有幾百遍了,他知道,父親講完還會眼睛一瞪:“臭小子,要是老子那次挺不過來,這世上就沒有你啥事了。”


    可這次,老丁同誌沒有瞪眼睛,他隻是拉著兒子的手,長歎一聲:“唉!翔子,爸這次算栽了。即便出院,也幹不了活了,以後……家裏就得指望你了。”


    “嗯,爸,正好你辛苦幾十年,早該歇歇了。你放心,以後我掙錢養家,你和媽都不用太操勞了。”


    重重的點頭,饒是不想讓父母看到自己最軟弱的一麵,但丁翔的語聲中還是難免有些哽咽。可沒想到的是父親語風突變:“臭小子,就會說大話。連個媳婦都沒有,你拿什麽養活我和你媽?”


    “這個……”


    丁翔有些哭笑不得,話說這個話題,以前不都是老娘的專利嗎?以老丁同誌的家長作風,就算是心有不滿也絕不會主動提起這些“雞毛蒜皮”的家庭瑣事。


    “是呀,翔子,你去年春節不是答應我來的,說今天一定把媳婦領回家嗎?合著你是糊弄我呢?”


    就知道,隻要一說這事,老娘就會參戰的。可現在……這是病房好不?大家研究的是老丁的病情,突然轉到娶媳婦的事上來,真的好嗎?


    丁翔求助的望了望丁霞,卻不想一向疼愛他的姐姐也是一撇嘴,甚至還攤下了手,擺明就是:這事我也愛莫能助,小弟你自求多福吧!


    好吧,外無援兵,隻能自救。


    丁翔訕笑兩聲,趕忙岔開話題:“媽,今晚你和姐姐都回家裏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來陪護我爸!”


    “那怎麽行?小弟你坐了一整天的飛機,飛了幾萬裏,還不趕緊去睡覺?爸的傷沒什麽大事,一會你姐夫下班讓他來陪一宿就行了。”


    丁霞到底是愛護弟弟的,也配合著轉移父母的關注點。不是有那麽句話,姐弟同心,其利斷金嗎……


    “咳、咳……”


    論玩心眼,二老到底是沒有鬥過這姐弟倆,丁大山微咳了兩聲:“沒事,誰也不用你們。翔子回家睡覺,國強明天還得上班,也不用來,就你媽我們倆在這熬著就行了。再說,有事不還有醫生、護士呢嗎?我這剛住了兩天院,就交了幾萬塊了,錢哪有白花的?”


    這話說的……咱社會主義人民醫院,是為人民群眾服務的,又不像美帝那邊的,不交錢就不讓住院……話說咱這貌似不交足押金也不讓住來的。


    丁翔捏了下鼻子,想批評下老丁同誌思想不夠端正,還不如咱們在美帝混的小同誌覺悟高呢不是?可又覺得暫時不要觸黴頭為好。


    話說,在老丁家有兩條家規。第一條,老子說什麽都是對的,兒子隻能服從;第二條,如有疑問,請參考第一條。


    讀大學前,沒少挨揍的丁翔深知,當父親下定決心的時候,無論是母親還是他和姐姐,這一家子是沒有人能讓他改變主意的。


    當然,這一點,丁翔也遺傳了老丁的基因,在同學朋友中間,他是有名的不撞南牆不回頭,呃,更準確的說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當年,因為一段失敗的感情,丁翔放棄了國內知名科研單位的重金挽留,堅持要去美帝創業,就曾讓老師和同學無不為之扼腕歎息。


    堂堂的名牌大學畢業生,居然要去養牛養羊,就算你是生物科學專業的,那也差著十八條街不是?雖說這年代,qh的畢業生還有去賣豆腐、串羊肉串的,但那些總歸是特例。


    留在帝都的科研單位,還可以繼續隨導師攻讀學位,在其他人看來,怎麽也比漂洋過海的去趕牛放羊強一萬倍吧?


    “真以為美帝那個國家遍地是黃金呢?還是天生就是個泥腿子的命?”


    “人家別人去是留學,他去……是撿牛糞,哈哈,沒準能撿到牛黃,發個小財神馬的。”


    “不愛苦三年,真愛毀一生呀,小丁也算是個癡情種子!”


    ……


    丁翔其實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過同學群了,自從他欲出國經營牧場的消息被同學知道後,各種的嘲諷讓他立即對那群現實(勢利)的人避而遠之。


    他沒罵回去,更談不什麽恨,道不同不相與謀。他隻留下了幾個哥們的電話,便一走了之。隻是被老丁從醫院轟回家後,他接到了一個短信。


    發信人是當年寢室的老大:小六,下周日(18號)老三結婚,你回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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