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蘇珩光明正大地把內定儲君扔進花圃的事情很快就在羽國皇宮中傳開了。


    許多人不明白是怎麽回事,隻看到內定的儲君一路哼哼唧唧地被人抬了回去,又聽聞是蘇珩動的手,都悄悄地聚在一起,議論紛紛,很快此事就傳出了許多不同的版本。


    蘇珩回去之後,林晁有些擔心他:“殿下,您當眾打了九殿下,陛下一定會問罪於您的。”


    蘇珩聞言,隻是淡淡地應了一句:“嗯。”


    隨後便去修煉了。


    仿佛剛剛他們在談論的事情隻是今天天氣很好。


    蘇珩向往常一樣盤腿而坐,閉眼調息。


    他一向對外界事物不是很關心,除非是極重要的事情,別人說的話也一概不放在心上。蘇珩心中雜念不多,多年來修煉已經成為了習慣,每次都能很快進入狀態。


    可今日腦中卻是亂糟糟的,縱使他努力地想要進入狀態,剛才的場景卻不受控製地不斷在腦海裏回放。


    尤其是蘇櫟猖狂的話語和陰鬱的臉,和他那些挑釁的話。


    從前不管蘇櫟怎麽說他,他都懶得理會,甚至一點兒都不往心裏去,仿佛在他眼前亂晃的蘇櫟隻是個跳梁小醜。


    今日蘇櫟提到了他的母親,言辭極盡侮辱,蘇珩隻恨不得當場砍了他。


    罵他可以不理會,敢侮辱他母親的人,都該死。


    蘇珩越是回想剛才的場景,就越憤怒,渾身上下的靈力波動的十分劇烈。


    剛才他雖然把蘇櫟扔到了花圃裏麵,卻控製了力道,沒有對蘇櫟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頂多蹭破點皮罷了。


    他如此隱忍是因為蘇櫟身後還有林皇後和一群趨炎附勢的兄弟姐妹,而他身後隻有一個在羽國名聲不怎麽好的皇長子蘇寒。


    若是真把蘇櫟打傷了,隻能惹禍上身,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雖說不把人打傷才是明智的,但蘇珩還是很氣。


    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蘇珩一掌擊在身邊的桌子上,桌子頓時四分五裂,坍塌倒地。


    隨著他增長的怒氣值,狂躁的靈氣在屋內反複盤旋,整個屋子都微微地震動起來。


    擔心地趴在門口想看看自家殿下有沒有事的林晁被著突如其來的劇烈震動嚇了一跳,連忙推了們進去。


    林晁是看著蘇珩長大的,也理解蘇珩的性子,蘇珩在魏國的時候雖然冰冷,還是很理智的,如今這麽憤怒狂躁,還是頭一回。


    不過想想也是,不管是誰,被人辱罵了母親,還不能暴打那人一頓,都會鬱悶。


    更何況被廢了的前任皇後這些年受了這麽多的苦楚和磨難,蘇珩本人也被迫與生母分離,流落異國多年。


    林晁想要上前去勸,卻又心驚於蘇珩如今的力量,為了不讓自己的老骨頭散架,他顫顫巍巍地趴在門口,對蘇珩道:“殿下冷靜,待大事成了,您想怎麽處置那人都行。”


    他指的是蘇櫟。


    屋內暴走的氣息依舊沒停,蘇珩沒看他,沉著臉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林晁趕緊改變策略:“為了夫人著想,您可千萬要冷靜,萬萬不可衝動……”


    司空皇後被廢多年,如今改名換姓躲了起來,就算是私底下,也隻能稱她為夫人。


    提起母親,蘇珩才慢慢地冷靜了下來,暴走的靈氣漸漸的消散了。


    蘇珩和蘇櫟之間的事情很快就被羽皇知曉了,派了人來“請”他。


    “十一殿下,”過來的太監雖然叫著他的尊稱,麵上卻是一派不屑的神情,都不拿正眼瞧蘇珩,說起話來也陰陽怪氣的:“陛下找您問話呢,麻煩您跟著奴才走一趟吧。”


    蘇珩的情緒大體上平複了,但還是有些不悅,加之他本就冰冷,落在那太監眼中,便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林晁深吸一口氣,為了安慰自家殿下,隻能忍著心痛提起一個人,他在蘇珩耳邊悄悄說道:“秦公子還在魏國等著您呢。”


    言外之意就是,若是你把事情搞糟了,日後就沒法去魏國見你心心念念的秦瑾瑜了。


    念及秦瑾瑜,蘇珩麵上最後的一點兒不快也消失了,麵部的線條看起來都柔和了許多。


    他稍微調整了一下心情,才跟著黑著臉的太監去見羽皇。


    大殿內,羽皇坐在上首,蘇櫟一副虛弱之極的模樣,有氣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神情既委屈又悲憤,看著像是命數將盡的垂暮老人。


    據說很看重這個養子的林皇後根本都沒出現,在蘇櫟旁邊,坐著高高在上的嫡公主蘇瑤,在父親麵前,蘇瑤不如剛才倨傲,看起來還算柔順,隻是目光在掃過一眾庶出的兄弟姐妹的時候,目光當中閃過難以掩飾的不屑和鄙夷。


    皇子公主們看著神情冷漠到足以凍死人的蘇珩,聯想到不久前他“凶殘”的表現,本來打算要給蘇櫟作偽證的都默默地縮了縮脖子,不敢與蘇珩對視,低下頭去。


    看到蘇珩進來之後,蘇櫟立馬抬手指向他,正要向父親控訴兄弟的惡性,蘇瑤鄙夷中帶著警告的眼神對著他掃來。


    蘇櫟被嫡姐看的心驚,這才意識到自己如今是個“重傷患者”,不宜激動。於是他抬起的手抖了起來,微弱卻帶著十足憤怒的聲音響了起來:“十一弟,你太過分了,為兄不過是想關心你,你竟然這般叛逆,還好如今打傷的是我,若是換作父皇,那還了得了?”


    對於蘇櫟“重傷”的事,羽皇其實並不十分看重,他對蘇櫟並無太多感情,這些年來也未曾理會過,之所以有想要立他為太子的想法,也是為了討林皇後的歡心。


    對於蘇櫟,羽皇隻是沒感情,卻蘇珩,他卻是忌憚。


    雖然這些年來被授予了康王稱號的皇長子蘇寒有意無意地在羽皇眼前說了不少蘇珩的好話,羽皇於心底深處,還是有些忌憚蘇珩的。


    蘇珩這些日子始終是一副冰冷漠然到極致的模樣,他的這副模樣,很容易讓羽皇回想起當年的一些事情。


    比如說,司空皇後被廢,於宮中抑鬱而死、年幼就被送去敵國做質子的蘇珩,還有司空一家被滅了全族的事情。


    羽皇雖然冷酷殘忍了些,畢竟也是人類,心底也隱隱的覺得似乎有些對不住蘇珩,而蘇珩的態度,讓他潛意識地認為,這個兒子因為當年的事情而記恨自己。


    作為一個君王,一個父親,羽皇對於記恨自己的兒子,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蘇櫟虛弱而憤怒地指責完了蘇珩,卻見蘇珩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氣急,求助又討好地看向嫡姐:“五姐,你都看到了,十一弟實在是太過分了!”


    蘇瑤根本看不上這個庶弟,在得知自己的母後想要扶持他為太子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嫌惡的移開了目光,語調淡淡:“我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蘇櫟碰了釘子,隻好把目光移向剛才還信誓旦旦要給他作證的一眾弟妹身上。


    弟弟妹妹們個個眼神飄移,將剛才的話給忘了個徹底。


    蘇櫟的目光愈發的淩厲,刀割一般,盯著蘇淳看:“阿淳,你說呢?”


    小胖子被自家九哥看的一哆嗦,他心驚膽戰地看了眼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別惹我不然我就揍你”氣息的蘇珩,又是一個哆嗦。


    在蘇櫟被林皇後收為養子之後,蘇淳就成了蘇櫟忠實的小跟班,他為難了一番,到底還是開口了:“是的……父皇,十一哥的確過分了些。”


    與此同時,坐在馬車內寫信的秦瑾瑜忽然間停下了筆,皺起了眉頭。


    晚風吹開簾子的一角,露出外麵沉沉如墨的夜色。


    這馬車比平日裏秦瑾瑜所坐的簡單的馬車要奢華許多,馬車裏麵不僅有柔軟的靠墊,還有小巧精致的桌子,可以供人伏在上麵寫字。


    坐在這樣的馬車內,一向有點兒暈車的秦瑾瑜沒有半點兒的不適。


    “怎麽了?”三老爺本在閉目養神,睜眼之後發現秦瑾瑜神情有些不對勁,便問了一句。


    秦瑾瑜還保持著掀簾子的動作,她怔怔地看著窗外,眉宇間染上了幾分傷感,聲音也不如平日裏快活:“沒什麽,就是覺得心底忽然間好難受。”


    三老爺以為她是為了淑妃的事情難過,便安慰了幾句:“大殿下的確可憐,如今帶你走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待回來了,我立馬放你去見大殿下就是。”


    秦瑾瑜正在給魏清璿寫信。


    淑妃逝世,對於魏清璿的打擊一定非常大,秦瑾瑜本想偷偷溜出秦家去安慰她,誰想到半路被三老爺給攔住了。


    三老爺一直強調待她去羽國是魏皇的意思,甚至直接拿出秘旨給秦瑾瑜看,秦瑾瑜沒有辦法,隻好隨著三老爺上了前往羽國的馬車。


    然而她還是擔心魏清璿,索性在馬車裏給魏清璿寫信,寫完了請人送回去便是。


    因為擔心魏清璿的情緒和身體狀況,秦瑾瑜一路上都興致不高,也沒怎麽說話,隻是埋頭寫信。


    如今,一股更加濃烈的情感湧入了她的心底,秦瑾瑜快寫完信了,索性將信放在了一邊,自己一個人看著外麵發呆。


    也不知道蘇珩怎麽樣了。


    不知道他如今過的好不好,有沒有被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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