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玄傲宸隻是看了他一言並未作回答,氣得玄藤咬牙切齒卻又說不得什麽,這裏最大的人都發話了,他還能說什麽!


    氣鼓鼓地看了一眼閉榮猛攬著過來的喜如,他一個勁兒地往慕容娉身邊擠,就好像碰上喜如後會沾染上人類的愚蠢一樣。


    喜如已經習慣別人的這個動作,並不是很介意,她在意的不過是一起吃飯的這些人尊貴的身份。


    王上王後,兩個王爺一個王妃,就她跟阿三是普通人,這種氣氛還真夠讓人不舒服的。


    隻是為了身邊這個人,她隻能暫時把這種不舒服壓在心底,跟榮猛一道上桌。


    這半月在王城她已經習慣了他們的好吃好喝,饒是如此,在看到這麽滿滿一圓桌且還在繼續往上端的菜,喜如還是忍不住唏噓。


    這些個好東西,估計都夠他們一般家庭過一輩子的銀子了吧。


    再看身邊的男人,他好像天生就該在這種地方吃飯一樣,淡然自若,根本不像她這麽小家子氣。


    緊了緊放在袖中的手,喜如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爭取不給他丟人。


    宮人們相繼上了十幾道菜,之前被他們動過的都撤下去換上新的了。


    榮猛一睡就是半月,黛謠自是心疼,也不想一來就扯些別的事,便招呼道:“先用膳吧,完了再說別的事兒。”


    玄傲宸頷首:“嗯,有事稍後再議。”


    既然老大都發話了,玄藤就是再想說,也隻能暫時先將嘴閉上,剛好麵前就是他喜歡的紅燒魚,注意力一下子就別轉移了。


    管他呢,區區人類壓根兒就不能跟他的紅燒魚比,他才不要為了一個愚蠢的人類就虧待自己的肚子呢。


    都是自己人,飯桌上也就不講究食不言的規矩了,隻玄傲宸跟榮猛一樣都是寡言少語的,父子倆對話最多的就隻數身邊的女人。


    偶爾跟除這二人外的人說話也是“嗯”“好”來應,黛謠已經習慣了,自顧自地招呼這個離宮近三十年的兒子跟算半個自己人的喜如。


    玄藤吃飽喝足就開始昏昏欲睡,阿三吃到中途便飽了,賴在顧箜懷裏打瞌睡。


    顧箜低頭看了看她,無奈心道,還真是個小孩子,吃完就睡。


    關於顧箜與阿三的距離,喜如這半月來已經糾正很多次了。


    奈何那小丫頭片子什麽都聽她的,偏偏在這件事上就跟沒聽見似的,當時點頭了,再見了人時就又跟之前一樣來。


    顧箜也是好性子,跑了兩次還是放心不下,也就隨著她賴了,一來二去的就成了這樣。


    這段日子阿三說的話倒是多了些,可擔心的卻是以後等阿三好了,知道顧箜跟她們一樣,到時候不就……


    “怎麽了?”榮猛將小塊剔了骨的排骨肉放到她碟子裏,低聲問。


    現在他比以前更注意小媳婦的情緒,畢竟在這就他一個能靠得住的,不能讓她再感到不安。


    喜如聞言收起心思,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說:“沒事,謝謝。”


    榮猛用小方巾給她擦了擦嘴角,笑著沒再說話。


    兩人的互動看在昏昏欲睡的玄藤眼裏覺得不屑,看在黛謠眼裏則成了複雜,唯有顧箜跟玄傲宸兩人並未有任何異常感覺。


    飯吃到接近尾聲,黛謠放下筷子,看向榮猛二人,緩緩道:“見你二人這樣,想是將話說清了,如今已過半月還未有何異常,但形勢卻依舊不得放鬆,關於定契一事,本宮建議你二人再行仔細考慮,若……”


    “不用,”榮猛在其還未說完便開口,遂握住喜如的手看著黛謠道:“明日就去將這定下。”


    他已經等不及了,不論形勢如何,定契後他便要正式娶她為妻。


    “蒼兒,”黛謠不甚讚同,卻又覺無力,隻好將視線投向身邊高大的男人。


    玄傲宸接收到來自愛妻近乎求助的目光,在她肩上拍了拍算是安撫。


    “你想好了,”他看了看榮猛,而後將視線投在喜如身上,“若日後她不顧自己生死也要離你而去,擺在你麵前便隻剩死路一條。”


    這話,顯然是說給喜如聽的。


    喜如神情微滯,未等榮猛開口,便道:“王上請放心,不會有那一天的。”


    她是怨他兩次都未經她同意就做了那樣的事,但上輩子的那個時候在一定意義上也救了她不是麽。


    好在那人是他,否則她就真被二黃跟癩頭他們三人羞辱了,還好是他。


    這輩子在這件事上雖然她也怨過,可一想到他這樣是有原因的她就怨不起來了。


    玄傲宸看著她,漆黑的瞳仿佛要將人看穿一樣。


    黛謠卻是不放心,畢竟人心隔肚皮,他們目前又沒有誰的能力能讀懂人心,如何讓她能放心將兒子交到這個人類姑娘的手裏。


    “那好,”就在黛謠不知該怎麽說的時候,身邊男人卻突然道,“明日便去將這事定下來,如何?”


    “王上!”黛謠震驚,抬頭看向他。


    玄傲宸勾唇一笑,攬著她的肩頭說:“謠兒不必憂心,朕倒是對這小丫頭有信心,便是不信這小丫頭,朕的話也不值得信?”


    黛謠啞然,再看向喜如時想了想,問:“你如何想?”


    喜如聞言先是看了看她身邊的男人,然後道:“王後要是不信的話,不止我的性命,我可以將阿三和我兩人的性命做擔保,如果有心背叛,阿三也活不成,這樣可以嗎?”


    並非她自私拿阿三的性命來做保,而是現在這種情況感覺說再多都沒用,隻能讓他們放心。


    除了玄藤跟玄傲宸以外,其他幾人都意外了,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在顧箜懷裏的阿三。


    玄藤嘟囔:“自私又可怕的女人……”


    喜如抿了抿唇,說:“我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你們相信我,也知道我倆的命比不得榮……比不得殿下,但這是我現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


    話說完,殿內便安靜了,黛謠與慕容娉相視一眼,眼中神色複雜。


    顧箜忍不住笑了,看著黛謠說:“王嫂,人小丫頭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再咄咄逼人可就是我們的不是了,我等何時如此膽小了,竟是連一個人類小丫頭都比不上。”


    黛謠聞言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沉默片刻後輕歎道:“算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既然你二人心意已決,這件事就這麽定了吧,如你父王所言,明日便去將契定下,如何?”


    榮猛未置一詞,隻側目看了喜如一眼便頷了頷首。


    黛謠看向喜如,喜如點點頭,“好。”


    既然如此,這兩人的事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隻看向顧箜懷中的阿三,黛謠道:“你可以留下,但這丫頭,看你是選擇將她治好讓她下去,還是就這樣跟你待在王城。”


    “阿三的病,能治好嗎?”喜如微鄂。


    倒不是沒想過以先生通天的本事治不好阿三癡傻的病,隻是不太能確定。


    且在這半月裏先生的弟弟也未提起過,她便以為就算是先生也可能沒法子一下子就治好阿三。


    “哼,你以為國師王叔是什麽人?”


    玄藤瞌睡著倒在慕容娉肩頭上,輕蔑地說:“他老人家可是我們族中的神,人類區區癡傻,如何治不得,就是不給你治,哼,嗷嗚……”


    沒哼完,腰間便被慕容娉給掐了一把。


    竟然真的能治好……


    喜如看向已經睡著了的阿三琢磨著。


    上輩子阿三根本沒活到這個時候,這輩子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治好阿三,讓她過正常人的生活,可是治好後就表示她得從這裏下去。


    村子那時候變成了那樣,肯定不可能回到那地方。


    她從兩歲就是這副模樣,一下子治好回到普通人的生活,對連活兒都不曾幹過的她來說要咋生活下去?


    顧箜放在阿三腰上的手緊了緊,平時對這孩子最傷心的他這時候卻沒有開口。


    小不點兒不是他的什麽,他沒有任何資格去決定她以後的人生。


    然,便隻想到從今以後她就會忘了他,顧箜心裏悶悶的,一股從未有過的沉重感讓他的臉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先讓她待著,”喜如正是糾結,便聽身旁男人開口道。


    “榮大哥?”抬頭,恰好對上男人看過來的視線。


    榮猛的手放在她後腦,比起方才麵對玄傲宸跟黛謠時眼神柔和了不少,“讓她跟你做個伴,等你對這熟悉些了再說。”


    聞言,一股暖流自心間流過,但喜如卻並未因此感到高興。


    雖欣悅於他為她著想的這份心思,可她沒有權力去剝奪阿三的自由,沒有人願意就這麽癡傻下去不是麽?


    “咪咪……”


    這時,本該睡著的阿三卻在顧箜懷裏醒了,抓著他的衣襟紅著眼圈兒。


    “怎麽了?”顧箜捏住胸膛上的那隻小手,調整情緒勾唇輕笑著問。


    阿三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哽咽地說:“我會乖,咪咪不走……”


    最近她跟顧箜走得近,願意開口跟他說話,顧箜會教她很多新詞,喜如也會時常拿顧箜為名頭引導她說話。


    說的話雖跟孩子無異,也勝過以往閉口不言。


    顧箜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麽說,這是聽懂了他們方才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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