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陳桂芳再沒出現在喜如兩口子麵前。


    人雖然在家卻沒再像以前那樣嚷嚷,甚至都聽不到她的聲音。


    路過的人偶爾會伸長了脖子往她家看,當然也會看到人從屋子裏出來喂雞啥的。


    以前有人路過或者找她時,陳桂芳的聲音是最響亮的,別人都還沒來得及說啥,她自己就先招呼起來了。


    要麽就是家裏出事了明顯過這兒的人都是想看熱鬧的,每當這個時候陳桂芳就會用她的大嗓門兒吆喝,攆人走。


    可在經過了阮喜珠的事後,她仿佛就變成了啞巴似的。


    地照樣下,屋裏照樣收拾,三頓飯之前還能看到他們家煙囪裏冒出來的煙。


    可不管是在哪兒看見她,誰給她打招呼她都沒有應過聲,一個人目不斜視地一個勁兒往前走,就跟沒聽到別人跟她說話一樣。


    不過想想也是,家裏男人死了,從小疼到大的閨女為了掩蓋自己殺了人的事實想要了她的命。


    這時候命沒要著,倒是把神明老爺給惹著了,從小就被人誇的那張臉現在也爛得不像話。


    等於現在家裏死的死關的關,到頭來就隻剩她跟那唯一的兒子了。


    這種事,換做誰心裏都不好受,大夥兒大多是諒解的。


    但其中也有看熱鬧說風涼話的,說什麽這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誰叫他們阮家兩口子做事做太絕,最後報應到自己頭上了,甚至以至於阮全死後連著在家停了好久都沒錢辦喪事,更別說辦席了。


    關於阮喜珠臉上的那個東西,程大夫身為醫者,對這種疑難雜症自然也感興趣,隻是在阮喜珠被關起來的第二天他去看過,之後的日子就再沒去過了。


    一是因為阮喜珠的那張臉的確已經爛得不像話,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看了一番後沒能得出是啥毛病。


    二來則是因為阮喜珠的不配合。


    聽那邊守她的人說,她讓程大夫治的時候嚷嚷著不肯配合就算了,就跟那次在村所一樣,動不動就罵人家庸醫。


    這一來二去的,程大夫對她臉上的那玩意兒也就沒了興趣,既然說他是庸醫,那就請她去另請高明了。


    於是,從那路過的人經常都能聽到從那間破舊的小屋子裏傳出來的聲音,大多喊的都是“放她出去”“賤人”之類的話,人們聽著聽著也聽煩了。


    開始還會有人走近了從鎖著的小窗戶那看兩眼,可大多都被她臉上的東西給嚇得再不敢去第二次了。


    加上她就跟瘋了一樣,人們更加覺得是神明老爺對她的處罰,擔心跟她走得近了會跟著被連累。


    於是這樣過了幾天後就沒有再管阮喜珠了,飯後茶餘倒是會說,卻是沒有人再往那小屋去了,除了輪流守她的那幾個人。


    阮喜福要去看她,結果被陳桂芳鎖在家裏了,每天也見不著人。


    雖說是冬天,但屍體停得時間久了也會臭。


    陳桂芳經曆了阮喜珠的事後就跟沒了魂似的,也不像之前那樣操心阮全的後事了,在家把人停了幾天,差不多從他們家外頭路過的人都能聞見臭味兒的時候她才把人弄到墳園那邊隨便找了個地方挖了個坑把人給埋了。


    人們就都說,早這樣不就完事兒了麽,還非得去找人老二的麻煩,結果麻煩沒找到倒是把老大的那些事都抖出來了。


    對此,陳桂芳就跟沒聽見似的,埋了人就拎著鐵鍬跟鋤頭回去了,始終都沒再說半句話。


    喜如因為阮全跟阮喜珠的事在家停了三天,阮全被埋後的那天下午她去了陳桂芳給他找的那個地方,有人看到她在那地方站了一會兒,以為她是去吊唁的。


    於是到了第二天,“阮家老二是個孝順的”這話就傳遍了整個村子。


    對此喜如卻是覺著好笑,她究竟是去幹什麽的,除了那個人,就隻有她自己知道。


    就憑著阮全那畜生的行為,也值得她去吊唁?


    呸!


    “冷麽?”路上,榮猛用自己強壯的身軀將披著披風的小妻子護在懷裏,低頭問。


    這會兒快到亥時,氣溫也比白天降了好些,明天他們就要去重新去鎮上,喜如便想著在去之前給被關著的阮喜珠送點兒東“東西”去。


    但男人說啥也不準她一個人去,所以最後就成了兩個人下來了。


    喜如搖了搖頭,“不冷,說了我一個人可以的,你不信。”


    她隻是去送個小東西,而且也不是什麽好事,她一點兒也不想讓他知道,可因為之前說過不會再騙他了,就把自己的想法給他說了,結果就這樣兒了。


    這算啥?兩口子一起做壞事麽?


    神明老爺啊,您要是真顯靈的話可一定不要把這個人算在裏頭啊,要報應的話報應我一個人就好了,這些事跟他都沒關係的。


    小妻子的想法榮猛自是了解,然他卻想的不同。


    一來他不能讓小妻子一個人做這種危險的事,萬一那陳桂芳這幾天這麽沉默是為了報複她,便等著像之前那個老男人那樣在路上突然襲擊她該如何是好。


    二來便是為了能讓讓小丫頭去了之後一路暢通無阻,他得當麵做點兒手腳才行,也省得那丫頭麻煩。


    當然,前者自然更為重要。


    對於小丫頭抱怨似的關心,榮猛選擇一笑置之,攬緊了人跟著她的步子往底下走。


    去那的路喜如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即便逼著眼睛,她都能找到路。


    前塵往事,如今想起來依舊覺得是在做夢,腦子裏浮現出她當時從那小屋子醒來時的情形,而今卻已經換了一個人了。


    大概這便是人們所說的因果報應吧,連她自己都想不到這輩子回來後的一切竟然這般順利。


    一路無言地來到東坡那長著好幾顆白樺樹的地方,兩間屋子都沒光了,估計邊上那守人的人也睡了。


    喜如跟榮猛兩人輕手輕腳地來到門口,放眼謹慎地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後喜如便從懷中掏出一麵被她用破了的鏡子。


    為以防被除阮喜珠之外的人認出來,她還特意在那鏡子上又給敲了好幾個縫,把邊上的架子也都卸了,就剩下一個鏡麵。


    榮猛看著那道嬌小的身影在他前麵蹲下,眼中流光在此時微微一轉。


    於他的聽力範圍內,便清楚地聽見隔壁那間屋裏的人更加均勻的呼吸,還有那道細微的絕對不會被人察覺到的聲音。


    既然王大妞那麽小的一塊鏡子都能把人給嚇暈過去,那她要是換更大的一個爛鏡子會咋樣?


    這鏡子還是她在十二歲之前用過的,後來不知道是從誰那兒聽說用爛鏡子會爛臉的說法,她便再沒用過這鏡子,而是從老太太那拿了當年她年輕時候用的。


    她自從那天從村所回去之後就沒再看到過阮喜珠的臉變成啥樣子了,但從別人口中聽過後也知道情況比那天的還不容樂觀。


    她幾乎能想象得到阮喜珠明兒醒來後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會是個啥表情。


    光是這麽一想,喜如就控製不住嘴角的笑,也隻有背對著身後人的時候她才會稍有顯露。


    將鏡子從底下的門縫中塞進去,準備起身時忽然注意到門上的鎖,喜如立馬蹙緊了眉頭。


    “榮大哥你看,”她回身,小聲地對身後的男人說。


    榮猛上前一步,裝模做樣地看了一眼,也同樣小聲地說:“大概是隔壁的人忘了。”


    鎖就這樣掛在門上的扣子上,從裏麵開的確絕對打不開,但外麵的人拿下來就能把人放出來了。


    喜如本想說這人也太粗心了,但想過後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


    便對榮猛道:“榮大哥,你能在這幫我在這望風麽?我想進去看看。”


    她實在想知道阮喜珠現在的臉到底是啥情況,而且比起把鏡子放在這,換個地方放明顯要有用得多。


    榮猛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她心裏的那點兒小心思,忍不住心底暗笑,摸了摸她的頭道:“去吧,當心別叫。”


    喜如在他粗糙的掌心蹭了蹭,“放心吧,我膽兒可大著呢。”


    說完,抿嘴一笑,繼而轉身小心翼翼地將鎖從門上拿下來後便借著她那夜能視物的能力進到了屋內。


    跟上輩子她住的時候不同,屋裏收拾得雖說算不上多幹淨整潔。


    但起碼以前放在這的所有柴已經被騰空了,屋上頭的橫梁上連蜘蛛網都給掃了的,屋裏也沒有一堆一堆的老鼠屎。


    當然更讓喜如忍不住在心底咋舌的是阮喜珠睡的那張炕,不親眼看到還真不知道原來人與人的差別這麽大。


    殺了人的人比上輩子“偷人”的她還要來得讓人寬容,就阮喜珠蓋的那床被子,一看就不薄。


    哪像她那個時候,啥都沒有,就冷冰冰地在上頭蹲坐了一晚上。


    勾起一絲冷笑,喜如拿著鏡子走到炕邊,朝著正睡著的阮喜珠看了一眼。


    這一眼,險些讓她沒忍住,本來她看自己臉上的東西已經看習慣了,結果還是高估她的接受能力了。


    阮喜珠這會兒平躺著,左邊臉上腫起的那個肉瘤的東西就像是本身就該長在她臉上一樣,一點兒浮腫的跡象都沒有。


    占了整整大半張臉,紅紫色青筋遍布,膿水還在往外冒。


    仔細一看,那些筋好像還在皮膚裏頭動似的,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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