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兩人又坐著聊了一會天,他們已經好多天沒有見了,真的是有說不完的話。


    聊了一會兒之後,張相思有些困了。這幾天她可以說是不眠不休,也就今天上午那會實在是撐不下去了,才睡了幾個小時。這會鬱平生回來了,心裏緊繃的那根弦一下子就鬆馳了下來,整個人隻覺無比疲倦,很困。


    “我也想休息一會。”


    鬱平生說道。


    他一是為了陪張相思,二來也確實是身體還沒有恢複,有點累,需要休息。


    “好,那我們一起。”


    但鬱平生卻拉著張相思的手沒有鬆開。


    “怎麽了?”


    張相思問道。


    “我想牽著你的手睡。”


    鬱平生臉頰微紅,提出這樣的要求,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張相思笑了起來,鬱平生難得這麽膩歪,她自然不會拒絕。而且吧!她其實更想拉著他的手,因為這一刻,她才是真的需要足夠的安全感那一個。她知道,她的心思,鬱平生都懂,即便她什麽都沒有說。


    “好!”


    然後,張相思就將她睡的那張病床推過去,挨著鬱平生的床,將兩張小床變成了一張大床,然後兩人一起躺下,拉著彼此的手,十指緊扣。


    “老婆,好夢!”


    “老公,好夢!”


    他們看向彼此,相視而笑,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心愛的人,就在自己的身邊,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終於不用再擔驚受怕,終於可以安心的睡個好覺了。


    ……


    門外,其他人都已經走了,隻有張睿誠還守在走廊裏。


    鬱平生是個傷員,張相思又才暈倒剛醒,再加上這裏的醫療設備也很落後,他實在是不放心,所以就一直等在這裏。萬一他們有什麽需要,叫一聲他就能聽得見。


    許久,病房裏都是靜悄悄的。他輕輕推開門,從門縫裏往裏看,才看到鬱平生和張相思都已經睡著了。


    他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然後看到兩人緊握的雙手,欣慰的笑了笑,正打算離開時,發現張相思的被子有一半已經掉在地上了。於是他又折了回去,替張相思蓋好被子,又順手替鬱平生理了理被子。


    張相思睡得比較沉,而鬱平生則是睡得淺,所以張睿誠的手一搭在他的被子上,他就醒了。


    兩個男人笑了笑,很有默契的都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對著張相思的方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一起點了點頭。


    張睿誠伸手拍了一下鬱平生的肩膀,鬱平生對著他無聲的說了一句“謝謝”。張睿誠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往外走。


    出了病房,帶上門,就剛好碰到趕來的顧庭深。


    “他們怎麽樣?”


    “睡著了,沒什麽大礙。”


    張睿誠答道。


    顧庭深走到門口,握住門柄,將門打開一條縫,從門縫裏往裏看,看到兩人睡容安祥,他頓時就放心了,輕輕的關上了門。


    “辛苦你了,親家公。”


    顧庭深對張睿誠說道。


    “一家人,就不要說見外的話了。你看,你替相思查明真相,還她清白的事情,我都還沒有感謝你。”


    “相思是我的兒媳婦,這些是我應該做的。”


    顧庭深倒是不敢居功。


    “平生也是我的女婿,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然後,兩人就笑了起來,異口同聲的道:“一家人,以後不說兩家話了!”


    ……


    差不多睡到晚上七點多的時候,鬱平生才醒過來,而張相思還在睡。


    他看著兩人緊緊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嘴角勾了勾。因為擔心會吵醒張相思,所以他盡量放慢了動作,那隻和張相思握在一起的手,他盡量不動,然後以一個有些刁鑽的姿勢坐了起來,依舊握著張相思的手沒有放開。


    休息了這麽幾個小時,他感覺身體也好一些了。所以,現在獨自坐起來倒也沒問題了。


    張相思的外套就搭在床邊,他伸手拿起她的外套,從她的口袋裏掏出了手機。他想看一下新聞,畢竟昏迷了這麽幾天,也不知道t城那邊的災情怎麽樣了。


    於是,他就打開了張相思的手機,張相思手機的開機密碼和他手機的開機密碼是一樣的,都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然後,他很快解鎖進去,點進了網頁。


    他正打算進入時事版塊去看一下時,無意中看到微博的熱搜推送。


    “張相思沒有服用興奮劑,世界乒乓球錦標賽冠軍實至名歸!”


    “軍人之恥—鬱平生!”


    兩條熱搜,一條是關於張相思的,一條是關於他自己的。


    鬱平生沒有猶豫,果斷的就點進了關於張相思的那條熱搜了。


    這時,他才知道,原來在他出事的這幾天,張相思被誣陷服用了興奮劑。


    他看到張相思在頒獎儀式上的那個視頻,正是她被質疑服用興奮劑的時候,就收到了他出事的消息。他看到,她在媒體麵前哭了。


    那一刻,他心疼到不能自已。


    他的相思,從來肆意狂妄,囂張,不可一試,如果不是太過無助,她怎麽可能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流眼淚?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卻還要為他擔驚受怕。上次也是,這次也是,總是在她最需要的他的時候,而他卻不在她的身邊。這次更甚,他不但沒能幫到她,還淨給她添亂,竟讓她拋下一切來為他的事情奔波,勞累。


    他覺得,他簡直該死!


    看著網絡上那些對張相思的攻擊和漫罵,鬱平生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冷,差點把手機都給捏碎了。


    即便現在爸爸已經替他將事情圓滿的解決了,還了張相思清白。可心裏卻還是有股子無名火在燒,而且還越燒越旺。


    這一刻,他真的有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弄清了張相思所發生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他才去看關於他自己的。


    同樣的,他也是被誣陷,誤解,漫罵,攻擊,但是比起張相思所遭受的那些,對於他自己,他倒是沒有那麽氣憤。他可以忍受自己被千夫所指,但卻無法忍受張相思受一丁點兒的委曲。比起他自己所遭受的那些,他氣憤的是,因為自己而連累了張相思被罵,被攻擊。


    那個叫田富貴的,簡直無恥到了極點。既然他已經回來了,有些賬那就該清算一下了。


    然後,張相思也醒了。她看到鬱平生正拿著手機在看著什麽,神色陰鬱。


    鬱平生見張相思醒了,連忙將手機放了下來,對著她笑了笑,說道:“醒了!”


    “嗯。”


    下一秒,張相思就已經伸手摟住了鬱平生的腰,整個人都依偎在他的懷裏。


    “別看,不要擔心,我沒事。”


    鬱平生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張相思說的是那些網絡上的新聞。她應該指的是關於她自己的新聞,所以她應該還不知道他在網絡上被噴的事情,也不知道關於她的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


    “嗯。這幾天你都沒看手機嗎?”


    鬱平生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問道。


    “沒看。哪有那個時間關注那些?”


    張相思答道。


    光顧著找鬱平生,光顧著擔心鬱平生了,其他的事情根本顧不上,也提不起任何的興趣。


    “關於你被質疑服用興奮劑的事情,爸爸已經親自去處理了。現在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興奮劑檢測室驗室,世界乒乓球錦標賽主辦方,體育總局三方召開了記者招待會,公開向你道歉了。a瓶之所以會被檢測出不合格,是因為那個叫許優的陷害你,她替換了你的a瓶尿樣,用原本就不合格的尿樣檢測出來了不合格的報告。”


    “可是興奮劑檢測程序是非常嚴格的,許優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我的a瓶尿樣,她是怎麽做到的?”


    張相思疑惑的道。


    “她勾引了興奮劑檢測實驗室的主任。”


    “哦!那難怪。”


    張相思無奈的搖頭歎氣,對於許優也是唏噓不已。原本她有著似錦的前程,可卻這樣斷送在了她自己的手上。


    “對不起,相思。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依舊沒能在你身邊。”


    鬱平生抱著張相思的手緊了緊,抱歉的道。


    張相思仰頭看向鬱平生,揚眉一笑,道:“沒關係!我老公是大英雄,他在保家衛國。”


    “很抱歉,我……”


    鬱平生很無奈,也很愧疚。


    而張相思卻伸出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上,阻止他繼續往下說。


    “我都理解,也支持你。因為這樣的你,才是我深愛著的鬱平生。”


    鬱平生心裏莫名的一酸,如果張相思知道,他豁出性命去保家衛國,可卻被他所保護著的人過河拆橋,反咬一口,她還會支持他嗎?她會不會寒心,會不會就無法再理解他,會不會希望她放棄軍人這個身份,遠離這些事事非非呢?


    曾經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大聲的告訴所有人,他熱愛軍隊。可這是第二次,興許以後還會有很多次,他會因著軍人這個身份,而虧欠張相思更多。


    他希望,當張相思需要他的時候,他能陪在她的身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但無法保護她,還讓她替他擔驚受怕。所以,他是不是真的該離開部隊了?


    雖然鬱平生沒有說話,但張相思卻感覺到了他的低氣壓。她知道鬱平生心裏的愧疚,所以不想再繼續那樣沉重的話題。


    “那個你把手機給我看一下,這麽久沒露麵,既然現在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我好歹去發條微博表明一下立場。”


    她轉移了話題。


    鬱平生卻將手機往身後藏,說道:“不著急,我們先說會話,等會再發。”


    張相思太了解鬱平生了,隻一眼她就知道鬱平生有事瞞著她。


    “你有事情瞞著我,手機給我。”


    她伸出手要手機。


    “相思,不看了,好不好?”


    鬱平生有點無奈,但是他又沒法說假話騙張相思。


    “是你的事情,對不對?”


    張相思一猜就中。


    他們都太了解彼此了,知道什麽是對方的逆鱗。


    鬱平生知道瞞不下去了,隻好點了點頭,然後將手機遞給張相思。


    張相思去接手機,但鬱平生卻握著手機沒有放手。


    “你先答應我,不要生氣。”


    張相思沒說話,隻是接過手機,點開屏幕,快速的開始瀏覽起來。和鬱平生一樣,看到了自己和鬱平生的熱搜,沒有猶豫,就點進了鬱平生的那一條。


    隻是看到熱搜的那幾個關鍵字——軍人之恥:鬱平生,她頓時就皺了眉。然後就是越往下看,她的神色越冷。


    鬱平生打人?


    鬱平生輕薄災區的小姑娘?


    鬱平生在災區玩票,作秀?


    鬱平生仗勢欺人,被災區人民集體投訴?


    鬱平生不配為軍人,對災區人民見死不救?


    ……


    很多很多不堪的字眼,不堪入目,張相思氣得臉色鐵青,如果不是鬱平生及時接住手機,手機就會被張相思給砸了。


    “放屁!”


    張相思一腳踢翻了床前的椅子,然後又拿起床頭櫃上的杯子大力的往地上砸,真的是憤怒到了極點,想尖叫,想要發泄,不然她會被氣得爆炸。


    鬱平生伸手抱住暴跳如雷的張相思,柔聲情道:“沒事。”


    這一刻,他特別能理解張相思的心情。他們都是一樣,對於自己的事情,可以淡然處之,但是如果是對方,那受一丁點兒委曲都會被無限的放大,忍受不了,也舍不得。


    “鬱平生,那些人太過分了!他們怎麽,怎麽可以……”


    後麵的話,張相思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紅了眼眶,說不下去了。


    鬱平生十四歲入伍,在天災人禍麵前,哪一次不是奮戰在最前線;他又執行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任務,他為這個和平的年代默默的付出了多少,承擔了多少,那些人到底知不知道?


    這一次更甚,他為了救受災的群眾,差點連命都丟了。即便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那也不該這樣來誤解,漫罵,攻擊,甚至是詛咒他。上次也是,這次也是。為什麽總是這樣?為什麽總是沒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張嘴亂噴?為什麽不能多理解一下鬱平生?這樣艱難的鬱平生。


    “沒關係的,我問心無愧。”


    鬱平生將下巴擱在張相思的肩膀上,和她挨得更近一些。


    “可是我心疼,我心疼!你差點連命都丟了,憑什麽要受到這樣的對待?”


    張相思大聲的吼道,真的無法控製內心的狂躁。


    “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的,其實造謠的隻是一小部人,有很大一部分人他們還是挺好的。”


    “還不夠嗎?鬱平生。”張相思轉過身,雙手握住鬱平生的手臂,眼裏閃著淚光,仰頭看向鬱平生,說道:“軍人也是人,也是會傷心難過的,你難道就不心寒嗎?”


    即便她愛極了他一身軍裝,正氣凜然的模樣,總是以他軍人的身份而驕傲。可這一刻,她真的很想對鬱平生說,放棄吧!那些人不值得你的保護。


    “嗯,我當然也會介意。”鬱平生歎了一口氣,說道:“可是我愛這個國家,愛這片土地。我曾在國旗下宣誓:忠於祖國,忠於人民,永不背棄。我可以被他們誤解,甚至是背棄,但我不會背棄他們。這是軍人的天職,是信仰。”


    他微微一頓,又道:“五歲那年,我們一家出車禍那一次。我爸和我媽都在那場車禍中傷得極重,而我和明陌是因為被爸媽護在懷裏才幸免於難的。我帶著明陌從車裏爬出來,然後報了警。


    警察還沒有到,我們剛好碰到了一個路過的軍人。他將我和妹妹送到路的另一邊,然後又將我爸爸從車裏背了出來,隻是在他再一次返回去救我媽媽的時候,車子爆炸,他就這樣一起和我媽媽葬身在火海中。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來自哪裏,更沒能對他說一聲謝謝。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們的車子翻車之後,車子就開始漏油。如果當時不是那個軍人恰好路過,將我和明陌送到安全地帶,興許我們沒能等來警察,就會被炸傷,或者是葬身火海。


    而那名軍人,他明知去救我爸媽,他自己會很危險,他明知興許他救出來的隻是兩個將死之人,甚至是兩具屍體,可他卻依舊沒有放棄,義無反顧的去搶救,最後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我沒有機會去問他,當時他選擇救人時,有沒有後悔過。但在我親眼看到他葬身在火海中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決心,以後要當一個和他一樣的人,成為一名軍人。


    從五歲開始,我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光榮的軍人。除了軍人,我從未考慮過其他的職業。後來經幾周折,我還是找到他的墓地。我曾在他的墓碑麵前發過誓:我和明陌的命是他救的,他所賦予的軍魂,我一定會替他傳承下去。”


    張相思靜靜的聽著,然後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除了對那名軍人懷著崇高的敬意之外,同時也無比的心疼鬱平生。


    發生車禍的時候,他才五歲,也隻不過是個孩子,卻能臨危不亂,不但帶著自己的妹妹從車子裏逃出來了,還知道要報警。如果他當時和同齡的孩子一樣,隻知道哭,那麽在那場車禍中喪生的就是四條人命。


    她伸手抱住了鬱平生,想抱抱這一刻的他,更想抱抱那個五歲的他。


    “鬱平生,我覺得我還能愛你一百年,不!一萬年。”


    她說道。


    鬱平生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張相思的額頭,那般的溫柔繾綣。


    “都說最好的總是留到最後的,上天終究待我不薄,因為它把最好的給了我。”


    上天把你送到我的麵前,最好的你,最好的禮物。


    “你也是最好的鬱平生。”


    張相思緊緊的擁抱彼此。


    “所以,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很多人並不知道真相,他們隻是被利用了而已,他們其實也很無辜。其實,還是有很多很可愛的群眾。他們純樸,善良,知道感恩。他們會給我們送很多好吃的,給我們縫衣服……我們借宿在群眾家裏的時候,他們會拿出家裏最好的菜,最好的酒招待我們,雖然我們不能喝酒,但這些最真的心意,都是我們為之奮鬥,義無反顧的理由。”


    鬱平生抱著張相思,溫柔的道。


    “好!”


    張相思點頭。


    鬱平生身上,最可貴的是那一顆赤子之心,多年來他初心不變,這就是她最愛的鬱平生。


    “最可恨的是那個幕後之人,就是那個叫田富貴的,他忘恩負義,不但差點害死你,還引導了這一波輿論,我真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實在是太惡毒,太可恨!這樣的人,絕對不能放過!”


    微微一頓之後,張相思又咬牙切齒的說道。


    “嗯,休息好了,我們就去和他好好的清算一下。他欠我的是其次,關鍵是他欠整個帛園村村民的。”


    鬱平生輕輕摸了一下張相思的頭,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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