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在魏文帝走後瘋狂大笑,笑聲中帶著悲哀,但更多的卻是釋然。


    愛?他不懂,也從沒擁有過,父皇說對了,他的母妃從沒有教過他什麽是愛,她隻教了他如何爭寵,如何去和兄弟爭,如何去勾心鬥角,如何打壓兄弟,除了愛,她什麽都教給了他,到頭來,這些東西一點用也沒有,卻成了送他入地獄的通行證。


    他到現在為止才知道,他死不是因為自己無能,不是因為給父皇下毒,而是不懂愛,如果他懂了,就不會做這些錯事,如果他懂了也不會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如果他懂了……那個女人是不是就不用死?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小李公公邁步走了進來,他平靜地看了瑞王一眼,而後蹲在了他的麵前。


    “王爺,下輩子找個好母親投胎吧!奴才說句逾越的話,您看看午陽公主,雖然被期盼是皇子,可出生後皇後卻對她比大公主還要上心,為什麽?因為皇後娘娘知道什麽是母愛。”


    瑞王聽後又是一陣大笑。


    “哈哈哈……,可笑可笑,連個沒根的奴才都知道什麽是愛,本王卻到死才明白,母妃啊母妃,你對我百我般疼寵,那不是愛而是害啊!你的寵真真是害死了我啊!”


    小李公公毫無表情地看著瑞王發瘋,直到他雙眼無神地目視前方,小李公公才揮手讓宮人端來一杯毒酒。


    “王爺,時辰到了。”


    瑞王呆呆地看向小李公公,目光順著他的手勢下滑,一隻白玉杯裝著的毒酒呈現在他眼前。


    瑞王自嘲一笑,“白瞎了這杯子了。”


    說完,端起酒杯毫不猶豫地仰頭喝下。


    小李公公見瑞王喝完了毒酒,跪在地上給瑞王最後磕了個頭。


    “奴才最後給王爺磕個頭,奴才恭送王爺。”


    瑞王擺擺手,“你下去吧。”


    小李公公看了瑞王一眼,搖搖頭,起身離開。


    小李公公離開後,瑞王就覺得肚子開始有些疼痛,剛開始他還能忍,可到了後來就忍不住了,肚子裏好像有一個人用手在抓撓一般,又像是有人在他肚子裏放了把火,火燒火燎的疼,到了最後駱榮元已經疼的失去知覺了,腦子裏開始不由自主地回想他這一生。


    最後幾個畫麵突然定格在了一張臉上,那張臉好熟悉,熟悉到了瑞王都忍不住愣了。


    “王爺,您要留在妾身這裏?”


    “王爺,外麵的百合花開了,天氣這麽好,您能陪我去看看嗎?”


    “王爺,把參湯喝了吧,對您身體好。”


    “王爺,出不去就出不去吧,妾身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的。”


    “王爺,天下之大能人倍出,妾身為王爺做不了什麽,但這身子卻是屬於王爺的,如果王爺需要,就拿去吧。”


    “王爺,您知道嗎?關在王府的這一年時間裏是妾身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因為有您陪著我,您不會離開我。”


    “王爺,妾身陪不了您了,隻可惜,妾身沒能為您生個兒子。”


    “王爺,請您自己保重身體,妾身去了。”


    “王爺,妾身從未對您講過,妾身……是愛著您的,自從見到王爺第一麵起,妾身就愛上了你。”


    “王爺……”


    “王爺……”


    駱榮元的耳邊一直回響著瑞王妃在病重直到臨死前的話,他沒想到,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和動作都深深刻在了他的心裏。


    “王妃……,玲兒……,哈哈哈……,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我駱榮元居然也有人愛,愛我的人卻是我親手送入地獄的人,沒想到啊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


    極度的疼痛襲來,讓駱榮元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他雙眼圓睜,直直地看向地麵上的一枚雙魚形玉佩,那是她送給他的,是他婚後第一個生辰,她送給他的。


    駱榮元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伸出手抓向玉佩,直到將玉佩抓到了手裏方才鬆了口氣。


    “這就是愛嗎?”


    將玉佩緊緊抓在手心中,駱榮元流下了眼淚。


    直到將死之時,駱榮元終於明白了什麽才是愛。


    愛是守護,愛是陪伴,愛是牽掛和惦記,愛是無私的奉獻和包容。


    “終於懂了,沒白死一回。”


    駱榮元說完最後一句話,一口汙血噴了出來,駱榮元緩緩閉上了眼睛,嘴角卻微微挑了起來,露出一抹微笑。


    微笑漸漸逝去,駱榮元的表情恢複到了正常狀態,不去看他嘴角殘留的汙血,還以為他睡著了。


    小李公公在瑞王駱榮元咽氣後打開了殿門,站在殿門外,借著月光看向倒在地上的駱榮元。


    “何苦呢?做個閑散王爺不好嗎?看看安親王,他老人家誰敢得罪,這大魏朝上上下下數千萬人,他卻隻在皇上之下,有著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和無盡的帝寵,您為什麽還要那麽多呢?唉!”


    大殿的門又被關上了,小李公公向旁邊的宮殿而去,站在殿外等候魏文帝出來,而站在他旁邊的還有一個手捧匕首的小太監。


    小李公公瞥了他一眼,見他瞅著托盤上的匕首滿臉的疑惑,冷冷的開口道:“不該你想的就別想,皇上的心思是你能猜的?活夠了吧?”


    那小太監聞言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急急道:“李爺爺饒命,奴才不敢了,奴才沒敢猜皇上的意思,隻是不懂,奴才可沒您那腦子,一看就明白,這不是著急嘛!”


    小李公公沒聽他的,冷哼一聲,“雜家知道你在想什麽,想往上爬無可厚非,但也得長腦子,雜家怎麽樣是無所謂,但主子可不是你能踩的。”


    小李公公最後掃了他一眼,看向身後的其他人。


    “你們也一樣。”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太監都跪了下來,全都低著頭老老實實地不吱聲。


    小李公公沒讓他們起來,而是站在門口五米開外抬頭望天。


    這個距離剛剛好,即能聽到裏麵的動靜,又聽不清在說些什麽,他們做奴才的,得會辦事兒,否則如何得主子的喜歡?不得主子心,又如何往上爬?


    嗬嗬……,猜主子的心思?皇上的心思是他們能猜的嗎?滿大魏朝裏也就隻有他幹爹和安親王能明白主子怎麽想,不,也許還有一個顧安。


    至於他們,還是算了吧,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不過這一次麽倒是不用猜,皇上明擺著是讓他們以想殺他的方式去死,這是懲罰,也是警告。


    警告唯一剩下的端王,讓他老實點。


    小李公公閉上了眼睛,靜心等待魏文帝出來。


    魏文帝站在殿中央,看著一臉無所謂的寧王,失望地搖了搖頭。


    “看起來,你是讓那個黛鳶迷暈了頭,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還不知反悔,你就這麽恨朕嗎?”


    寧王聞言看向魏文帝,“我是恨你,恨你殺了母妃,也恨你對我不理不睬,但這並不是我要逼宮的理由。”


    “哦?說說看你是為了什麽?是為黛鳶?”


    聽到魏文帝提起黛鳶,寧王整個人煥發出了不一樣的光彩,透過窗紙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讓魏文帝看清了他的笑容。


    “沒錯,她想做皇後,凡是她想要的,我就要為她做到。”


    魏文帝突然笑了,“她想做皇後你就逼宮?你想過沒有,即便你做了皇上她也做不了皇後,因為大魏是不會讓一個南疆人做皇後的,更何況,她還是南疆的公主!”


    寧王皺了皺眉,“不許?誰敢不許?奪得了皇位我就是皇上,誰不許,我就殺了誰。”


    魏文帝笑著搖搖頭,“當皇帝不是那麽簡單的,你以為當了皇帝就可以肆意妄為?你錯了,坐上這個位置代表著權力,可同時也是掣肘,皇帝也不是萬能的,皇帝也有自己的苦和甜,朕這一生並不想納妾,想要後宮無妃,可朕為了大魏,為了能坐穩這個皇位,還是不得已讓你母妃她們進了宮,並且生下了你們。


    羽哥兒,朕這一生有很多的萬不得已,這些你難道就看不見?朕這個皇帝當的太累了,可朕為了大魏隻能挺著,如是不是朕沒有嫡子可以繼承皇位,你以為朕還會呆在這裏?”


    接下來魏文帝不偏不倚地把對瑞王說的話又說了一遍,見寧王還是無動於衷,最終搖頭離開了大殿。


    站在大殿外,魏文帝回頭看向寧王,“是朕的錯嗎?如果不是任由黛鳶給你中下盅,你是否還會逼宮?”


    寧王瞅著魏文帝點點頭,“會,因為我母妃也希望我能當皇帝。”


    魏文帝皺了皺眉,“你是在為她們而活,還是為你自己而拚博?駱榮羽,你這一生太悲哀了,到了現在你都沒弄懂你自己想要什麽。”


    魏文帝說完搖頭離去。


    站在殿中的寧王駱榮羽看著魏文帝遠去的背影愣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嗎?他怎麽會不知道?這太可笑了,他想要……


    駱榮羽眼神突然變的迷茫起來。


    是啊!他想要什麽?他為什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皇位是母妃和黛鳶想要的,那麽他呢?他到底最想要的是什麽?


    小李公公走了進來,他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照例給寧王磕了一個頭。


    “王爺,時辰到了。”


    寧王被小李公公的說話聲驚醒,愣愣地問道:“你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嗎?”


    小李公公哂然一笑,“回王爺的話,奴才當然有想要的東西。”


    寧王皺起了眉頭,“你想要什麽?”


    小李公公自信地說道:“奴才想做這後宮的大內總管,代替幹爹管理後宮所有的太監和宮女,而現在,奴才離最終要想的隻有最後一步了,但是奴才不急,因為幹爹想要的和奴才的不一樣,他早晚會把這個位置給奴才。”


    寧王突然來了興致,又問:“孫英想要什麽?”


    小李公公笑的開懷,好似在為孫英高興般,“幹爹想要的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永遠的陪伴皇上左右,就是死,也要守著皇上,而皇上已經答應他老人家了,允許他守陵。”


    小李公公說的還是真就是真事兒。


    孫英本想給魏文帝陪葬,可魏文帝不許,覺得那樣太殘忍了,最後又扭不過孫英,隻得後退一步讓孫英守陵。


    按理說,一個太監是沒有資格給皇帝守陵的,守陵的都是皇帝的兒子或是皇族內犯了錯的族人守陵,太監隻能去皇陵幹活,擔不起守陵這個職位,可魏文帝卻給了孫英這個殊榮。


    寧王聞言又愣住了。


    他們都有自己想要的,那麽他呢,他好像沒有。


    小李公公似有不忍,最後歎了口氣。


    “王爺,奴才抖膽,給王爺提個醒,王爺可以想想,從您懂事兒起,您第一個想要的是什麽。”


    寧王聽了小李公公的話後開始回想小時候的事,想來想去他終於想到了。


    “自由,不被束縛在這冰冷的宮殿中,不被母妃逼著做我不想做的事,我想離開這裏,看看外麵的世界,我想去天山看日出,去草原看牛羊,去望江樓觀賞書畫名家的名著,想去江湖感受江湖兒女的豪邁情懷,想乘船出海看看大魏以外的世界,那,才是我想要的。”


    寧王突然想到了自己最開始想要的是什麽,這時他才明白,原來他一直所爭取的根本不是他最想要的。


    小李公公自覺又做了件好事,緩慢地站起了身。


    “王爺,知道了自己想要什麽就應該明白自己做錯了,德妃娘娘也好,黛鳶公主也罷,她們隻是要利用你。


    王爺應該知道黛鳶公主對您下了盅,否則您是不會這麽愛她的,所以,您也不用為她的死而傷心難過,一句話,不值得。”


    說完,小李公公照例退了出去,將匕首留給了寧王。


    半個時辰後,小李公公推開了殿門,寧王駱榮羽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小李公公上前在他鼻下探了半晌,才緩緩站起身,轉身向殿外行去。


    “兩位王爺了,還剩一位,希望端王能看清形勢,否則最可憐的還是皇上。”


    魏文帝得知小李公公為兩個兒子和他所做的一切後沒什麽表示,但等到孫英伺候他時對他笑了笑。


    “你那兒子挺不錯的,你比朕會教兒子。”


    孫英被魏文帝說懵了,等他反應過來趕緊跪下了。


    “皇上,奴才……”


    魏文帝笑著揮了揮手,“朕沒別的意思,朕就想告訴你,他很好,沒讓你失望,你以後有接班人了。”


    孫英眨了眨眼,趕緊說道:“皇上不也是有接班人了嘛,世子很好,皇上再教他幾年,應該能擔起重任了。”


    魏文帝大笑出聲,“沒錯,到時候朕也能好好歇歇了。”


    孫英笑著附和,卻不敢跟魏文帝一樣大笑,畢竟皇上剛死了兩個兒子,雖然不受待見,但也是龍種啊!他可沒那膽子去笑。


    第二天魏文帝又出了一趟宮,到康王府看望康王,見到康王癡傻的樣子魏文帝沒說什麽,下旨將康王升為康親王,害的康親王變成這樣的於倩和青煙處死,康親王府交由康親王妃打理,剩下的側妃和小妾繼續在康親王府裏生活。


    康王變成了康親王,這下子端王就尷尬了。


    瑞王在王府裏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最終讓端王妃勸住了。


    “王爺也想變的癡傻?那是父皇給康親王弟弟的補償,如果王爺連這個都計較,還能做什麽大事?”


    端王妃一席話說的端王理智速回,覺得還是端王妃夠明智,也當得起端王妃的頭銜,所以就在端王妃的院裏多休息了幾天。


    戈爾燕正是與端王情濃之時,她本就羨慕顧嫣能和駱榮軒一生一世一雙人,除了兩人沒有外人,端王此舉簡直是觸痛了她的神經,提醒她,她雖然是側妃,但也隻是個小妾,端王的妻子不是她,端王還有其他的女人。


    戈爾燕消沉了幾天後終於想通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蠻族公主,她的感情不允許別人參與其中,端王既然與她相愛,那麽他隻能是她的。


    於是戈爾燕吩咐從小跟她到大的侍女去買慢性毒藥,她要一點點將端王妃毒死。


    她的計劃挺好的,將買來的慢性毒藥雜摻在了冰糖之中,這樣煮完燕窩加入冰糖之時就將毒藥也放了進去,隻要在端王妃每日喝的燕窩裏加上一點,日複一日之下端王妃早晚玩兒完。


    隻是她沒想到,這個王府裏又不隻端王妃一個人愛喝燕窩,其他人雖然沒有端王妃喝的多喝的勤,但也是三天兩頭的來一碗,就連端王也偏好甜口的燕窩,在每日夜裏喝上一碗。


    日子一晃而過,一個月後端王府裏的人終於發現不對了。


    頭暈目眩,耳鳴眼花,渾身無力,低燒不止,尤其是端王妃,她連續三天都在咳血。


    端王妃的症狀嚇壞了眾人,趕緊將太醫請了來。


    太醫剛摸上脈就搖頭了,“中毒,毒素早已進入五髒六腹,可以醫治,但難以全愈,恐怕以後會身體虛弱,難以孕育子嗣,隻能慢慢調養了。”


    端王妃聞言當即暈了過去。


    其他的她可以不管,但她還沒有嫡子,怎麽可以不能生,她不能生,還怎麽當這個端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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