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舟車勞頓就不必細說了,反正第二天晌午時,兩對小夫妻終於回到了小東山屯兒,出現在了小東山屯兒村長的家門口。


    “隊長啊,我娘現在在哪?她咋樣了?”


    一見麵,小四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村長一聽“隊長”二字,頓時嘴角一抽,眉頭一皺,心裏很不樂意。


    這丫頭片子,記性忒不好了,說好的“村長”呢?


    “那個,你娘她還在家躺著呢,不過聽說你們今天回來,人就不那麽難受了,昨晚還起來喝了點粥,我看餓不死,也餓不壞了。”雖然心裏不舒坦,但他嘴上還是挺客氣的。


    小秋和小四聽到老娘終於吃飯了,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隊長,那你快帶我們去看看我娘吧……”


    村長忍不住了,義正言辭的糾正道:“我現在是村長,不是隊長了。”


    “呃……那……村長,請您就帶我們去看看我娘吧。”小秋趕緊陪著笑臉說道。


    村長聽到“村長”這個稱呼,臉上那幹巴巴的表情這才緩解開來,他下地穿上棉鞋,披上棉大衣,戴上狗皮帽子,帶著他們四個人上於小子家去了。


    路上,村長見馬立軍和蘇軒遲倆人氣度不凡,便偷偷地向小秋和小四打聽他們是誰。


    聽說馬立軍是小秋的丈夫,蘇軒遲是小四的丈夫,她倆已經結婚了之後,村長先愣了一下,接著特意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兩個男人。


    通過他的仔細觀察,覺得這倆年輕人都挺好的,配霍老大這倆閨女綽綽有餘。


    隻是,結婚這麽大的事,倆丫頭竟瞞得鐵桶似的,老家這邊誰都不知,這也夠一說了。


    不過細想想,她們這麽做也無可厚非。想當初,王淑芬在監獄裏,霍老大沒了,那個霍長生跟他媳婦也不知尥哪去了,一家子尥的尥,死的死,蹲監獄的蹲監獄,讓這倆丫頭又去找誰主持婚姻大事呢?


    好在……這倆丫頭的命好,雖說沒有長輩給掌眼,找的這倆女婿還都不錯,看他們這樣子,日子也肯定過得也很如意,倆丫頭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誒,到了!”


    來到於小子家門口,村長頓住腳步,站在柵欄門前扯嗓子喊起來。


    “於小子,於小子……”


    不一會兒,一個十歲歲左右的半大孩子從屋裏走出來,那孩子一臉的高原紅,腦袋上還戴著一個與他年齡不相符的大狗皮帽子。


    “叔,你叫我啊?”於小子一邊跟村長說話,一邊拿眼睛斜覷著村長身後的馬立軍幾個人。


    村長說:“小子,你三姐四姐回來了,快開大門,讓你三姐四姐進屋去。”


    於小子又上下打量了小秋他們一番,悶聲不響的走過來,解開柵欄門上的鎖鏈,把大家讓了進去。


    小秋和小四惦記著老娘,大門一開,也顧不得跟於小子打招呼了,進大門後就加快腳步向屋裏奔去,嘴裏還喊著:


    “娘,娘,我們回來了……”


    此時,霍大娘正躺在炕頭哼哼呢,聽到閨女們回來了,她心頭一喜,於是,哼哼得更賣力了:


    “哎~呦~,還是讓我死了算了,我老了,兒子兒子不要,閨女閨女不得意,連孫子都不認我了,我活著……還有啥意思啊?”


    小秋和小四聽到老娘還能一口氣說出這麽多話,就知道她沒事了,姐妹倆也都鬆了口氣,於是,都在老娘的炕前坐了下來。


    “娘,我們回來看你了……”小秋平靜的說道。


    多年不見,霍大娘已經老得不成樣子,當年跟小秋她們最後一次見麵時,她還是滿頭黑發,龍精虎眼的樣子。但現在,滿頭的黑發都白了,臉上的皺紋也跟刀子刻上去的似的,都不用做任何動作和表情,那皺紋便一覽無餘了……


    隻是,雖然她老的快,看起來也狼狽憔悴,但小秋和小四並沒有多心疼。


    所謂種什麽因結什麽果,當初,老娘壓根兒就沒有給她倆絲毫的母愛,她倆在老娘身上也沒有體會到一丁點兒的溫暖。所以,對她倆來說,老娘並沒有別的母親對女兒那般重要,小秋她倆也沒有別的女兒對自己母親那麽深情。


    看到老娘病懨懨的躺在那裏,兩個女兒隻是出於責任和義務,才不得不對她表示關心。


    “娘,你還好吧?”


    “好?我好個屁呀?沒看見我都死了嗎?你們一個個的都不待見我,都巴不得我嘎嘣一下死了呢……哼,不待見我,你們還回來看我幹啥?幹脆讓我死了得了,死了也好叫你們省心……”霍大娘氣鼓鼓的回答道。


    小秋抿了抿嘴說:“聽村長說你絕食了,我們就趕緊回來看看咋回事兒!娘,多大點兒的事兒啊,也值得你這麽作踐自己?你這麽作賤自己了,是能叫招財回心轉意,還是你能撈著啥便宜呀?”


    “我樂意,你管不著!”王淑芬一向看不上小秋,從前也是罵順嘴兒了,即便是自己落到現在這般田地,她也依舊習慣於對小秋聲嚴厲色,頤指氣使。


    小四見老娘這般不講理,氣的一把拉住了小秋:“姐,既然她樂意,那咱們就別管了!走,咱們回去,照我說咱們就不該來,這大老遠的,又是飛機又是火車,又是客車的,都多餘……”


    小秋被小四拽著,並沒有甩開她的意思,姐倆拉拉扯扯的走到門口,跟她們一起進屋的馬立軍和蘇軒遲見狀,也不聲不響的跟在這姐倆身後,準備跟她們一起出去。


    王淑芬躺在炕上,眯著眼睛偷瞄著她們呢,見自己好不容易盼回來的閨女又要走,她端不住了,“噌”的一下子坐起身,撒潑道:“走吧走吧,走了就多咱都別回來了!你們前腳走,我後腳就一頭撞死在這兒,不信你們就試試看……”


    小四停住腳步,冷笑道:“這就怪了,我們大老遠的回來看你,好聲好氣的跟你說話,可你倒好,喪聲惡氣的懟我們,就像我們咋對不起你了似的,誰對不起你你找誰幹去唄,跟我們厲害啥呀?”


    “四兒,咋跟媽媽說話呢?你這個態度可不對哦!”蘇軒遲一看媳婦跟老丈母娘頂起來了,急忙出來打圓場。


    王淑芬一看這個年輕男人叫自己閨女叫的這麽親,還是跟自己閨女一起回來的,頓時顧不上給女兒置氣了,指著蘇軒遲問小四道:“他是誰?”


    小四沒好氣的答道:“我男人!咋啦?”


    “哎呀,你男人?你啥時候嫁人了,我咋不知道呢?”王淑芬大聲叫起來,眼睛也立起來了,一副要跟人幹仗的樣子。


    小四說:“你還在裏麵蹲著呢,我們咋跟你說去?”


    王淑芬一聽閨女是在自己蹲監獄時嫁的人,頓時滅了火,也就不好意思再衝閨女厲害了。


    哎,叫女婿知道了自己這段蹲監獄的黑曆史,好尷尬啊!


    “媽媽,您好,我叫蘇軒遲,早就該來拜訪您了,隻是一直很忙,沒抽出時間,現在終於見到您了,您可真漂亮,難怪小四長得這麽好看,原來是隨了您……”


    蘇軒遲一貫會說,這會兒當著丈母娘的麵,嘴巴更是抹了蜜似的,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出蹦。


    王淑芬六十多歲了,早就不拿自己當女人了,這會兒冷不丁被女婿誇漂亮,一時間竟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她僵了一下,有點不自在的說:“我都是老太太了,還漂亮個啥?別扒瞎了……”


    蘇軒遲是台省人,不明白“扒瞎”是啥意思,聽到老太太這麽說話後,就愣在那裏幹笑,不知該如何往下接話了。


    馬立軍見蘇軒遲都自我介紹了,便也上前一步,滿臉堆笑的說:“娘,我叫馬立軍,是建峰的戰友,也是……小秋的女婿……”


    王淑芬一聽小秋也結婚了,不覺又嘎巴了兩下嘴兒,但終究沒說出什麽。


    她有什麽好說的呢?那些年,她在裏麵呆著,閨女總不能為了等她一直不嫁人吧?


    唉,嫁就嫁吧,雖說這倆死丫頭嫁人沒經自己同意,但好歹她倆現在還認自己,還能給自己生活費,比起大丫頭二丫頭來說,已經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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