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啊,聽芳芳說那個韓明燕到老太太那兒當保姆去了,還是你安排的,有這事兒嗎?”畢素敏冷冷地看著劉洪東,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來似的。


    劉洪東一聽老婆的話,臉上立刻顯出一抹不自然來,不過,很快就壓了下去,輕描淡寫地說道:


    “是啊,寒假那會兒,芳芳找我說她那個同學寒假期間想找份工作,正好娘那個保姆辭職回鄉下去了,我就想著那個同學人挺好的,還知根知底,就讓她去了。”


    “哦,是嗎?畢素敏冷笑了一聲,說:“正好我也挺長時間沒看看老太太了,待會兒我去看看去,你去不?”


    一聽這話,劉洪東的心突突了兩下,雖然這個家他是一家之主,在媳婦跟前他也向來說一不二,把家當的賊拉硬,但做了虧心的事,還是忍不住的心虛。


    “呃......我,我就不去了,我還得上部隊呢,我勸你呀也少去,你跟娘倆一到一起就嗆嗆,我懶得跟你們打官司……”劉洪東笨嘴笨舌的勸阻。


    往日裏,都是劉洪東催促老婆去老娘那兒盡孝心去,可這次竟一反常態地橫扒拉豎擋地攔著不叫她去,這下子,畢素敏更加確認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嗬嗬,沒事,老太太要是找我麻煩,我讓著她就是了,這都好幾個月沒看見了,我還怪惦記的。”畢素敏說道。


    劉洪東一看自己老婆如此反常,感覺到她怕貓著點啥須子了,攔是攔不住了,攔大勁兒了,她得更起疑。


    所以,就故作輕鬆的說,“行,你愛去就去!隻是娘看不上你,你到那兒了看看她就回來吧,別呆久了,免得又惹閑氣。”


    雖然劉洪東說得挺自然的,也表現得漫不經心,毫不在意,但畢素敏心中已經投下了疑影,就是他說得再隨意在自然,也抹殺不掉她心中的疑慮。


    女人都是敏感的,而且,第六感覺出奇地準。


    這會兒,畢素敏就已經確定,她男人跟韓明燕那個小蹄子有了不正當的男女關係,而且已經不止一日。


    於是,畢素敏瞄了劉洪東一眼,道了聲:“我知道分寸。”


    劉洪東也偷著瞄了畢素敏一眼,這一眼,倆人的目光正好對上了,兩道目光,一道充滿了試探,一道充滿了心虛。


    眼神對上後,心虛的那道立刻把眼神移開了,轉身大踏步地離家而去。


    如此做賊心虛的表現,更加讓畢素敏確定自己內心的猜測了。


    當下,她把孩子扔給了劉芳照顧,自己乘上公共汽車直奔劉老太太家。


    劉老太太家住在亮馬橋那兒,亮馬橋位於首都郊區,附近有幾個外國使館,這會兒,跟華國建立友好外交關係的國家並不多,使館也就那麽幾個。不過,就因為這幾座使館,讓這個地區的房價漲了起來,明顯的高於首都其他的郊區。


    下了公交車,畢素敏風風火火地來到老太太家。在門口,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長舒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她一會兒要麵對的,極有可能是她的情敵,她在氣勢上不能丟份兒。


    這會兒,韓明燕已經放學,正在給老太太做飯。


    從打她跟劉洪東確立關係,家裏的夥食就有了一定的改善,幾乎頓頓都有肉吃。不光有肉吃,而且老太太也不像過去那麽指使她幹活,也不輕易找她麻煩了,


    似乎,她已經接受了這個“兒媳婦”似的。


    有時候,劉老太太甚至還對韓明燕關心有加,叫她多吃肉多休息,這讓讓韓明燕感到受寵若驚。


    她不知道,老太太之所以這麽對他,是在為她備孕做準備。


    要是她知道自己能吃上肉,能多多休息,是他們為了讓她懷孩子,估計都得呸他們一臉。


    臭不要臉的,這點小恩小惠就想騙她生孩子,也把她看得太不值錢了......


    “當當當!”


    敲門的聲音響起,韓明燕還以為是劉洪東來了,立刻做出一副歡喜的樣子,開開心心的跑了出去,想好好哄哄那個老男人,再給她買一條毛呢褲子。


    打開門,她一下子愣住了!


    “阿姨,你怎麽來了?”韓明燕站在大門口,看到從天而降的劉洪東媳婦,眼裏頓時多了一抹慌亂。


    劉洪東媳婦則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拖著長長的調調說:“怎麽,不歡迎?”


    “怎麽會呢?快,快請進來吧。”韓明燕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拉開門請畢素敏進去。


    畢素敏卻沒進去,依舊站在大門口,斜倚著大門框子,幹笑著對韓明燕說:“聽芳芳說你在這兒當保姆,我還不信呢,大學生多金貴啊,哪有大學生能自甘下賤,跑去給人家當保姆的呢,可是今兒個過來一看,還真是這麽回事兒,我說小韓,你咋這麽想不開呢?放著好好的天之驕女不當,跑來給個癱巴老太太當保姆來,何苦來呢?”


    韓明燕的臉微微一紅,聰明如她,當然看得出劉洪東媳婦兒是來找茬的。或者,她已經察覺到自己跟劉洪東的關係了!


    不過,既然她沒上來就打,也沒上來就鬧,就證明她還不確定她跟老劉之間的關係。所以自己一定要鎮定,一定不能自露馬腳,更不能在她麵前露怯。


    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韓明燕抬起頭,勇敢地直視著畢素敏的眼睛。


    “阿姨,您這麽說就不對了,職業不分貴賤,隻要是為人民服務,就都應該值得尊敬,時傳祥還是掏糞工人呢,主席不也接見他,表揚他了嗎?我這當保姆的,總比掏糞工人高貴吧!”


    “嘖嘖,你們這些文化人啊,就是會說,難怪能把人哄得蒙頭轉向團團轉的呢,算了算了,我說不過你,既然你認為伺候人這活兒高尚,你樂意伺候人,那你就接著伺候吧,記得哦——”


    她露出了嘲諷的笑容,語氣也變得更加陰陽怪氣了,“……可要好好服務,把人家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然啊,人家要是不用你了,你可就白奉獻、白付出了……”


    韓明燕聽出畢素敏夾槍帶棒的諷刺了,不過,她聰明的選擇了沒有說破,而是繼續裝糊塗。


    “謝謝阿姨的鼓勵,我一定會再接再厲,一定會把劉奶奶照顧好的,請您放心吧。”


    畢素敏看著她裝出這一臉無辜的傻白甜模樣,恨得牙都癢癢了。


    特別是看到她居然穿了一件兒正紅色的毛衣,外麵還穿了一件駝色的羊絨大衣時,更氣得火星亂蹦。


    這賤人這一身打扮,起碼得一百塊錢!這絕對不是她個窮酸農村丫頭買得起的,至於誰給她買的,用跛蘿蓋兒想都能想出來。


    畢素敏看了看自己已經穿了兩年的舊羊絨大衣,再看看自己腳上那雙已經磨破了底兒的舊皮鞋,心裏嫉妒得翻江倒海的。


    這會兒,她真可憐她自己,可憐她還一心一意的為這個家操勞,為這個家節省呢,沒成想省來省去,省出來的錢都穿到狐狸精身上,被狐狸精享受去了。


    她真是太傻了!


    “呦,小韓,衣裳不錯呀,得不少錢吧?你得幹幾個月保姆才能掙出這麽一身行頭啊?”


    畢素敏盯著韓明燕身上的衣服,咬著牙問道。


    韓明燕嗅出了畢素敏話裏的酸味,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新行頭,大大方方地說:“這身衣服是我朋友送的,沒花我的錢。”


    “呦,是什麽朋友啊?這麽大方?”畢素敏緊接著問。


    韓明燕說:“是我男朋友,不過,不過我們倆的戀情還沒有公開,不方便跟阿姨透露他的姓名。”


    既然不方便透漏部隊的姓名,畢素敏也就沒法接著再問了。


    這時,屋裏忽然傳出劉老太太的喊聲:“小燕兒,是不是洪東又來了?你們倆在大門口捅捅咕咕地幹啥呢?咋還不進來呢?”


    韓明燕一聽老太太用了‘捅捅咕咕’這個詞,怕老太太說漏了嘴,急忙應聲:“奶奶,不是劉叔叔,是阿姨來了。”


    說完,對畢素敏道:“阿姨,快進屋吧!奶奶在屋裏呢,您許久不來這兒了吧?從打我過來,還一次沒見您來過呢。”


    畢素敏“哼”了一聲,說:“我來不來?多久來一趟,還輪不到你管……”


    說完,昂首從韓明燕跟前走進了院子,推門進了屋。


    劉老太太聽是畢素敏來了,那張老臉早就撂下來了,一見到兒媳婦進門,也沒個好氣兒。


    “喲,今兒個日頭是打西邊出來的嗎?咋還得空來我這呢?”


    畢素敏也懶得跟老太扮演婆慈媳孝的戲碼,倆人幹了好幾年,早就打得水火不容,也根本沒有和好的可能了。所以聽到老太太陰陽怪氣地調調,畢素敏不客氣地回說:“別誤會,不是來看您的,我聽說芳芳的同學在您這當保姆,過來瞧瞧她。”


    劉老太太一見兒媳婦當著韓明燕的麵這麽不給她麵子,不由得怒從心起,“切”了一聲,撇著嘴說:“有啥好瞧的?咋瞧人家不也都比你年輕、比你漂亮、比你學曆高,比你有素養嗎?我要是你呀,就離這樣的女人遠遠的,免得自慚形穢。”


    畢素敏當著疑似情敵的麵,被婆婆貶得一無是處,也火了。瞪著她婆婆咬著牙說:“不管我咋不好,也是你兒子明媒正娶進你們老劉家門的,人家再怎麽好,也跟你沒一分錢關係!”


    劉老太太當然不會讓著她,話趕話地說:“那可不一定,這人哪,就不能把事兒做得太絕了,也不能把話說得太滿了,免得到時候打臉。”


    她所說的“把事兒做得太絕了”,就是指頭些年兒媳婦跟她幹仗的事兒。那會兒,畢素敏剛嫁給劉洪東,劉洪東對這個新媳婦還有新鮮勁兒,倆人之間也還有所謂的感情,所以,畢素敏在跟老太太過招的時候,劉洪東多數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沒有站在老娘的這一邊。導致劉老太太對這個兒媳婦格外地痛恨,才打死都不跟他們生活在一起,情願一個人在一邊雇保姆單獨過日子。


    把話說得太滿了,指的當然就是畢素敏剛才所說的“人家怎麽好,也跟你沒關係”這句話了。


    這句話細品起來話裏有話啊,似乎在說,韓明燕的好,跟他們劉家有關係似的。這個關係,當然就是指韓明燕跟劉洪東有關係了。


    不過,這個年代還不像後世那麽開放,搞小三兒包二奶這類的事情在這個年代還是犯法的,要是被人抓到了會被判刑。


    劉洪東作為一個部隊的幹部,不可能離婚,當然更不能有這種作風的問題,否則就不僅是丟飯碗那麽簡單的事兒了,所以,劉老太太才沒敢直接把話挑明,不過說出這麽一句話,也夠膈應她兒媳婦的了。


    畢素敏確實被膈應到了,她臉色一變,眼神犀利地看著劉老太太說:“娘,你這話啥意思啊?”


    劉老太太嗬嗬一聲,不慍不火地說:“沒啥意思,就是順嘴一說,你不是過來看小燕兒的嗎?現在看完了吧?看完就趕緊走吧,免得看見你我眼睛疼。”


    畢素敏氣得臉都白了,瞪著眼睛看了老太太半晌,才冷笑說:“好,我走,希望這個女人能伺候你一輩子,也希望你一輩子都能這麽硬實。”


    撂下這句狠話,畢素敏轉身向外走去。


    韓明燕本打算送送,劉老太太卻說:“別理她,讓她走,既然能自己來,就能自己走。”


    剛才,畢素敏那句“希望你一輩子都能這麽硬實”,把劉老太太給氣到了。這會兒老太太要是腿腳靈便的話,指定得竄過來給她一頓嘴巴子,可惜她腿腳不靈便,隻能幹生氣。


    所以,見韓明燕還要送那個賤人,她當然不能讓她去。


    韓明燕也巴不得不去呢,聽到老太太不讓送,立刻頓住腳步,眼皮一撩,笑盈盈地對畢素敏說:“阿姨,奶奶這離不開我,那您就自己請便吧。”


    畢素敏見韓明燕一臉得意,分明就是看她笑話的意思,就轉過身,睨著韓明燕輕笑一聲:


    “小韓啊,你一個農村姑娘考上這首都大學挺不容易的吧?可要好好念書,把心思放正了呀,不然的話,萬一被學校開除了,你這些年的書可就白念了……”


    這句威力十足的話,立馬上讓韓明燕的笑容僵住了,她閉了嘴,低下頭去,再不敢跟畢素敏巴巴了。


    畢素明見韓明燕讓她給懟老實了,“哼”了一聲,扭著腰走了出去。


    沒等關上門呢,老太太氣不過地“呸”了一口,罵道:“賤貨,嚇唬誰呢?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還敢這麽張狂,真是慣地你……”


    這話頓時讓畢素敏打了個激靈。


    沒能生出兒子,一直是她心中的一道坎兒,也是她跟劉洪東倆感情破裂的主要原因。老太太這會兒當著韓明燕的麵提起這事兒,莫非……莫非……是想讓韓明燕幫劉洪東生兒子?


    這個想法,頓時讓畢素敏感到不寒而栗。


    雖然,畢素敏跟劉洪東已經沒什麽感情了,但她還離不開這個男人,或者說離不開這張長期飯票。


    畢素敏沒有工作,還要養活倆閨女,全指著劉洪東養活她們母女三人呢。要是他真跟別的女人生出兒子,肯定不能甘心讓寶貝兒子當私生子,肯定會想方設法跟自己離婚,娶那個生兒子的女人。


    劉老太太看著兒媳婦僵著身子離開了,沒敢再跟自己bb,眼見得是被自己給打敗了,心裏十分得意,衝著門口的方向又啐了一口,“沒用的東西,這要擱過去,早把她休回娘家去了,不休也一天打她三遍,早把她打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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