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趙廷之和陸丹衣的事情,一陣兒之後,白笛欲言又止的道:“藍……藍大人……我聽說你讓人將匠人所的那個狗洞又……挖開了……你——”白笛咬了咬牙,抬眸看向藍爍,“為什麽?!”


    這件事情,還是她昨日聽說的。


    這次藍爍的傷,完全是因為要保護她才造成,本身二人感情確定之後她便想每日都能見著藍爍,因為那傷,更是思念成疾起來,但她又身份所限,不能日日見麵,隻能讓劉嬤嬤幫忙打探藍爍傷勢,時時回報,讓她安心。


    豈料昨日,劉嬤嬤回複藍爍傷勢的時候,意外帶來另外一則消息,是藍爍派人在工部匠人所的一側牆壁下……挖洞。


    當初鑽狗洞的事情如今回想起來,白笛仍然覺得不可思議,那麽丟人的事情,怎麽就……


    那個位置,白笛自然是刻骨銘心的,可是,羞意泛濫之餘,她又奇怪起來,那狗洞怎麽又挖?


    劉嬤嬤最是懂得她的心事,便貼心的去查了一下,這一查之下才知道,當初藍爍還曾對著那狗洞發過呆,後來狗洞被陸泛舟堵了。


    那個時間段,正好是自己對藍爍說了那些冷言冷語的時候。


    白笛意識到藍爍瞧著狗洞時候的心思,自然是心中又暖又甜,可,既然堵上了,為什麽又挖?


    她被突然得知的事情震的有些恍然,迫切的想要見藍爍,這不,正巧這段時間都在宮中沒出來過,隻央求了趙廷之一下,趙廷之便答應了。


    藍爍神色自若,“想。”


    “你想?”白笛微咬下唇,“那個地方……你挖了是想……笑話我不成?”她拿不準藍爍的意思。


    藍爍眸中帶笑,“不是,隻是想留個紀念。”


    白笛哭笑不得,“不挖行不行?”那可不是什麽美好記憶。


    “是小笛和藍爍說,還是汝陽公主和工部侍郎說?”藍爍問道。


    白笛滯了一下,“有差別嗎?”


    “有。”


    “什麽差別?汝陽公主和小笛,都是我不是嗎?”


    藍爍坐在南梨木的圈椅上,慢慢道:“你不懂?”


    白笛想搖頭,但又下意識的止住動作,“似懂非懂。”


    藍爍看著白笛,狹長的眼眸之中,似乎帶著丁點的失望,閃的太快,白笛還來不及捕捉,便見藍爍淡淡垂眸,道:“時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宮。”


    白笛怔了一下,失望之餘,心中湧起點點澀意,“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她其實並非蠢笨女子,但在藍爍麵前,卻總感覺自己笨的厲害。


    如今好不容易和藍爍二人表明情愫,她實在不想再有什麽疙瘩。


    白笛慢慢蹲在了南梨木圈椅的邊上,聲音很輕柔:“藍大人,我知道我……不是很好,有的時候也笨,你要是有什麽,你直接與我說,我不想猜你的心思,也怕我猜錯誤解了你的意思。”


    她蹲下的位置極好,正對上藍爍微微下垂的眼眸。


    那眼睛又大又亮,藍爍可以清晰的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種感覺,像是她的眼中隻有他。


    藍爍抬手,帶著薄繭的手撫上白笛眼簾,心中一觸動,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有些小氣了,她對自己的執著和堅定,他心知肚明,卻要在這件事情上糾結。


    “怎麽?”白笛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又問。


    藍爍道:“若是小笛在與藍爍說,那麽我告訴你,必須要挖,因為那是念想,是證據,說不定以後你也會想故地重遊。”


    “你——”白笛張了張嘴,“我才不會想故地重遊。”她直接站起身來別開臉,卻又想起什麽:“如果是汝陽公主在和工部侍郎大人說呢?”


    藍爍淡淡挑起長眉,“公主雖身份尊貴,但不過是後宮女子,下官所為歸屬朝廷和工部管轄,後宮不得幹政,便是公主也無權幹涉。”


    白笛直接愕然,哭笑不得,最後隻得瞪他一眼:“沒想到正直敦厚的藍大人竟然也如此……如此……”她太過意外,一時之間想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藍爍淡淡道:“油滑?”也不等白笛說什麽,藍爍便笑了起來,“任何人並非生來便死板無趣,我也不是,正直敦厚不過是習慣,且這種習慣,還是要看對什麽人。”


    這種意有所指,暖到了白笛心裏去,她唇瓣微抿,帶著幾分羞惱,幾分無奈,幾分嗔怒,一顰一笑生動無比,“是嗎……我很高興,能看到藍大人的這一麵。”


    藍爍微微皺眉,“有件事。”


    “什麽?”


    “換個稱呼吧。”


    白笛一愣,瞧著藍爍略帶無奈的眼眸,會心一笑,“藍大哥。”


    ……


    到底白笛身份不同,二人說了會兒話,趙廷之的人便過來將白笛接走了,等白笛離開後,藍爍將春蟬叫了過來。


    “府裏府外這幾日可有什麽異常的嗎?”


    春蟬俯身回複:“府中一切如常,府外麽,若說什麽不同往日的,便是正門不遠處那茶館,最近幾日,陸家大小姐不定時會出現在茶館之中,不知為何。”


    “陸家大小姐?”


    “是。”


    藍爍垂眸,暗暗思索,他和陸丹衣隻說過幾句話,算不上熟悉,但瞧著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家閨秀,最近她又恰逢婚期快到,按說不會出現在這裏,更談不上湊巧。


    莫非,是跟著趙廷之來的?


    他能猜到的也唯有這一個可能性,若陸丹衣跟著趙廷之過來,今日又在府外,必定看到了白笛。


    他和白笛的關係,本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但如今的這個時間段,白笛身為和親公主和別的男子有私,要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藍家和白笛都要遭殃。


    “大人?”春蟬低聲道。


    藍爍神色凝重,“你去華陽王府一趟,請王妃過來。”


    “可王妃剛走……屬下遵命。”


    春蟬有些意外,但看藍爍並非隨口一說,即刻領命離去。


    藍爍和陸丹衣不熟,這件事情,自然不安,但藍漓和陸丹衣卻交情不淺,等藍漓到了,二人好好商議一下如何應對。


    但讓藍爍意外的是,藍漓並未隨著春蟬一起回來,且春蟬還帶來藍漓一句話。


    “她會處理。”春蟬如是說著。


    藍爍皺眉,“王妃是不是有什麽很忙的事情所以分不開身?”


    春蟬搖頭:“不是,王妃正準備小憩,交代我告知大人,這件事情大人不必掛心,她會處理,且保證沒事。”


    藍爍眉頭皺的越發的緊,卻是因為奇怪。


    但到底,他還是很信得過藍漓,既然藍漓這樣說,他自然不會再多過問,全身心都投入到濱州治災的事情上去了。


    倒是春蟬,瞧著藍爍認真忙碌的樣子,心頭一歎,她的女子,自然最是清楚女子的心思,陸丹衣雖藏的深,又如何逃得過她的眼睛,可歎這位藍大人,本就刻板過頭,在兒女之事上,若非是有汝陽公主那樣勇敢堅持外柔內剛的女子,也不能讓他側目心動了吧?


    可汝陽公主如今那樣的身份,這二人前路可算是看不到任何希望。


    春蟬又歎息一聲,這一聲,卻是不小心真的歎出聲來了,她連忙收聲,深怕打擾藍爍忙碌,抬眸看去,卻見藍爍全身心投入,壓根沒聽到,這才鬆了口氣。


    忽然之間,卻也覺得有些悲切,她記得,藍爍受傷之初,公主前來看望,看著那血跡淚眼漣漪,隻是一個輕輕的抽泣,藍爍本還睡著,卻都能醒來安慰,果然是牽係在心中的人,與他們這些無關緊要的不同。


    ……


    水閣


    藍漓小憩了一會兒,其實卻並不怎麽能睡得著,便起來。


    彩雲伺候在一邊上,“小姐,是不舒服?”這兩日,其實藍漓雖瞧著睡得沉,但睡得並不踏實。


    “沒。”


    彩雲見她要起身,連忙上前扶她,卻驚呼一聲,“怎麽手這麽冷?”外麵天雖有些陰沉,也是春日,但水閣內的保暖一向做的極好。


    藍漓慢慢抽回手,“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沒事。”


    彩雲不好多說什麽,卻拿了一件披肩給藍漓披上,心中想著,莫非那失眠犯冷的症狀,會傳染不成?這才幾日,王爺不在,小姐不但睡不好,還變得怕冷了,就是她自己沒意識到而已。


    藍漓拉好了披肩到了暖爐邊上,靠在貴妃榻上,“接應水家的事情安排好了嗎?”


    “好了。”彩雲回神,“請柴寧公子安排的,柴公子做事素來穩妥,小姐放心。”


    “嗯。”藍漓點點頭,“葉靜美那邊的禮物呢?”


    “按照小姐的吩咐,也準備好了。”


    “封先生與我有救命之恩,葉姑娘麽,也算得上朋友,禮物還是要備的認真一些。”


    彩雲沒說話,卻是哼了一聲。


    藍漓抬眸。


    彩雲扁了扁嘴,“也就是小姐寬宏大量。”她對葉靜美素來有意見,不會因為葉靜美為家軒擋過刀就能消散了去。


    見藍漓不語,彩雲又道:“而且她不是皇帝的情人嗎?明明不喜歡封先生卻嫁給封先生,這算什麽?以皇上對待葉靜美的態度和他的手段,這婚能不能結的成都還是問題,就怕小姐的禮物到時候未必送的出去。”


    藍漓默了默,不得不說,彩雲的話有些道理,但……


    “該備的還是備好。”


    “我知道。”彩雲呐呐。


    藍漓又交代,“另外幫我約陸丹衣見一麵吧。”


    “是。”彩雲應了一聲,見藍漓靠在貴妃榻上拿起書本,竟然是不打算說別的事情,頓時有些泄氣,忍不住道:“小姐都不問王爺的嗎?”


    若說身邊的別人都不敢和藍漓提白月笙,那那個別人肯定不包括彩雲,彩雲道:“王爺都好幾日沒回府了,不在西山大營,好像也不在京中。”


    “嗯。”藍漓應了一聲,很是平靜,翻著手中的書本,那是風神醫留下來的一本醫術,泛黃褶皺。


    彩雲有些急:“小姐——”


    藍漓眼皮都沒抬:“沒事就去約陸丹衣吧,她馬上要大婚了,之後隻會越不好見。”


    彩雲噎住,大大歎了一口氣,既然正主兒都不著急,她這小丫鬟幾個什麽勁?


    ……


    雖說陸大儒對子女管教極嚴,自從他回府之後,陸丹衣幾乎很難出門,但陸大人總也有顧忌不到的時候,陸丹衣並不難約。


    時間約在了晚上,見麵的地點則是在摘星樓,陸泛舟的地方,想必也是近日陸大儒看的緊了,不怎麽好出來。


    藍漓用了晚飯之後乘馬車前往摘星樓,卻沒想到,先見到的人是陸泛舟。


    陸泛舟穿著天羅素紗製成的素服,比之身著官服的時候,多了份愜意灑脫,不過他素來都是愜意而灑脫的,即便是身著官服的時候,也瞧著不像是官場之人。


    藍漓如是想著。


    陸泛舟淡淡一笑,“見過王妃。”他那雙狹長的桃花眼中,也帶著幾分暖色調,像是見到了相熟的朋友一樣,還有些藍漓來不及察覺的東西,在最短的時間內從眼眸之中閃過,被埋藏在那漆黑的眼底深處。


    “丹衣呢?”藍漓收回思緒,問道。


    “等會兒便到。”


    藍漓挑眉。


    “因為粉黛的事情,家父發火了。”陸泛舟解釋。


    “那麽久都沒發現,怎麽如今發現了?”藍漓問。


    陸泛舟攤手:“巧合。”事實上陸兆塘一直覺得陸泛舟是個逆子,而陸丹衣是孝順女兒,所以回京之後隻顧著修理陸泛舟,再加上陸泛舟刻意幫著遮掩,所以陸兆塘根本就不知道女兒背著自己也開了家鋪子,今日忽然得知簡直驚的差點昏過去。


    藍漓滯了滯,“那我先回府吧,和她約改日就是了。”


    陸泛舟道:“不必,她等會兒便到了。”


    “好吧。”藍漓隻得順著陸泛舟的指印,在雅間坐下。


    陸泛舟招人上了上等熱茶,自己則坐在了對麵,“藍大人的傷勢恢複的如何了?”


    “已經好了,可以下地走動,但要完全愈合,還要些日子。”


    “是嗎?”陸泛舟意外挑眉,“我瞧著趙大人整理了一些濱州災情的東西給藍大人送去,還以為他身子大好了。”


    “我大哥你是知道的,閑不住。”


    陸泛舟笑道:“說來也是。”


    他態度平平,也是侃侃而談,藍漓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自在的,你一言我一語過了一會兒,陸泛舟忽道:“藍大人把狗洞挖開了。”


    藍漓喝茶的動作一滯。


    陸泛舟道:“這是和那鑽了狗洞的女子好了?”


    “嗯。”


    陸泛舟眸中滿是興味,“這也算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了,倒沒想到,藍大人的女人緣不錯。”


    藍漓抬眸,瞧了陸泛舟一眼,陸泛舟卻垂下眼眸,那最後一句話中的幾分無奈,藍漓並未錯過,難道,陸泛舟知道自己那妹妹的心意不成?


    陸丹衣的心思,藏的算是極深了,自己若非巧合,也不能洞悉,但回想起來,陸泛舟是陸丹衣的親大哥,平素接觸最多,要洞察也並不意外。


    對這件事情,她不好多說什麽,隻得沉默,此時一個小廝進來對陸泛舟耳語兩句,陸泛舟點點頭,對藍漓道:“丹衣到了,你們聊。”


    說著,便起身。


    藍漓道:“好。”目送陸泛舟離去,直到門板合上,陸泛舟身影消失之後,她才深深吸了口氣。


    她對陸泛舟,從一開始因為那張太過相似的臉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緒,後來隨著自己遇難那次發酵,且她竟以為陸泛舟對她……


    藍漓不禁失笑,當時真的是神經敏感了吧,竟然會覺得陸泛舟對她有意思,以至於她一度和陸泛舟碰麵都覺得有些怪異和別扭,所以便刻意避著。


    那次藍爍消沉,他們避無可避見了之後,她察覺陸泛舟對她的態度有所變化,當時並未想太多,如今卻確定,一切不過是自己因為那張臉,所以想多了而已,如今這樣淡淡如朋友的相交,才讓她更自在些。


    而此時,門外,陸泛舟送陸丹衣進去,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個帶著幾許澀意的笑容來,若這樣的相處能讓她自在,能不躲著自己,那他便讓她自在。


    他甩袖離去,動作依然瀟灑,可在這略帶昏黃的走廊燭火映照下,卻帶著幾分落寞,無人看見。


    ……


    陸丹衣穿著齊胸襦裙,外罩軟雲錦緋色長裙,這裝扮,應是在自己閨房之中最隨意的裝扮,看來來的十分匆忙。


    “藍姐姐。”陸丹衣坐下,動作依然優雅大方,“你找我。”


    “嗯。”藍漓點點頭,“被說了?”


    陸丹衣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爹爹發現了,氣的大發雷霆……不過早知道爹爹的脾氣,也沒什麽的,就是那粉黛……我想請藍姐姐幫我照看著,哥哥雖是生意好手,到底也是男子,粉黛是脂粉鋪子,交給哥哥不太合適,再說,哥哥最近也被爹爹追著趕著讓他將外麵那些生意全關了去,我不想再給他多添煩惱。”


    陸丹衣又道:“就是有些麻煩藍姐姐。”


    “你我之間,不必這麽客氣。”


    “多謝。”陸丹衣微微一笑。


    彩雲適時俯身,將一隻木匣子放到了桌麵上。


    “這是……”陸丹衣看向藍漓。


    藍漓道:“幾本關於船隻的書和手記。”


    陸丹衣一滯,她既是京中第一才女,當然明白藍漓說這個話的意思,這個木匣子,並不是給她的,是給誰的,她心中也自然清楚,或者說,她其實知道,藍漓今日約她的目的。


    她慢慢將雙手垂放在膝上,半垂著眼眸,良久,輕聲道:“藍姐姐,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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