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舍也便罷了,到底也是白月笙和他一起組建,但飛花閣……這就像是他貪墨了本該不屬於他的東西,辜負了梅若華的信任一樣。


    潤福管家麵露愧疚之色,“老奴知道這件事情,老奴沒有稟告王爺就擅自做主有欠妥當,但如今我們手上真的沒有可用之人了,老奴後期培植的那些人如今不堪大用,王爺的境況又是腹背受敵,原來有華陽王擔待著些的時候還好點,現在王爺和華陽王……”瞧著白月辰臉色微變,潤福管家也頓了一下,但終究狠下心道:“原本有些人顧忌華陽王的關係,對王爺出手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如今沒了華陽王這層關係,便是連城郊莊子上的奴才都要被旁人踩壓欺負……”


    “那你也不該動用飛花閣!”白月辰沉聲開口,他素來溫和風雅,幾乎從不用今日這樣的口氣說話,足見此時的心情。


    潤福管家道:“不用飛花閣,咱們用什麽?”他說的很慢,很淡,像是最尋常的聊天一樣,“王爺,您怎麽就是認不清現實呢?那長青舍是您和華陽王一起組建的,又在華陽王手下多年,老奴不知道您為什麽不去接受,但就算真的接收了,裏麵全是華陽王的心腹,您用的安心不安心,老奴卻是日夜難眠的,拋開長青舍,咱們也就隻剩下飛花閣了。”


    “王爺若要怪老奴,老奴無話可說,但這件事情,老奴辦的一點也不後悔,即便下次再有什麽事情,老奴一樣會動用這兩處的人手。”


    “你——”白月辰氣急,卻偏生無法反駁,“你這樣要我他日如何麵對若華?”飛花閣一旦開了動用的頭,就算他日交給梅弈寧,他也是於心不安。


    “老奴知道王爺是君子,重信守諾,可……形勢比人強,咱們如今這樣的境遇,如果再不做點什麽,終歸是連自己都保全不了,還談什麽德行君子?”潤福管家不愧是自小照顧白月辰長大,字字珠璣,全部戳到了白月辰內心最深處,“王妃的飛花閣,當初太後和靖國公也是多方尋找開啟信物,卻終究沒有得到,最後卻是落到了王爺手上,想來也是機緣,更何況——”


    他沉吟了一下,才道:“王妃之所以托付王爺交給梅弈寧少爺,是因為知道梅世子的秉性,知道梅世子不會助紂為虐,咱們用飛花閣,隻為自保,不為其他,即便是王妃在世,也必定不會說什麽,更何況,王妃……對王爺的心……她一定也不希望王爺陷於危險之中。”


    潤福管家又道:“這次若非是飛花閣從中起到了作用,明姑娘的事情也不可能爆出來,雖說她人的進了宮,但礙於她的身份,想必在宮中也是身份特別,能得到更好的對待才是。”


    這接連幾番話,說的白月辰竟然沒有辦法再說什麽,“好,你的確是為我著想,這件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那飛出的彎刀,也是你安排的?”


    潤福管家沉默。


    “是不是!”白月辰沉聲問道。


    潤福管家直接跪倒在地,“王爺恕罪,老奴也是沒辦法!”


    白月辰錯愕震驚,“你……福伯……你……”


    “那彎刀本不會要命,隻想傷了汝陽公主,然後亂了大典,這樣明姑娘說不準便不用入宮了,也全了王爺的心思,誰能想到藍大人忽然——”


    “別說了!”白月辰忽然開口,聲音比冬日裏最淩冽的寒風還要冷,“福伯,你變了。”


    潤福管家苦笑一下,“王爺,不是老奴想變,而是不變……可能……王爺仁厚,老奴知道,可現在咱們處境這樣……”這沁陽王府,怕也是支持不了幾日了。


    白月辰垂著眼眸,半個字都不願再說。


    潤福管家低歎了一聲,退了出去,“老奴還是要說,老奴一點也不後悔。”


    ……


    皇宮禦書房


    那日得了甜頭之後,白月川忙完了政務便來賴著葉靜美,葉靜美本有些著涼,在白月川連番折騰幾日之後,徹底病了過去,整日裏睡得昏昏沉沉。


    夜幕深沉。


    合歡殿內燈火通明,白月川卻並未過去,等場麵上的事情做完,便直接回了禦書房,一進殿門便問:“她怎樣?吃藥了嗎?”


    那伶俐的婢女上前,低聲道:“下午的時候吃了藥,精神好多了,這會兒睡著了,睡前喝了一碗銀耳蓮子粥,等會兒想必就餓了,奴婢已經吩咐人準備了小姐愛吃的玫瑰甜糕,用蜂蜜代替了砂糖,馬上就會送過來。”


    白月川並未多言,直接進了後殿。


    後殿之內龍床被帳幔圍住,因為葉靜美著了涼得了風寒,窗戶也關的嚴實,隻有一縷微風吹拂,將那帳幔吹的一晃一晃。


    王進擺擺手讓周圍伺候的宮娥全部退下,看到白月川上前,掀開帳幔,坐到了床邊上。


    明黃色龍床之上,葉靜美睡得很安穩,青絲披垂,唇瓣稍微有些幹裂。


    白月川拿起一旁的絲帕,沾了清水,給她潤了潤唇。


    葉靜美卻醒了。


    那明媚的大眼,帶著幾許疲憊。


    白月川這幾日,也算得上是需索無度了。


    “什麽時辰了?”葉靜美掙紮著坐起身。


    白月川上前,扶她靠在自己懷中坐著,“很晚了,等會兒吃點玫瑰糖糕就休息。”說著,繼續幫她潤著唇瓣。


    葉靜美一把抓住白月川的手,“今日是不是花朝節?”


    “嗯。”白月川應的漫不經心,全服心思都在葉靜美那幹裂的唇瓣上,小心翼翼的擦拭著。


    “明笑玉,你有沒有……”


    白月川慢慢道:“那是明妃娘娘,在朕這兒,怎麽說都隨你,出去了,可不能直呼其名,免得招惹是非,嗯?”


    葉靜美麵色慘白,“你答應我的——”


    “我答應你什麽了?嗯?”白月川淡淡笑著,葉靜美瞧著卻隻覺得渾身冰涼,他的確沒答應。


    白月川將她那幹裂的唇瓣潤好了,放下絲帕,外麵的宮娥也將玫瑰糖糕送了進去,白月川拿起一塊糖糕,放到葉靜美唇邊,“吃些東西,你這幾日都沒好好吃東西,在這麽下去,可得瘦上不少,我不喜歡你太瘦。”


    葉靜美勃然大怒,一把拍掉白月川手中的糖糕,“你騙我!”她杏目圓瞪,奮力推開白月川,“你騙我。”她很緩慢的,一字字道。


    “又如何?”白月川卻笑了起來,“朕從未答應過你任何事情,不是嗎?”


    葉靜美語塞,她抱著自己的雙臂,隻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蠢最笨的傻瓜,看看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麽?賣身又賣笑,到底是為了什麽!


    渾身似乎如墜冰窖,她抬眸,疲憊的臉上,那雙眼眸冷而淡漠,沒有半分感情,“我要回家。”


    ……


    藍漓照看了藍爍幾日之後,藍爍身子總算好了一些,傷口正在慢慢恢複,易瑤卻不知怎麽知道了藍爍受傷的事情,找到了雙桂街藍府宅邸之內,因為擔心藍爍的傷勢,幾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等到確定藍爍沒有性命之危,隻是受了點皮肉傷之後,立時又將藍漓和藍爍二人數落了一頓。


    “聽春蟬那丫頭說,你當時站的很遠啊,怎麽就莫名其妙受了傷被波及了呢?”數落完了,易瑤坐在一旁給藍爍掖被角,隨意問了一句。


    藍漓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沒言語。


    藍爍則麵不改色,淡淡道:“都是意外,這種事情,誰又能估算的到,好在有妹妹這位神醫在,我不會有事,母親安心就好。”


    “好了,我還要早些回去,你爹最近身子不好,總是要人照顧的,哎……這件事情啊,我也沒告訴你爹知道,免得他也跟著擔心。”


    話說到此處,易瑤免不得又將兄妹二人數落了一頓才算罷了,怎料正要出門的時候,迎麵撞見了趙廷之前來探望藍爍。


    易瑤沒見過趙廷之,還是經由藍漓介紹才知道來人身份,自然急忙見了禮。


    那趙廷之的身後,還跟著兩個個子不高的小廝,易瑤瞧著,心頭便想著,果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便是小廝都長得白白嫩嫩,嬌貴的很呢。


    其中一個小廝飛快的看了易瑤一眼,然後低垂下眼簾,似乎害羞又似乎畏懼。


    索性易瑤也有事,沒有過多說什麽,打個照麵便離開了。


    那小廝下意識的鬆了口氣,明顯是被嚇到了。


    這小廝不是別人,正是白笛,這幾日當真也是在宮中憋壞了,今日乘著趙廷之過來,自然是要喬裝前來看藍爍的。


    趙廷之和藍爍說了幾句之後,便和藍漓先後退了出去,將房間留給白笛和藍爍二人。


    隻剩二人獨處,白笛倒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見那床邊放著一碗藥,想照顧藍爍喝下去,又因為從未伺候過人,不但沒喂到藍爍口中,還撒了他一身,一時間窘迫不已。


    “對……對不起啊,我讓人再煎一碗藥過來吧。”白笛說著,拿了碗送出去,然後也不敢看春蟬的表情,很快回轉坐到了藍爍的邊上。


    “你這幾日……怎麽樣?傷口會不會很痛?”


    “還好,除了不能下床走動,也沒什麽,你不必擔心。”


    “那就好。”幾句話後,二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白笛有些懊惱,明明想了很多話想跟他說,怎麽真的見了人,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呢?


    藍爍眼眸微動,慢慢握住了她攪著衣擺的手。


    白笛手指下意識的一縮,卻沒抽回去,輕咬著下唇,抬眸看他,“藍大人……”


    “你怎麽了?是在宮中過的不自在了?”藍爍問。


    白笛欲言又止,“我……哎……”她本不想讓他擔心,沒想到實在藏不住心事,“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這身份……”


    “以前因為打定主意,所以便覺得這身份其實也沒什麽,如今每日裏提到別人提及這個身份,都覺得著急,覺得別扭,可我又沒辦法……前幾日三哥見了祖父,之後也傳話給我,要我穩住不可妄為……我素來是很信得過三哥的,但現在卻忽然有點怕了……”她愣愣的說道:“不知道當初怎麽來的勇氣,竟然想嫁到北狄去,現在想來,都覺得不太真實。”


    “這世上的事情,從沒什麽是十拿九穩的,總會有不可預知的萬一……我怕萬一……”


    “別怕。”藍爍低聲安慰,“離北狄人離京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這些時間,足夠了,我不會像蕭明謙,讓自己喜歡的人被迫嫁給別人。”


    “嗯。”白笛心中一暖,唇角也泛起一朵笑花,喜歡的人呐……


    藍爍握著她的手,直接細細的摩挲著她手指上白嫩的肌膚,有些上癮,不想鬆手,“你當初,為何會答應做和親公主?”


    “我……”白笛抿唇,“太後她……用趙家的前程威脅我……”


    “有趙太傅在,太後便是想威脅趙家的前程,那也是有一定困難的,你啊……哎……都不與趙太傅商量……”


    “還有……”白笛小聲道:“你的性命……我知道太後隻是嚇唬我,並不是真的要我去北狄,可我……我也不想嫁給梅弈寧……”


    藍爍一滯,錯愕之後,一抹溫暖和心疼浮現眼眸之中,他輕輕歎了一聲,自己何等和能,竟有這樣的紅顏知己。


    “怎麽了,是不是傷口疼?”白笛有些擔憂。


    藍爍若有似無的嗯了一聲。


    “那怎麽辦?”白笛急了,“不然我去找七嫂過來?”


    “不必。”藍爍道,“你幫我將身後的靠枕墊的高一些。”


    白笛不疑有他,立即起身,先去扶藍爍的肩背,打算扶起人之後,將一旁的靠枕拿過來墊上,可是,她身形嬌小,藍爍頎長,怎麽扶的動,懊惱之下,便難免用力了一些,然因為那扶持的姿勢,她胸前的衣襟,幾乎是蹭著藍爍的臉頰。


    少女好聞的氣息撲鼻,藍爍後悔的不得了,他隻是隨口一說讓她扶自己,說完便後悔了,但他腹間有傷,自己也不敢動彈,這溫柔曖昧的折磨,真是……


    藍爍臉色微紅,別開眼,非禮勿視。


    白笛尚且沒有發覺,用力過猛,沒扶起藍爍,卻將自己跌到了藍爍身上去。


    “呀!”白笛低呼了一聲,巧的是,這個時候,門開了。


    藍爍為防著白笛摔了,在白笛跌過來的刹那手下意識的一環,從外麵看過去,便是二人抱在一起,氣氛曖昧的不得了。


    送藥進門的春蟬連忙退了出去,“屬下等會兒再來。”


    啪嗒一聲,門便被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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