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會兒,肅親王姍姍來遲,打著哈欠伸著懶腰,道:“你們這是做什麽?提前過年?”


    藍漓和白月笙倒還好,藍爍直接起身給肅親王行了個禮,稍顯的局促些。


    肅親王白了藍漓和白月笙一眼,道:“瞧瞧這後生,你們這倆太沒禮貌了。”


    藍漓哭笑不得。


    “什麽提前過年呐,您老又說笑了,這不,今日都除夕了,也和該聚一聚的,晚上還有宮中的事情,這才選在了晌午。”


    肅親王哼了哼,“什麽宮中的事情,無非也就是一波人裝模作樣,你們還挺上心。”說著,肅親王直接坐在了為他準備好的椅子上。


    藍漓越發無語,賠笑也不是,說他也不是。


    一旁白月笙道:“雖是裝模作樣,還是要去的,不然又怎麽知道哪些魑魅魍魎的精怪到底在謀算些什麽?再說我們到底是小輩,和您不一樣,也不敢不去。”


    肅親王吹胡子瞪眼,“混小子,這是在說老夫我倚老賣老?膽兒肥了是不是!”


    白月笙笑道:“沒,您一點也不老。”


    “這還差不多。”肅親王哼哼了一聲,不遠處,家軒小聲的說道,“好沒羞哦……”說著,還順著眼簾下麵做了一個羞羞的表情,肅親王背對著他,自然看不到,藍漓和白月笙看的很清楚。


    白月笙很是淡定,當做沒看到,藍漓也遏製自己的情緒不要崩盤,隻是眼眸稍微暖了暖,浮起幾縷戲謔。


    肅親王瞪了她一眼,“想笑就笑,別以為老夫沒聽到。”


    藍漓的笑意僵在臉上,頓時更為無語,這老王爺啊,當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又無奈。


    肅親王轉過身子,“小亭子,你過來。”


    家軒憋著嘴站起身來,呐呐的道:“我不叫小亭子。”


    “那你叫什麽?”肅親王挑眉,“這些個禮部的廢物,取名字都取的這麽掉鏈子,還能讓人給取了外號去。”


    家軒臉色有些臭,“我不叫小亭子,我叫白玉亭!”


    肅親王挑眉,大概是沒想到這小子挺強,還能回嘴,“好吧,老夫記住了,老夫告訴你,背後笑話別人,可不是君子所為哦。”


    家軒臉上有些尷尬,“我……我知道了……我下次不會。”


    肅親王嗯了一聲,家軒又大聲道:“我下次當你麵告訴你!”


    “……”肅親王愣了一下,“這小子……”


    藍漓笑道:“好了,別逗他了,一桌子的飯菜,要是再說下去,都要涼了,家軒,帶著冰蘭去洗手吧,快去。”


    “是,娘親。”


    家軒拉著冰蘭小跑著進了小廚房。


    大家都入了座,藍漓起身,夾了幾塊軟糯易消化的糕點,放到了肅親王麵前的盤子裏,又盛了一碗福壽湯。


    “開開胃。”


    肅親王皺著眉頭,看起來十分排斥,但還是勉為其難的將湯接了下來,臭著臉道:“好了好了,就這一碗,別盛了。”


    “嗯。”藍漓點點頭,道:“還是先吃些清淡的易下飯,免得飯後又不舒服。”


    “囉嗦!”


    白月笙淡淡笑著,也夾了幾份藍漓喜歡的菜色放到了藍漓麵前的小盤子之中,神情溫柔的很。


    一旁的藍爍雖見過肅親王多次,但真正見藍漓和他相處卻是第一次,當初聽聞藍漓治好了肅親王的腿疾,後來肅親王住在王府看顧著孩子,當時隻覺得驚奇無比,但終歸還是以為藍漓和肅親王不過是醫者和病人的關係,說的深一點,那也不過是報恩的關係罷了。


    再加上他工部事務繁忙,家中父親倒下之後,藍府的瑣事也基本都是他一人料理,也無暇再花時間去思忖別的,中秋的時候,老王爺出現在藍府,他也並未多想,如今看來,藍漓和肅親王之間的那種似父女一般的相處模式,在和父親那裏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他不禁想起當初父親氣憤之下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她如今攀了高枝又豈會認得我這樣毫無作為的父親。”當時隻覺得父親激怒攻心口不擇言,如今想來,父親怕是看到了藍漓和肅親王之間的親近,有些吃味,再加上別的事情,才導致了今日的局麵吧。


    想到此處,他不禁下意識的歎了口氣,男二雖誌在四方,但家人和美一起溫馨度日,他也期盼過無數次,如今卻不知何時才能有那樣的日子。


    這一聲歎息不高不低,恰巧讓桌上的人都聽到。


    白月笙本就心思細膩,垂眸一瞬間,便明白了藍爍的心事,藍漓亦然,抬手想要給肅親王倒茶的手滯了滯,繼續原來的動作。


    倒是肅親王,淡淡掃了藍爍一眼,“藍大人,這口歎的,是不願意和老夫同桌嗎?”


    藍爍微驚,忙道:“藍爍不敢,藍爍隻是——”


    一旁,藍漓低笑一聲。


    藍爍忽然醒悟,肅親王並非找他麻煩,而是在與他說笑,頓時緊繃的神經也是鬆懈了幾許,垂首恭敬道:“下官能和王爺同桌,是下官的榮幸,之所以歎息,是因為想到了一些不順遂的事情。”


    肅親王哦了一聲,淡淡道:“什麽不順遂的事情啊,說來與本王聽聽,本王這人吧,最愛聽些家長裏短的瑣事,都是煙火氣嘛……”


    都是聰明人,肅親王的話也沒藏著掖著,顯然這桌麵上的人都知道藍爍到底是再想什麽了。


    藍爍笑得有些僵,抿唇不語。


    肅親王看了藍爍一會兒,皺著眉頭若有所思,“你這小子吧,看起來倒是長的周正,人家都說相由心生,看你這樣子,性子也是耿直嚴肅,這麽不討喜的性子,怎麽那北狄的丫頭就看上你,非你不嫁了呢?”


    這當真是天外飛來一句,藍爍本來還有些笑容僵硬,聞言卻是徹底愣住了。


    肅親王歎息一聲,“而且本王還聽說,那工部管所的狗洞女子……也不知是誰家孩子,要是知道,本王也好給你做做媒人,你這歲數呢,也是不小了,你看阿笙,都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你這座大舅子的,卻連婚事都還沒有著落。”


    若說肅親王說起蕭明秀的時候,藍爍還有些愣神,那說起官所那狗洞的時候,藍爍早就回神,而且再次神情僵硬漠然起來。


    肅親王淡淡問道:“那鑽狗洞的丫頭是誰?你救了人,親自抱著離開,總不會告訴老夫,你不知道是誰吧?快說快說,今日是個好日子,等吃了飯,老夫就為你做主。”


    “這是藍爍的私事,藍爍自己可以處理,就不勞煩王爺了。”藍爍生硬的道。


    肅親王又是一挑眉,低罵了一聲:“臭小子!”竟然敢不領他的情,若非是看他耿直忠厚,又是藍漓的哥哥,他才懶得管他。


    藍漓忙道:“好了好了,今日是除夕團聚,又不是相親,說什麽那個,您倒是快喝吧,不然哪福壽湯就要涼了,涼了可不好喝。”


    肅親王嫌棄的瞧了那湯一眼,道:“什麽福壽湯,不就是烏龜湯,還取這麽個名,真是……”他一邊低聲罵著,一邊端起那湯一飲而盡,將碗放到桌麵上的時候,正兒八經的道:“小子,本王今日可沒開玩笑,你若說出來,不管那女子是誰,本王都還是有這點臉麵的。”


    “多謝王爺。”藍爍卻隻生硬的回了四個字。


    “真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肅親王冷哼一聲,索性也不去理會藍爍。


    他自然是知道,那鑽狗洞的女子是誰,這些年在京城之中,肅親王雖然看似百無聊賴什麽都不管,實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什麽事情又能真正逃得過他的眼睛,他對白笛的映象並不怎麽深刻,僅僅見過的那幾次看來,卻也覺得是個不錯的孩子,至少比那驕縱跋扈不怎麽單純的北狄公主要好吧。


    再加上藍漓和白月笙的處境,如果藍爍和白笛成就好事,豈不是等於變相和趙家連襟,如此一來地位穩固,那些妄圖打他們主意的人在動手的時候才能再三思量,誰知道這個藍爍這麽油鹽不進,跟那藍家老頭有的一比!


    藍漓和白月笙對視一眼,也是無語。


    這好好除夕團聚的氣氛,被搞得有些莫名複雜。


    藍爍起身,道:“肅親王,王爺,王妃,工部暫且還有些瑣事,下官先去處理了,今日折了二位的好意,十分抱歉。”


    “沒事,你便去吧。”白月笙道。


    藍爍嗯了一聲,轉身要走,家軒瞧著藍爍的背影,幽怨的看著肅親王,“老頭兒,你將我舅舅氣走了。”


    肅親王捋著胡子看著家軒,“誰給你的膽子,老頭兒?!”


    “那你不是見人都叫混小子臭小子也不管親疏的嗎?”


    肅親王一噎,捏了捏家軒的小臉,一句臭小子滾到了舌尖,終究沒罵出來,大聲笑道:“好吧,白玉亭,你很對老夫胃口!”


    一老一小相視大笑起來。


    藍漓無奈了瞧了他們一眼,對白月笙道:“我去去就來。”


    “嗯,去吧。”白月笙知道,藍漓這是不放心家中和藍爍。


    藍漓出了月洞門,便看到藍爍走的很快,已經快要出了二進的跨院門,連忙低呼一聲,“大哥!”


    藍爍腳步滯了滯回頭,有些意外她追出來,上前幾步,責備道:“你身子剛恢複沒幾日,這麽冷的天,追出來做什麽?我是真的工部有事……”


    藍漓喘了口氣,道:“是真的工部有事,也是真的被老王爺弄的心情不好不想在此處了吧。”


    藍爍抿唇。


    藍漓歎息道:“老王爺就是那個性子,你不要與他計較,他也是好心好意。”


    藍爍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王爺是好心,隻是在這件事情上,我不喜歡別人那個態度。”


    “哪個態度?”藍漓認真看著藍爍。


    藍爍又是一陣沉默,“沒什麽,天氣冷,你早些進去,別凍著了,這樣的天色,要是再凍著,怕是又要喝藥臥床許久了。”


    “等等!”見藍爍要走,藍漓上前將他衣袖拉住,“大哥,老王爺之所以熱心,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大哥的心意,他老人家寄望有情人終成眷屬……”


    “別說了。”藍爍慢慢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意,但這件事,我自有打算。”


    藍漓滯了滯,“好吧。”


    藍爍怕了拍藍漓的肩頭,道:“好了,快回去吧,工部的事情還等著我呢。”


    “嗯。”藍漓點點頭,目送藍爍消失在跨院門口,卻依舊不是很懂,他所謂的自有打算到底是什麽打算。


    藍漓揣著這份心事,吃飯的時候不那麽認真,等到午飯散了,休息了會兒,還是沒怎麽想明白,索性也懶得去想。


    時至下午,眼瞅著時辰,宮中的宴會馬上就要到了。


    今年的除夕晚宴,肅親王照例是不去的,很是厭煩的表示懶得去,就願意在家裏逗弄小思兒,哪怕出去轉悠幾圈也是好的,藍漓和白月笙自然一定是要參加的,這次還要帶著家軒一起。


    從下午開始整裝到上了馬車朝著皇宮進發,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


    馬車走的很是平穩,藍漓坐在白月笙的對麵,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這一下午頗有些思慮,白月笙當然知道在想什麽。


    “心兒。”


    “嗯?”


    藍漓輕應了一聲。


    白月笙道:“別想了。”


    藍漓抬頭,“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除了關係你切身親人的事情,你不會這樣憂思重重,今日麽,也不過一個藍爍而已。”


    藍漓滯了滯,“我心思這麽明顯的嗎?”


    白月笙笑道:“並非是你心思明顯,而是我太了解你……在藍爍這件事情上,我勸你不要想太多了,也不要想著使什麽力氣,因為你越是使力,隻會越讓藍爍排斥後退,到最後,即便是真的對小笛有什麽心思,也慢慢的全部消磨幹淨。”


    藍漓愣了一下,“為什麽會這樣?”


    “你這大哥,你自小與他一起長大,看來並不是很理解他。”


    藍漓道:“你說。”


    白月笙頓了頓,“藍爍是個胸有丘壑的人,性子穩重,溫厚,斯文,所有讀書人好的脾性,他都有,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所有讀書人不該有的臭毛病,他也不曾少過,隻是素來沉穩,極少外漏,所以你便沒怎麽意識到,他因為頗有才能,難免心高氣傲,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紮紮實實,穩穩當當,問心無愧,即便是那工部侍郎的位置,雖然其中有我斡旋,卻終歸是他自己能勝任才有那樣的機會,但外麵的忍,難免說他靠著裙帶關係,三人成虎,說的人多了,他便下意識的規避起來,你沒有發現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可以疏離王府,自己在工部卻是埋頭做事嗎?”


    藍漓怔住,“這……似乎的確……”


    “前一段時間,蕭明秀又是那樣鬧騰,又把他推到了風頭浪尖上,他心裏必定是厭煩極了的,但因為蕭明秀是公主,他自己涵養又是極好,所以一忍再忍,至於小笛……藍爍對小笛,未必沒有我們想的那種心思,隻是他到底年齡和經曆在那放著,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夥子,會被情愛衝昏了頭腦什麽都不管不顧,在加上前麵那些事情的折騰,所以他難免下意識的躲避小笛,我們若是不順其自然,反倒一定要撮合,甚至直接請個賜婚的聖旨,隻會讓他們之間更加糟糕而已。”


    藍漓恍然大悟,“你說的的確不錯,這些事情是我沒考慮周全,大哥對白笛的心思,我倒是看得分明,隻是沒想到這其中還能有這麽多彎彎繞繞的地方,真的是……”讓人無語。


    白月笙笑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和我們一樣的,生活之中,情愛固然重要,但對有的人來說,這些隻是點綴。”


    藍漓看了白月笙一眼,“那對你來說呢?”


    白月笙靠在軟塌上,認真的看著藍漓,慢慢道:“那是我的命。”


    藍漓呼吸一滯,臉色忽然有些泛紅,輕咳一聲,“又說渾話。”


    白月笙笑了笑,也不再逗她,拉著她的手,外麵有些喧嚷,但這一刻卻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題外話------


    早晚一更,嘿嘿。


    我家大哥啊,哎,臭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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