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白月辰探身出去之後說了一聲,“戰護衛,阿笙讓你來的嗎?”


    車簾之外,傳來一個冷沉男子的聲音,“是,王爺在西門等三位,三位這便過去。”


    “好!”


    “沒事吧?”一旁,封少澤略帶著幾分擔心的問道。


    葉靜美上次解毒之後,到現在也不過才一個來月,一直也沒有調理好,今日馬車更是顛簸了一整日,對於她這樣的嬌貴小姐來說,著實也是不好受的。


    “沒……”


    葉靜美搖了搖頭,微微咬著下唇忍耐著,封少澤從隨身的瓷瓶之中拿出一粒瓦紅色的藥丸,送到她麵前,道:“吃了這個吧,吃了會稍舒服一些。”


    “這是什麽?”到底,葉靜美對封少澤還是信任的,也沒等封少澤回答就咽了下去。


    封少澤道:“前些時日華陽王妃說與我之後,我煉製的藥,可以暫時緩解坐馬車時候的頭暈和嘔吐,效果還不錯。”


    “這樣啊……”葉靜美由衷道:“水姑娘是極厲害的人。”


    “嗯。”


    皇家別院那條官道直通西門,北門到西門卻要繞上兩個多時辰的路不止,即便是馬車飛奔,起碼也要一個多時辰。


    也不知是白月笙安排的好,還是他們幸運,這一路很安生,一直到了接近西門的時候,遠遠的,夜幕之中,隻見西門口火把漫天,不知發生了什麽。


    戰狂早早發現情況不對,讓馬車停在了隱蔽處。


    白月辰極目看了一眼,道:“怎麽回事?”


    “我去瞧瞧。”戰狂跳下馬車,隱蔽了行跡朝著城門那處過去,隔了會兒回轉過來,道:“是主子,主子和鎮國將軍的副將賈承在城門口對上了。”


    ……


    城門口處,白月笙騎馬而立,灰白色的大氅帶著毛圈,整個人氣質深沉而內斂,白玉冠下,一張猶如冠玉的臉冷的像是極北之地的寒冰,“賈將軍,你跟了本王也有一日了,到底想幹什麽?”


    賈承是個瘦高男子,亦騎著馬立在白月笙的對麵,穿著軟甲披風,手扶著腰間掛著的長劍劍柄,不大不小的眼睛之中,卻似帶著精光,他從正午和鎮國將軍分開之後,便到了別院附近,本欲取睡火蓮,但發現早被人捷足先登,之後便一直跟著白月笙,白月笙到何處,他就跟到何處。


    “王爺身份尊貴,今日這京城附近很是不太平,下官跟著王爺,也全是為了王爺的安全著想。”


    白月笙冷冷道:“賈江軍是鎮國將軍的副手,本王的安全,便是再怎麽如何,也不敢勞煩賈將軍來擔憂,更何況,本王不喜歡有人跟著。”


    他之所以好脾氣的讓這個人跟著磨蹭了一日,那是為了牽製他不去做別的事情,但是這個時辰,卻是已經沒了跟的必要,不知是何人將京城秘密圍堵的跟鐵桶一般,睡火蓮進不去京城,他現在必須想辦法擺脫賈承再將睡火蓮帶回府中去,但顯然,賈承也是個老狐狸,隻怕已經猜到了他的用意。


    賈承笑道:“王爺身負社稷,還是不該太過一意孤行,對了,聽聞王爺和王妃鶼鰈情深……雖說王爺極有能耐,但還是要萬事小心,若有個什麽損傷,王妃豈不是要擔心?”


    白月笙臉色沉了兩分,“賈江軍再咒本王?”


    “不敢,在下隻是實話實說,不信您瞧?”


    白月笙側目,不遠處就是城門,因為今日京中和別院的變故,本來就是守衛森嚴,此時恰逢也是有一隊人過來,拿了手令將城門接管。


    透過火把,白月笙看到那人的臉,不是別人,正是在朝堂之中沉寂許久的靖國公。


    靖國公穿著鎧甲,驅馬上前,衝白月笙抱了抱拳,“王爺,本公奉命來接管城門,明日戌時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城。”


    “奉命?”白月笙挑眉,“誰的命?”


    “太後之命。”


    靖國公淡淡解釋,“別院丟了要緊的物品,京中國賓館,明姑娘又莫名失蹤,太後深恐有人妄圖破壞兩國邦交,所以要封鎖城門進行搜查,在這段期間,任何人不得進出,還請王爺體諒。”


    白月笙眼眸微眯,莫不是,太後知道了藍漓的病情要用到睡火蓮,也猜到在他們手中,所以將他們堵在城外?可梅若華……梅若華的身子亦需要睡火蓮,她不該做這樣的決定。


    梅若華還是靖國公親生的女兒,就算平素少些父女情誼,應該也沒人拿自己親生女兒的性命開玩笑吧。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隻知道藍漓需要睡火蓮,卻因為白月笙的可以規避隱瞞,所以不知道梅若華需要睡火蓮,如此一來,才符合現在的形勢。


    但睡火蓮若是今夜不拿入京中,效用也不知可否維係。


    靖國公微笑著,笑意卻半分也沒到達眼底,“委屈王爺在城外紮營歇息一晚再進京吧,本公已讓人準備了帳篷。”


    一旁的賈承道:“國公爺還真是體貼啊。”


    靖國公掃了他一眼,“原來是賈江軍,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賈冷視線冰冷,“在下常駐邊關,餐風露宿,倒也練就一身桐皮鐵骨,這麽多年來,拖國公爺的福,暫且無恙。”


    二人對話之間,頗有些火藥味。


    白月笙已經懶得理會他們,“既然如此,那好吧。”因為他已經看到戰狂了,戰狂是去接白月辰的,而白月辰是去取睡火蓮的,也便是說,封少澤也在附近了。


    他現在必須立即見到封少澤,知道睡火蓮在與否,確定今夜過去是否會影響藥效。


    他囑咐身後的戰閣護衛將帳篷接過檢查了,一邊道:“舅父,若我不能進城,可否煩請舅父派人前去王府問候一聲,王妃的病情。”


    不等靖國公說什麽,白月笙便又道:“我知道上次靖國公府上的事情,心兒對舅父多有得罪,但心兒本不知朝政厲害深淺,也並非有心,舅父大人大量,想必不會跟她一般見識,如今她病著,我著實是不放心……”


    靖國公挑挑眉,道:“咱們甥舅之間無需客氣。”


    “多謝舅父,對了,若華的病情如何了?”


    靖國公眉心微皺:“很是不好,今晨京中傳來消息,狀況越發的差了,隻是那封先生也不知去了何處……”


    這話,其實也不過是試探的成分居多,他本和太後是一路,對白月笙心中自然下意識的防備,尤其是封少澤一直在華陽王府,受白月笙庇護,他根本不相信,對於封少澤的行蹤,白月笙會一點都不知道。


    白月笙聞言,霎時微微一怔,沉定的神色之下,是一抹憂慮,“封先生不知去了何處?今早我進宮的時候,封先生還在府中,難道是去了葉府?”


    “已去葉府找過,說是沒見到封先生。”


    白月笙沒見褶皺加深,“心兒病情反複,若沒有封先生在府上,我實在是不放心,便讓我一人入京也好,還請舅父行個方便吧。”


    靖國公笑了笑,麵上帶著幾分歉疚之色,“阿笙,你我甥舅雖不該見外,但太後有命令在前,說是封鎖城門,舅舅若是私自放你進城,那其他的人必定是也要進城的,如此豈非沒了章法,不是舅舅不給你麵子,是實在做不得這樣的事情。”


    白月笙聲音有些冷,“舅舅當真不肯通融?”


    靖國公瞧了不遠處幾乎稱得上虎視眈眈的賈承一眼,道:“你看,賈副將也在看著,你告訴舅舅,舅舅若不能秉公執法,如何服眾?”


    白月笙冷笑一聲,“好。”


    說罷轉身,帶著戰坤拂袖而去。


    靖國公挑了挑眉,知道是得罪他了,但靖國公也是別無選擇,此時賈承走上前來,似笑非笑的道:“沒想到靖國公大人如今竟然是這樣秉公執法的人,真讓末將意外。”


    靖國公麵無表情,當是沒聽到,“今夜也要委屈賈副將在城外紮營了,來人,拿帳篷來——”


    “不必了。我等餐風露宿慣了,帳篷這種東西,對我們來說太過奢侈,我們怎樣過夜,就不勞煩國公爺操心。”賈承說著,招了招手,兩個穿著輕甲的衛士上前,他吩咐了一聲,幾人便朝著不遠處的雪地搜尋,企圖尋找合適的躲避風雪的地方。


    靖國公沒討過好,臉色有些沉。


    他到底也是一等公爵,身份貴重,這個賈承吧,雖說早些年年輕的時候,也曾是世家子弟,賈承在京中的時候,二人還有些許矛盾不對付,相互看不順眼,但賈承家族早已沒落,如今不過是個三品副將,跟著鎮國將軍駐守邊關,竟然還敢如此囂張……


    靖國公深深吸了口氣,壓下胸腔怒火,今日可不是來置氣的,他也早過了年少氣盛的時候。


    他看著不遠處和戰閣護衛不知道在說什麽的白月笙,心中也是浮起幾許遲疑,他在是白月笙的舅父之前,先是個政客,而且早已選好了陣營,心軟這種事情,更是從來沒有過,隻是白月笙麽……心思深沉內斂,且有那麽些記仇……


    靖國公想了想,召來副手親自吩咐他前往華陽王府探問華陽王妃的病情,也算是先賣給白月笙一個人情,別把關係搞得太僵吧,免得這小子翻起臉來一發不可收拾。


    副手走了兩步,靖國公又將人叫了回來,將自己隨身的腰牌遞了過去。


    副將愣了愣,“這是……”


    “帶著去吧,免得你連華陽王府的門都進不去。”


    副將道:“是。”


    不遠處,白月笙和戰閣的護衛已經搭好帳篷鑽了進去,靖國公看了一眼,轉身入了城門。


    ……


    帳篷是工部做好用來應急的,難免有些狹小,白月笙和戰坤兩人進去之後坐下,白月笙便問道:“三哥人呢?”


    “就在不遠處的,但是如今靖國公的人盯著呢,所以戰狂回複等天色暗一些的時候過來。”


    “東西呢?”白月笙問,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在封先生手中,封先生和葉小姐都在馬車裏,根據戰狂的意思,封先生已經對花蕊進行了特別的處理,可多支撐上幾個時辰,但也不會太久,所以還是要盡快想辦法進程,萬一靖國公持續封鎖城門的話,那……”戰坤麵露擔憂。


    白月笙道:“他不會。”


    戰坤忽然想到:“是了,北狄人的明姑娘不見了,若是城內不見人,必然要找到城外去。”


    “嗯,我雖不知道為什麽,但那明笑玉對葉赫王來說,似乎十分的重要,葉赫王不會不管她的下落,所以封鎖城門最遲不過明日清晨,城門必開。”白月笙透過帳簾,瞧著外麵的城門邊火把晃動,似乎還有北狄人用不太熟練的漢話在說著什麽。


    戰坤很快出去瞧了一眼,回來道:“果然是北狄人,想要出城,但靖國公不許。”


    白月笙笑了笑,“這就是了。對了,你去瞧瞧,賈承做什麽去了?”


    “是。”


    戰坤離開之後,隔了會兒便回來了,“他們本來人就少,如今有幾人不知去了何處,應該是搜尋躲避風雪的地方,加成帶著幾個人就在不遠處,瞧著北狄人和靖國公的人手在城門口吵嚷。”


    白月笙想了想,“我要見見封先生。”


    “好。”


    戰坤自然知道白月笙的意思,那賈承不是個好相與的,如今在城外,必定也是盯著他們。


    離開帳篷之後,戰坤帶了兩個人朝著暗處移動,果然成功吸引了賈承的視線,白月笙一直瞧著,等賈承帶人隨上去之後,悄然出了帳篷,順著戰狂的指引,找到了白月川和葉靜美幾人。


    “辛苦了。”一見麵,白月笙便道。


    葉靜美笑了笑,“小事,沒什麽的,如今東西拿到了,但是進城成了難事,這可怎麽辦?”


    “無妨。”


    白月笙淡淡道:“明日清晨城門必定會開,隻是如今我有些顧慮。”說著,他看向了封少澤。


    封少澤自然明白,“藍姑娘的情況,倒是可以堅持的。”至於梅若華,本身就是先天不足,後又是中毒,再加上中毒期間還懷孕,隻怕……可封少澤不知道怎麽開這個口,隻得看了白月笙一眼,又看了白月辰一眼。


    瞧著白月辰的那一眼帶著一些別的色彩,今日他看了白月辰兩次,總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白月辰心有些沉,“封先生,到底怎麽了,直說便是。”


    “是有一件事情。”封少澤滯了滯,歎息一聲,“這還是昨日清晨為沁陽王妃診脈的時候才發現的,隻是……一直沒來得及與王爺說。”


    白月辰有些著急,“是關於若華?她的病情有反複嗎?”


    “是,也不是。”封少澤還是那不卑不亢的樣子,但是此時這個樣子便讓白月辰覺得有些著急,心裏沒底了。


    “她到底……怎麽了?”


    封少澤道:“她懷孕了。”


    這一句話,猶如冬雷震震夏雨雪,直接將在場的幾個人全部定在了原地。


    白月笙算是最了解白月辰的人,知道他對梅若華無男女之情也沒有夫妻之實,可這身孕……


    他之看了白月辰一眼,便知道,是確有其事了。


    白月辰僵了許久,才道:“那……”一開口,才發現聲音因為壓抑的太過啞的厲害,“那她……她的身子……”


    “王爺應當知道,她身子本就不好,又中毒,身孕如她來說猶如雪上加霜,加速了身體的虧損,就算是解了毒,那腹中的胎兒也是要不成了,而且她身子極弱,最好今夜就能想辦法回京進城,為她解毒。”


    “好……”白月辰僵硬的道:“好,我想辦法,我現在便想辦法。”


    白月笙忽道:“密道,三哥,可還記得大佛寺到京城煙雨樓那條密道?”


    雖然那條密道在被發現的時候就封鎖了,但煙雨樓後來到了藍漓的手中,所以白月笙和藍漓早做了準備,重新打通,通往城外,隻是入口不在大佛寺。


    白月辰也是臉上一喜,“密道的入口在西山大營之後,金甲衛駐紮的腹地,雖有些遠,好歹也是一條門路,隻要我們夠快,對,不錯!”


    如今這京城猶如鐵桶一般,當真也是毫無辦法。


    白月笙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另外……有件事情還要勞煩葉姑娘。”


    葉靜美道:“是要拖住靖國公吧……放心,交給我吧。”


    白月笙滯了滯,“抱歉,牽累葉姑娘了。”


    葉靜美笑著搖頭,“不是什麽大事,何況我本身也早在這件事情之中。”


    靖國公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對葉靜美如何的,因為現在城中不但在找明笑玉,白月川也在找葉靜美。


    皇宮被一片白雪籠罩,皚皚之間偶露紅牆青瓦,來往的宮人們也是行色匆匆。


    早已是靜怡的夜,長樂殿內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梅若華的身子因為雪天忽然急轉直下,封少澤卻還沒見著蹤影,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被傳到了長樂殿,可他們麵對梅若華的病情,永遠隻有四個字,微臣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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