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白月笙拉住藍漓手腕,“你自己都沒恢複好,便別花心思擔心別人的事情啦,封先生醫術高超,你若實在上心,不如等封先生回來之後再問問他,也便什麽都知道了。”


    “說的是。”


    藍漓隻好點頭。


    她是真如白月笙所說,身子不適的厲害,今日又勞心勞神,才這麽一陣子,便有些困乏不支了。


    這樣的情況,往日因為她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所以還能勉強自我安慰,說是懷孕或者是風寒,今日卻是知道了緣故,但還要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讓白月笙察覺什麽。


    而白月笙卻是擔心睡火蓮花蕊的事情,二人都是心思深沉複雜。


    藍漓怕自己一睡不起強撐著,白月笙是心中煩悶半點睡意也沒有,是以戰坤回到水閣稟告沁陽王府事情的時候,白月笙剛一起身,藍漓便也跟著坐了起來。


    白月笙有些意外,“是我吵到你了嗎?”也不理會外麵著急等待的戰坤,低聲道:“你今日累了,先睡,等你睡了我再過去。”


    “不了。”藍漓搖搖頭,“我想著今日這幾則事情,其實也不怎麽困的,你快將戰坤傳進來,問問他,看看到底出了什麽事情,戰坤素來沉穩,若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他不會是這個反應的。”


    白月笙微微抿唇,“也好。”他應了一聲,喚來戰英吩咐看顧藍漓,又交代藍漓好好等著自己,這才離開。


    戰英上前給藍漓拿了外衣披上,藍漓在床榻上坐了一下,視線卻透過鏤花的隔斷窗瞧著外間說話的白月笙和戰坤。


    白月笙已經寬了衣,披著月白色的外袍,是背對著藍漓的。


    戰坤對著白月笙,相當於也是麵對著藍漓。他的神色十分的凝重,眉間微微蹙起,應是白月笙問一句,他便答一句,藍漓看見,白月笙的背脊似乎僵了一下,至於二人說的是什麽,因為離得太遠,也聽不出什麽來。


    藍漓忍不住起身下了床榻,穿鞋。


    戰英連忙上前扶著,道:“王妃,您這是……”


    “出去看看。”


    戰英不敢阻攔,隻得立即將一旁溫著的大氅拿了過來給藍漓披在肩頭。


    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很快就到了外間,此時戰坤稟告結束,已經慢慢退了出去。


    白月笙轉過身,略帶責備有夾雜幾分無奈的看了藍漓一眼,道:“不是說好好在裏麵等著我,怎麽又出來了?夜間風有些冷,若是風寒加重,可不得了了。”


    “我沒事。”藍漓審視著白月笙,白月笙的眉心處本就帶著化不去的鬱色,如今一瞧,似越發的深濃起來。


    “戰坤說了什麽?是沁陽王妃的身子問題比較棘手嗎?”


    “嗯。”白月笙點頭,道:“十分的棘手,我怕是現在要過去沁陽王府一趟,今夜不能陪你,心兒,你乖乖去睡,我等你睡了之後再走。”白月笙說著,上前扶持藍漓,戰英也適時退下。


    藍漓滯了滯,“要是要緊的事情,你直接去了便是了,也不必管我,我困了自會睡的,不妨事。”


    “那……”白月笙也沒過分堅持,“我這就先去了,你好好休息,知道了嗎?戰英,好好照顧王妃。”


    “是。”


    等戰英點頭應了,白月笙才皺著眉轉身,穿戴妥當,大步離去。


    藍漓瞧著白月笙的背影,心思揣揣不安,也並沒什麽困意。


    梅若華,她是看過的,原本梅若華的身子就不好,受了風寒之後加重是理所應當的,難道是已經支撐不住了嗎?


    ……


    白月笙和戰坤騎馬,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沁陽王府。


    此時已經將近子時,整個街麵上一片寧靜,馬蹄的踢踏而急促的聲音顯得有些突兀。


    馬兒到了沁陽王府門前,兩人姿態如行雲流水,躍下馬來。


    潤福管家在門口候著,見人連忙小步上前,“王爺,您來了,快請……”


    到了書房之中,白月辰已經侯在那裏。


    那日之後,本說隔天便來見過白月辰,但藍漓身子狀況不穩,白月笙連早朝都告假了,整日在府中,在藍漓身旁,因此沁陽王府這邊也是沒有來過,今日再見,隻覺白月辰周身似比往常多了幾分冰冷疏離,盡管他麵上看過去一如往常一般。


    白月笙心中咯噔一下,但此間已經有別的事情,涼州那件事,也隻好等以後有機會再與他說清楚了,相信以三哥的心性,時日久一些,他說與三哥知道,三哥應該會理解他才是。


    潤福管家道:“王爺,華陽王到了,老奴已經讓人去請封先生過來了,相信很快就會到這裏——”


    說話的功夫,門口傳來輕扣,封少澤也來了。


    封少澤從華陽王府出來,到了此處之後,一直便在府上等著,此時見到白月笙,欠身見了禮,也不拖遝,直接道:“相信戰護衛已經把在下的意思告知王爺知道了。”


    白月笙點點頭,“是,戰坤說了,但本王還是要聽封先生親口說,沁陽王妃到底是怎麽了?”


    封少澤麵色凝重,“在下絕對沒有看錯,再三確定之後,珍重的告訴二位王爺,沁陽王妃中了毒,而且很巧的是,她也中的是幽蘭醉,潛伏的時間比華陽王妃要短上一些,但如今因為誘因,和她本身體質羸弱,毒發之後身子支撐不住,所以如今才成了這樣。”


    “華陽王妃中了毒?”


    白月辰十分震驚“什麽時候的事情?”他看向白月笙,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白月笙對藍漓的在意,早已經超乎尋常,按說以白月笙的性子,對藍漓必定是護衛到了心尖兒上的,怎麽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對於封少澤的話,白月辰多少是不怎麽信的。


    可,他看著白月笙,瞧著他抿著唇,眉心之間似乎永遠消散不去的鬱色和沉重,他忽然意識到,這是真的,莫怪這段時間,白月笙一直圍在藍漓身邊幾乎稱得上寸步不離。


    白月笙輕輕歎了口氣,“我如今也不知是何時,隻確定是當初查英國公的時候,從工部流傳出來的那本匠人所的名冊。”


    “何人送的名冊?”白月辰眉頭緊鎖,“我記得是——”


    “是藍爍和趙廷之。”白月笙接了過去,“這二人不會對藍漓動手,多半是被人利用了,隻是當時匠人所的事情已經時過境遷,工部如今也是大洗牌,想要從那本名冊上找出什麽端倪來,卻是很難了,現在也不是追究源頭的時候,封先生說過,這幽蘭醉既是毒,便不可能沒有辦法解除,隻是這幽蘭醉的解法麽……”


    白月笙的眉頭越發的深鎖。


    白月辰問道:“怎麽了?是要什麽藥材還是需要什麽難辦到的東西?”


    他看看白月笙,見白月笙似不願多言,又看向封少澤,“封先生?”


    封少澤滯了滯,歎息了一聲,“別的倒是還好,華陽王已經找尋的差不多了,唯有一樣,睡火蓮之花蕊。”


    白月辰怔住,“睡火蓮……”


    “是,睡火蓮的花蕊。睡火蓮早已經在天羅絕種,這天下間唯一的睡火蓮,隻有皇家別院有一株。”


    白月辰霎時神情微變。


    睡火蓮……


    那是北狄淩王的心上人,葉赫王之義女明笑玉治病的引子,這次北狄人進京有一半就是為了睡火蓮的花蕊,而如今,事情變得更複雜起來。


    梅若華和藍漓同時都中了幽蘭醉,但睡火蓮隻有那一株。


    書房之內,一時之間陷入安靜,鴉雀無聲,呼吸都變得凝滯而緊張。


    潤福管家在一邊上,便是沒聽懂什麽幽蘭醉,關於那睡火蓮卻是懂得了。


    他僵了僵,瞧瞧白月辰,又瞧瞧白月笙,暗暗歎了口氣。


    雖說那日不知道為了什麽,白月辰也沒追上梅若華去,但這段時間梅若華病著,白月辰也時辰問起梅若華的狀況。


    他自小跟在白月辰的身邊,白月辰是什麽性子,他最是清楚,雖說白月辰自幼最喜歡的人一直是梅映雪,即便如今梅映雪不在了,也不會隨意喜歡上別人,但白月辰這個人,卻素來極有責任感,就算對梅若華沒有男女之愛,看在她是自己王妃而且是梅若華堂妹的份上,該做的事情,一樣都不會少。


    梅若華的身子,白月辰一直是關注的,還曾悄然派人南下尋找傳說中的神醫,也暗中多方費心。


    如今梅若華中毒,白月辰自是不會置之不理。


    而白月笙對那王妃的愛重,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可,睡火蓮卻隻有一株。


    沉默半晌之後,還是封少澤先開了口。


    “無論如何,找到睡火蓮很關鍵,而且要快,沁陽王妃的身子,等不了太久的。”


    “嗯。”白月笙點了點頭,認真的看向白月辰,道:“先將那睡火蓮花蕊拿到手,再想別的辦法。”


    白月辰也隻得點頭,“好。”


    因為睡火蓮的花蕊現在關係到北狄人和大周的和談邦交,自然非同小可,白月笙和白月辰二人合計了一番,希望找到最妥帖順利的辦法,既拿到睡火蓮花蕊,又不得罪皇上和北狄人。


    封少澤慢慢道:“據在下所觀察得來的結果,那位明姑娘,似乎是中毒,症狀頗有些怪異,體熱的厲害,睡火蓮也屬熱科,該是用不到那一味藥的。”


    “是嗎?”白月辰挑眉,“如此說來,事情似乎也不是毫無轉圜餘地。”


    “我倒是覺得未必。”白月笙皺著眉頭,“若他們不是對睡火蓮勢在必得,不會打著睡火蓮的幌子進京,封先生,這睡火蓮,除了藥用,可還有什麽別的用途嗎?”


    “別的用途麽……”封少澤想了想,“在下隻知道,睡火蓮是一味奇藥,若說是別的什麽用途,無外乎煉藥強身等,並沒什麽特別的用處。”


    白月笙沉默了會兒,“沁陽王妃能等多久?”


    “最多半個月。”


    封少澤回答完之後,整個屋內再次陷入沉默。


    許久之後,白月笙道:“那好,就半個月,咱們最好是能想到婉轉的辦法解決這件事情,若是不行……”他看了白月辰一眼。


    白月辰會意,點點頭,“我懂。”


    幾人又說了一會兒,梅若華那院子派了人過來,梅若華又是有些不好了。


    封少澤便被翠珠請了去。


    書房內隻剩下白月笙和白月辰二人。


    兩人不知道為什麽,似乎是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竟然沉默了足足半刻中。


    花幾上的茶水也從熱放到了涼。


    許久,白月辰道:“弟妹的身子如今……如何?”


    白月笙頓了頓,“很嗜睡,封先生幫了點小忙,讓她看起來像是得了風寒的樣子,但,心兒聰慧,又是懂醫的,我隻怕是瞞不了太久。”


    白月辰又是一陣沉默,“睡火蓮隻有一株。”


    白月笙心中似乎咯噔一下,“我知道,我已經問過封先生了,隻要毒素控製的合適,一株睡火蓮的花蕊,一人用尚且有餘,這不是什麽難事,而且……母後素來疼惜若華,如果母後知道這件事情,也許會從中有所幫襯。”


    白月辰皺了皺眉。


    白月笙又道:“我隻是說最方便快捷的辦法,我知道三哥對母後和皇兄……成見頗深,但如今也是沒有別的辦法,自從上次蕭明謙夜探別院之後,別院的守衛可謂裏三層外三層,半個月,想要從其中毫發無傷的拿到睡火蓮,是有一定難度的。”


    別院的守衛,都是白月川的親信,外圍卓北杭守衛,想用硬闖絕無可能,隻能智取。


    “我知道,我要好好想想。”


    白月辰說罷,二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白月笙問道:“三哥,你可想過,為何心兒和若華都會中毒?”


    “怎麽,你有懷疑的人?”


    白月笙沉默了會兒,“心兒中毒的時間點,是查玉家的時候,在那之前,心兒剛收了煙雨樓,破了疫症。”


    “你——”白月辰麵色微變,“你的意思是,彎月?”


    白月笙唇角勾動了一下,不帶半分感情,還有些冷,“難道我不該懷疑她?她的性子,那段時間實在是太過安靜了,至於若華,她素來對梅家人沒有任何好感,對若華更是敵意深刻,我懷疑她是很正常的事情,也隻有她有這份心計和耐心,來種這種毒。”


    “可她怎麽可能會毒……”白月辰是不信的。


    白月笙冷哼一聲,“這世上的事情,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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