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鄒氏,姚玲便滿臉焦急,“不是我不幫你,是我根本沒有辦法幫你,你這樣又是做什麽?”


    鄒氏道:“你別著急,我也不會為難你,我隻有一件事情讓你幫我做,隻要你幫我做了,那些信我會全部給你,一封不留。”


    “那些信……那些信……那不過是以前的事情了,你不要拿那個來威脅我……”


    “以前的事情當然不足以威脅你,如果我有現在的呢?”她拿出一隻玉佩,在姚玲麵前擺了擺。


    姚玲變了臉色,這分明就是她前幾日贈給表哥的那一枚,怎麽會在鄒氏的手上?


    鄒氏笑道:“縣太爺的確寵你,便是看到了以前你與你表哥的那些書信,那也都是時過境遷的事情了,他必不會問罪與你,可若是他知道,你們這些年都沒斷了聯係,還時常私相授受,你說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做了烏龜?”


    姚玲的臉色已經慘白,緊咬著下唇,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你要我幫你什麽忙?”


    鄒氏滿意的笑了。


    *


    三月三,淩白和老羅帶著班子上的人去縣令府上表演助興。


    自從白月笙來了之後,整個西川陷入緊張之中,官員更是連大小宴會都全部取消了,就怕一個不小心惹禍上身。


    不過三月三是酈城縣令董子建老母六十壽辰,便是辦的低調一些,戲班子總是少不了的。


    這也是淩白接的最後一個局子,他們真的是再西川待了太久了,等這一場唱完,便要收拾行裝,打算離開這裏,換一個能更好營生的地方去。


    老羅這一段日子以來都是高興的緊,胖乎乎黑黝黝的臉上掛滿了笑容,一邊吆喝做雜事的人上點心,一邊盯著那些武生青衣換裝準備。


    看了一會兒,老羅皺著眉頭道:“青石那小子去哪了?”


    一個武生道:“吃壞了肚子,跑茅廁呢。”


    老羅淬了一口,罵道:“混小子,就知道偷懶。”


    很快,夜幕降臨,縣令府的小戲台上唱了起來。


    青石拖著已經拉的虛脫的身子,挨了老羅一通罵,才要幫忙去搬東西,肚子卻又是一陣不舒服,丟下東西就跑了。


    老羅陰沉著臉,自己頂上去幫忙了。


    青石在茅廁蹲了一會兒,出來時候正好看到兩個家丁抬著一隻箱子,放到了角門前的一輛馬車上去。


    一個家丁奇怪的道:“九姨太前幾日不是才回過娘家嗎?這老夫人過壽,她卻又要記著回娘家去。”


    “誰知道呢?我是聽說九姨太母親病重,這才要連夜兒趕回去……”


    那家丁又道:“這東西挺沉的,也不知道是什麽……你說會不會是九姨太看著風向不對,想把府上的銀子給——”


    “別胡說了,趕緊辦事!”


    很快,九姨太姚玲領著一個丫鬟,帶著一個中年漢子過來,那兩個家丁便離開了。


    中年漢子到了馬車跟前,馬兒躁動人立了起來,將馬車上的箱子也給摔倒了地上,本來鎖的嚴實的箱子因為這一摔裂了一個縫隙,雖然此時一片漆黑燈光暗沉,但那箱子之中卻發出了金燦燦的亮光,照的人晃眼。


    中年漢子趕緊用粗布蓋上,金光很快消失。


    姚玲倉皇四顧,忙道:“還愣著幹嘛,趕緊走。”


    一個男音卻忽然喚了一聲,“你個小兔崽子,什麽拉肚子,敢情是躲在這裏偷懶呢!”牆角也在此時發出怪異的響動。


    姚玲和丫鬟驚的臉色都白了,這要是讓人發現還了得?


    中年漢子臉色一沉,拿起一邊手臂粗的木棍。


    青石已經跌跌撞撞的衝老羅跑了過去,他年紀小腿腳快又靈活,很快拉著老羅,不由分說的溜了。


    老羅不明所以,但還沒老眼昏花,很快就看到那個拿著棍子追來的漢子,驚的拔腿就跑,比青石還跑的快。


    此時戲班早已經在西角門前收拾停當,兩人跳上板車,老羅又是連番催促,一隊人很快離開了縣令府邸。


    馬車上,老羅驚魂未定,“你這臭小子,到底看到什麽了?讓人家拿著棍棒追來!”


    青石也被嚇得不清,扯著老羅的手道:“那箱子裏,全是金子!”


    老羅呆住了,他隱約中見有男有女,還以為是青石撞破了什麽男女情事,可這會兒聽來似乎有點嚴重?


    他沒想很久,趕緊把這個事情告訴了淩白,讓他想個辦法。


    淩白聞言,也是一怔。


    老羅道:“今兒這縣令就請了我們一個戲班子,如果一查很快就能查到我們這來,你說怎麽辦?他們在哪不管是做什麽,縣令我們也是得罪不起啊。”跑江湖這麽多年,老羅深知知道的越多,麻煩就越多,何況還是撞破人家隱秘的事情。


    淩白道:“梭子,你現在立刻去請戰狂將軍過來。”


    “好嘞。”


    淩白轉向老羅和青石,又道:“管好了嘴,等戰狂將軍到了再看。”


    哪知他剛交代完不過一會兒,縣令府的護院舉著火把就將他們一群人追上圍住。


    那護院的領頭原本就是九姨太姚玲的親弟弟,冷著臉看了這些人一圈兒,道:“今兒太夫人過壽,請你們前來表演助興,卻沒想到你們之中有人手腳不幹淨,竟敢偷拿府上的東西……”


    老羅心裏在打鼓,臉上卻是嬉皮笑臉賠笑道:“這位大人您說的哪裏的話,我們可都是本本分分的伶人,怎麽可能會偷東西呢?”


    淩白也道:“班子上的人都在戲台那裏,從開始到結束,一直沒有人出去過,大人是不是搞錯了?”


    青石已經被嚇呆了,渾身顫抖著不敢說話,他這反常動作立即引來姚述側目,老羅機警的站在青石的邊上,一把給了他腦門一個暴栗,“你這混小子,是不是又鬧肚子了——”他話還沒說完,就發覺姚述麵色一變,想要補救,已經晚了。


    姚述指著老羅,道:“若我記得不錯,那小偷逃跑之時,也是說的這句話,來人,把他抓起來!”


    老羅氣的簡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連忙陪笑:“別別別……這位大人你肯定是弄錯了,我老頭子每天雖然都胡言亂語但我絕對不敢做那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啊——”


    姚述神色越發陰沉,認定老羅指桑罵槐,幾個護院很快上前把老羅抓下了板車,按在地上,淩白想要動手解救,卻看著那些壓在戲班眾人身上的大刀不敢動彈。


    姚述陰沉這臉道:“你有沒有做,到縣老爺跟前在說吧。”


    淩白忙道:“護院大人,老羅雖然說話荒唐些,絕對不會偷東西的,護院大人明察啊。”


    “你的意思是我聽錯了嗎?”


    “不敢,我隻是想著若是冤枉了人,也是影響了縣太爺的清明。”


    姚述冷冰冰的道:“那就不是你管的事情了,都給我讓開——”


    正在這時,遠處忽然響起馬蹄踢踏的聲音,淩白抬眸一看,鬆了口氣。


    梭子已經帶著戰狂到了近前。


    那明晃晃的銀甲將軍,便是姚述這個沒見過世麵的護院,也早聽說了最近西川的事情,連忙陪笑道:“這位軍爺,這大半夜的,是什麽風把您吹到這兒來了?”


    “把人放了,立即離開。”戰狂冷冷道。


    姚述臉色青了青,“這——”


    “怎麽——”戰狂冰冷的眼眸掠過姚述的身上,姚述瞬間變覺得自己似乎被凍成了冰篩子,戰狂道:“你是要本將軍去和你們大人說?”


    姚述哪敢不放,連大人都退讓的人,他小小護院能幹嘛?


    姚述陪笑一陣,領著人倉皇離開了。


    老羅踉蹌著爬了起來,呸一聲吐出滿口泥巴,“這群狗仗人勢的……”轉身看向戰狂的時候,立即眉眼具笑:“還是戰將軍威武。”


    戰狂視若無睹聽而不聞,看向淩白,“怎麽回事?”


    *


    清晨,藍漓自暖暖的錦被中醒來,一旁的餘溫昭示那人剛剛離去不久。


    她的手碰了碰那塊暖處,神色也帶了幾分暖意。


    “小姐,我今日讓人做了玉米糯,洗漱之後用一些吧。”


    “嗯。”


    藍漓應了一聲,起床梳洗,由著彩雲將她的發絲結成疏鬆簡單的長辨垂在胸前,又用了些早膳,風神醫便不請自來。


    風神醫一屁股坐在藍漓麵前的凳子上,及不客氣的拿了玉米糯來吃。


    彩雲臭著臉又給藍漓拿了一份,道:“你不在那裏看著病人,這麽早跑到我家小姐這裏來做什麽?”


    風神醫邊吃邊道:“半死不活的,我才懶得看,浪費時間。”


    藍漓眉目動了一下,放下手中早膳,“怎麽回事?”


    風神醫急著滿足口欲,藍漓便耐心的等著,等風神醫吃的差不多了,才巴拉巴拉道:“你自己不是很厲害嗎?去瞧瞧不是什麽都知道了?”


    藍漓有些無語,老實說,自從有了風神醫之後,她的確在醫術這件事上很少自己動手了。


    用完早膳,藍漓便去了江夢琪那院子一趟。


    院子裏伺候的兩個丫鬟連忙引著她進去。


    窗邊放著一隻軟塌,江夢琪穿戴整齊的坐在榻上,目光呆滯,雙手抱膝,還是回來時候的樣子。


    丫鬟映兒上前道:“姑娘已經用過藥和早膳了,這段時間一隻都是這樣。”


    藍漓沒說話,坐在江夢琪的邊上,先把了脈,又檢查了一下她的眼球部位,和腦袋前後,然後慢慢站起身來。


    柴寧不知何時也到了院子,見藍漓動作,忙道:“藍姐,她怎樣?”


    他自己當初傷的半死,後來聽紫戀說起還是藍漓醫治的,而且還曾幫紫戀接生救治藍舟,雖然柴寧好奇藍漓的醫術的淵源,心底卻覺得藍漓是個厲害的,什麽也難不住她。


    藍漓搖了搖頭:“心病。”


    柴寧眉心皺的愈發的厲害,“藍姐的意思是——”


    “身體的傷可以用藥石醫治,可若是她自己將自己封閉在自己世界不願清醒,任何人也沒有辦法。”藍漓悠悠歎了口氣,這江夢琪雖咎由自取,可經曆想來也是可憐可歎。


    藍漓道:“好好照顧著吧。”


    “藍姐……”柴寧還想再問,卻又強迫自己咽下了問題,他看在坐在榻上如同木偶的江夢琪,眸中閃過一抹澀意。


    回去院子的時候,家軒正和冰蘭在院子裏玩的不亦樂乎,家軒衝到了藍漓的麵前,趕緊刹住腳步,笑眯眯道:“娘親,天氣快要暖了,你今年懷著孕,是不是不能帶我去放風箏了啊?”


    藍漓笑道:“雖懷著孕,也不是不能去,等幾日天氣晴一點,我們多紮幾隻去郊外玩。”


    “好啊,我聽說酈城郊外一片開闊,可漂亮了。”


    “嗯。”


    藍漓笑著應了一聲,抬眸便看到不遠處,白月笙正站在廊下看著她,身後戰坤還在不斷的稟報一些事情。


    白月笙一邊回應一兩個單音,眼光卻未曾從藍漓身上移開。


    藍漓有些高興,沒想到這個時辰他居然還在,小步走上前去,白月笙很快扶住她,道:“走慢一點。”


    藍漓笑道:“月份還小,你就這樣小心,以後你是不是要禁我的足不讓我出門?”


    白月笙回的一本正經,“看情況。”


    藍漓無語,回到屋中坐下之後,藍漓的指尖忽然搭上白月笙的手腕,“最近你太累了,我瞧著胃口似乎也有消減,平素休息也不多,我幫你瞧瞧——”


    白月笙卻下意識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腕,當看到藍漓視線疑惑的時候,才勉強扯了一下唇,道:“我素來身子健壯,很少生病……”


    藍漓唇角的弧度慢慢恢複正常,她認真的看了白月笙一眼。


    一開始,她隻以為白月笙的隱疾是那方麵有問題,可她親自驗證過,是她想錯了方向。那麽,隱疾是什麽呢?這段時間她對風神醫旁敲側擊,無奈風神醫閉緊了嘴巴絕口不提關於白月笙隱疾的事情。


    她自然知道風神醫醫術高超,但她自己也並不會比風神醫差,為何白月笙對她如此忌諱,不讓她看?


    她首先想到的是,莫不是白月笙得的是什麽絕症病入膏肓?可那怎麽可能?白月笙看著一點也不像。那麽,是白月笙不想讓她知道這個病了?


    白月笙心中惴惴不安,麵色卻如往常一樣平靜,低眉看向藍漓,“你怎麽了?”說著,還握了握她的手。


    藍漓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尤其是那晚白月笙表明心意之後,在有關於白月笙的事情上,藍漓的耐心便越發的少。


    她抿了抿唇,剛要發問,外麵卻傳來戰狂的聲音。


    “主子,昨日屬下縣令府衙攔截了一箱金銀和房地契……”


    白月笙下意識的鬆了口氣,“拿過來。”


    “是。”戰狂上前,將幾個金葉子,元寶,還有幾張紙放到了白月笙的麵前。


    金葉子和元寶倒是看不出什麽端倪,不過那幾張紙,白月笙隻看了一眼,便轉遞到了藍漓的麵前。


    是房契和地契。


    藍漓一怔,“這是……”


    “這是江家的產業。”


    藍漓看向戰狂:“怎麽回事?”


    戰狂當下把事情始末說了一遍。


    藍漓眼眸微微一動,看向白月笙,“這件事情我來處理。”江家原有的產業,自然與她沒有幹係,但是這些人在西川借著她的名頭四處斂財置辦的東西,她卻不能坐視不理,原來不管,也隻是沒有合適的契機。


    白月笙點頭:“好,戰狂給你支配。”


    “嗯。”藍漓應了一聲,便起身往外走去。


    待藍漓走後,白月笙才長長舒了口氣,關於那個隱疾,他到底要怎麽辦?是直接說,還是……


    想到那次藍漓對他決絕的樣子,他忽然有些遲疑,直接說?不不不,這個女人的性子太倔,他說了之後,隻會把事情弄糟。


    *


    戰狂為藍漓提來了姚玲和姚述,這二人本就心懷鬼胎被人逮個正著,沒能支持多久便將事情和盤托出。


    藍漓行事利落從不拖泥帶水,連通知江家都沒必要,直接將銀錢和房地契全部扣了下來。


    這些銀錢和房契地契,原本是江老爺子私下暗存下來的,沒想到被鄒氏偷了不說,還轉手就落入了藍漓的手中,江老爺子氣的不輕,直接病倒,原本就不怎麽利索的身子越發的難熬了起來。


    鄒氏不知事情始末,心中怨憤難當,自然把所有的事情都算在了姚玲頭上,毫不客氣的將姚玲那些年與她表哥的那檔子事讓人捅給了縣太爺知道。


    縣太爺驚覺自己竟然戴了這麽多年的綠帽子,姚玲自然是沒有好果子吃。


    藍漓對酈城的情形並不是很了解,找來了柴寧幫忙計算那些房產地產的價值,這一算之下,竟然有數十萬兩銀子之多。


    柴寧道:“他們原本隻是普通茶商,因為藍姐的關係,兩年前就在西川水漲船高,大小商賈都要給幾分麵子,在我進京之前,江家在西川這一塊,已經成了巨賈,幾乎壟斷了這裏的茶葉市場,這些銀錢不過是少數,茶行怕是更多。”


    柴寧又道:“原來的西川節度使就是因為扶持江家,和江家一起狼狽為奸,收受了不少的好處,小商販們敢怒不敢言,都怕江家上頭勢力太深,得罪不起。”


    藍漓心中是震驚的,她想著江家雖然懂得利用王府的名聲,但怎麽也沒想到會在短時間內集聚這樣大的財富,所謂三人成虎錢權交易,是她太幼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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