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苑


    因為和顏靈兒的親事湛慕言氣的一晚上沒睡好,一大早也沒有出門的興致,坐在房中讀書寫字,心中浮躁,半晌一頁書都未看下去。


    在府裏,他雖然是長子,卻沒有半分地位,府裏下人明著不說,但暗中根本就沒把他當主子。


    偶爾他和湛離歡一起出現,下人們先請安的必然是湛離歡。


    在父親那裏,他更是處處不如他的嫡子。


    雖然頂著湛家大公子的名頭,至今在朝中沒有任何官位,每日無所事事。


    而湛離歡卻早已手握兵權,擁有自己的軍隊,在大楚位極人臣,人人敬仰。


    湛離歡的母親和他的母親都是父親的妻子,為何他們的差距這樣的大?


    如今他娶的妻子也是湛離歡不要的。


    他心裏明白,隻要他娶了顏靈兒,那以後他在湛離歡麵前再抬不起頭來!


    湛慕言越想心中越氣,猛的將手中書扔出去,突然便聽“咣”的一聲,門被踹開。


    湛離歡一身玄色長袍,麵容俊美,氣質尊貴冷冽,淡漠瞧著他,對著身後侍衛招手,冷冷道,“搜!”


    “離歡?”湛慕言驚訝起身,“你這是做什麽?”


    封九和封十一帶著十幾個赤影軍進房,迅速的開始搜索。


    “放肆!”湛慕言惱羞成怒,“離歡,不管怎麽說,我也是你兄長,你竟然招呼不打就讓人搜查我的書房,是不是太過分了?父親知道嗎?”


    湛離歡負手而立,目光冷淡的看著他,一身高冷氣勢迫人!


    湛慕言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以前湛離歡見了他不管真心還是假意,外表還帶著幾分對兄長的尊敬的,今日的湛離歡卻讓他心生瑟意。


    很快,封九在書櫥的暗格中找到蘇清的畫像,一共有五副。


    湛慕言看到那些畫,頓時麵露灰敗,往後退了一步,有些惶恐的看著湛離歡。


    湛離歡打開其中一副,深不見底的長眸中沁著冰雪,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挑眉看去。


    “離歡,你聽我解釋!我對蘇清並沒有他想,隻是欽佩蘇清少年有為、才”


    他話沒說完,湛離歡手中畫卷突然爆裂,化成齏粉,如一道颶風向著他撲來。


    胸口一陣劇痛,湛慕言“噗”的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被猛烈的罡氣拍飛出去,重重撞在後麵的書架上,連人帶書架一起向後倒去。


    漫天碎片如雪而落,落了他滿身。


    湛慕言驚懼的看著湛離歡,見他緩步走過來,脫口求饒,“我錯了,再不敢了!”


    男人走近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以後,再讓本尊知道你肖想蘇清,一次本尊便要你的命!不要以為父親會為你求情,你知道,本尊要做的事父親阻止不了!”


    湛慕言臉色慘白,仰頭看著男人,惶惶點頭,“我向你保證,絕沒有下次!”


    湛離歡冷漠的看著他,轉身而去。


    他一走,封九封十一帶著赤影軍也全部退下。


    半晌,死寂一般的書房裏隻有湛慕言劇烈的喘息聲。


    等腳步聲真的聽不到了,湛慕言仿佛從鬼門關走一趟,驚魂未定,癱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


    離開東苑,湛離歡腳步放緩,突然吩咐道,“封九,你派人將畫齋的掌櫃帶來,本尊有話要問!”


    “是!”


    顏靈兒幾個月不出門,出門去了畫齋便看到了蘇清的畫像,這也太巧合了些。


    太過巧合的事,向來背後都有一雙手在籌劃。


    封九帶著人將畫齋的掌櫃帶走,不過片刻,一輛馬車停在畫齋門口,明容下了馬車向著畫齋走去。


    “郡主來了!”夥計上前恭敬見禮。


    “之前我看的那副畫再拿來讓我看看!”明容道。


    “是,郡主稍後!”夥計退下,很快將之前那副鬆鶴圖取出來,放在內閣的書桌上展開讓明容觀瞧。


    夥計雙手打開畫,眼尾一瞄左右,壓低聲音急聲道,“郡主,掌櫃的被帶走了!”


    明容低頭看畫,眼睛微微一眯,不愧是湛離歡,這麽快就查到了畫齋。


    “郡主,怎麽辦?”


    明容臉色淡淡,波瀾不驚,隻微微一挑眉梢,“慌什麽?出不了事!”


    “是,是小的沉不住氣!”夥計垂著眼,低低道。


    “放心吧,不出一個時辰你們掌櫃就會回來!”


    明容道了一聲,提高了聲音喊道,“玲瓏!”


    守在門外的玲瓏走進來,“郡主!”


    “就這副畫了,拿銀子給夥計!”


    “是!”


    玲瓏應聲,將一個木盒交給夥計。


    “多謝郡主賞臉,那小的便厚著臉皮接了!”夥計恭敬客氣的道。


    明容笑容颯爽,“你們也是生意,當然要收銀子,等你們掌櫃回來,告訴他這畫我拿走了!”


    “是,小的一定轉告!”


    明容微一點頭,讓玲瓏拿著畫緩步離開。


    夥計將明容送出店去,回來後,一直進了內室才將木盒拿開,見裏麵有足足五萬兩銀子的銀票,比那張畫的價值高出了十倍。


    此時,畫齋的掌櫃正戰戰兢兢的站在暮山院的花廳裏。


    他早些年中過秀才,酷愛作畫,之後一直經營畫齋,身上帶著書生的儒雅之氣,因為被掌權的貴人傳喚,麵上又帶了幾分謹慎和惶恐,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湛離歡淡淡的看著他,“湛大公子一直在你那裏裱畫?”


    掌櫃不敢抬頭,惶恐應聲,“是、湛大公子畫了畫都會去草民那裏裱,有時候也會去店裏選幾副畫。”


    “那副少年的畫像是幾日前送去裱的?”


    掌櫃的回想了一下,恍然道,“那副畫其實是上一批送來的,還是草民親自裱的,裱好了之後,大公子的下人來取的時候,不小心將畫軸碰掉了一塊,隻好留下重新做裱,草民便將那副畫放在了最後一批送來的畫裏,想讓大公子的下人一起拿走!”


    “你認識明容郡主?”湛離歡淡聲問道。


    掌櫃沒有什麽猶豫的點頭,“認識,承蒙郡主關照,經常來畫齋選畫,偶爾郡主畫的畫也會讓草民來裱!”


    回答的沒有任何破綻。


    湛離歡隻問了這兩句,便讓下人將掌櫃送出去。


    畫齋掌櫃一走,封九上前稟道,


    “他說的話和屬下查到的沒有差異,那副畫的確是被大公子的下人撞壞了,當時畫齋的夥計都看到了,還怕大公子的下人發難,所以對這個事記得很清楚。這個掌櫃屬下也已經查過,京城人士,家世清白,中過秀才,愛畫成癡。因為為人老實本分,價格公道,而且畫齋的畫都是名品,這兩年越做越大,吸引的都是一些貴族子弟。”


    湛離歡微微偏著身子,手臂撐額,一雙墨眸幽暗,深不可測。


    沒有問題嗎?


    真的是他想多了?


    男人唇角勾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弧度,涼涼淺笑。


    畫齋的掌櫃出了湛府,長長籲了口氣,臉色這才一點點白上來,幸好,一切安排的天衣無縫。


    又不得不佩服郡主的心思縝密。


    隻是,他心裏莫名的覺得湛離歡已經對他起疑了。


    回到畫齋,掌櫃接過夥計遞上來的銀票,沉思一瞬,對著夥計道,“最近幾日,不要再收畫了!”


    夥計立刻明白了自家掌櫃的意思,連忙應聲,“是!”


    一個月後,選了一個良辰吉日,湛慕言和顏靈兒成親。


    不管外人如何議論,不管顏靈兒如何的不情願,顏家還是很認真對待這門親事的,嫁妝給的豐厚,請的喜娘也是京城最好的。


    湛家自然表麵功夫也要做的充足,所以親事辦的風風光光,兩家看上去都歡喜高興。


    湛府東苑,人來人往,賓客皆是皇親貴胄或者朝中重臣,帶著重禮上門慶賀。


    湛榮和甄氏迎來送往,麵上一團喜慶。


    湛慕言雖是庶子,但是湛家在大楚的地位卻不可忽視,眾人自然無一不恭敬。


    湛慕言和顏靈兒拜堂之後,顏靈兒被送入洞房,而湛慕言則去陪著敬酒。


    湛離歡隻露了一麵,便回東苑去了。


    一座府邸,隔著一道牆,卻似兩個不同的世界,西苑喧囂熱鬧,東苑一如既往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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