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先送蘇老去睡覺,出來的時候,一抬頭,正好月上正空,瑩瑩光澤鋪滿了小院,月華如水流瀉,酒後浮躁的心一下子便靜了下來。


    院子中淡淡葡萄香,甜膩誘人,蘇清慢慢走過去,坐在葡萄架下仰頭看著月色。


    不想回去睡覺,在這裏清風習習,拂去燥熱,反而覺得舒服些。


    虎子自屋裏打了水出來,一眼看到坐在葡萄架下的少女。


    她微微仰著頭,月光落在她白皙精致的側顏上,勾勒出優美的弧度。


    虎子心中突然有些滯悶,今日在校場上,看到二花就是湛離歡,驚訝之餘,他最關心的就是蘇清的反應。


    當蘇清說不去和那人相認時,他心裏偷偷的鬆了口氣。


    喜歡一個人就會變的有私心,他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麽可恥。


    蘇清那片刻的震驚失態之後,照常比試,之後和他們一起因為過了第一場而高興,一起喝酒,一起說笑,沒有任何異樣。


    他以為,二花在她心裏已經成為過去,她已經放下了,可是此刻看到少女蕭瑟的背影,他直覺,她在因為二花的事難過。


    其實難過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二花和蘇清朝夕相處了一年,相依為命,突然離開,變成了陌生人,任何人都會失落。


    “蘇清!”虎子低低喊了一聲。


    蘇清怔然回神,薄醉的眼睛還帶著幾分迷蒙,“什麽事?”


    “很晚了,回去睡覺吧,我給你打了熱水,好好洗個澡!”虎子聲音溫柔。


    “嗯!”蘇清點頭,緩緩起身,走過來時還對著虎子笑了笑,“你也早點睡!”


    “好!”


    蘇清越過虎子,徑直回了房間,腳步很穩,沒有半分醉酒的跡象。


    洗完澡躺在床上,蘇清卻沒有半分睡意,輾轉反側,腦子裏都是曾經和二花相處的往事。


    從山上救下他,醒來後抱著她喊娘親,像個尾巴一樣寸步不離,每天傍晚的時候和鐵花坐在柵欄外,等著她回家。


    她被孫氏設計,他替她挨了三十大板,打的屁股血肉模糊卻咬著牙說不疼。


    他們在大牢裏呆了一個月,每日吃白米飯水煮白菜,偶爾有些肉末,他定驚喜的夾到她碗裏。


    晚上牢裏陰寒,他抱著她,將她的手塞在胸口取暖,一有風吹草動,他會先把她護在身後。


    被洪水衝上山,他餓著肚子背著她走了幾天幾夜,以為她被山匪殺了,一怒成魔,殺盡那些山匪。


    兩人赴涿州送他回家,一路上男人鬱鬱不樂,告訴她,如果能和她在一起,他寧願一直都在回家的路上。那個微雨淩晨,兩人在雨中親吻……


    她想,她也是舍不得他的,所以在知道他不是涿州太守的兒子時,沒有半分失望,反而欣喜若狂。


    一直以來,他像個孩子一樣依賴她,可是真正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定會像個男人一樣保護她。


    ……


    酒氣上湧,蘇清腦子裏一陣陣迷蒙,可是那些瑣碎的記憶卻紛湧而來,猶如就在昨日。


    而今,卻已是物是人非。


    湛府


    已經三更天了,臥房的燈依然亮著,湛離歡手裏拿著書冊,靠在矮榻上慢慢翻開。


    男人沐浴後墨發披散,隻穿了一件淡青色繡竹葉薄袍,長發散在水墨青色的袍子上,映著燭火,似冷浸桃色,青煙素繞。


    更鼓聲穿過漏夜一聲聲傳來,悠遠如夢,男人微微轉過頭去,伸出如玉的長指推開窗子,月華頓時傾斜而入,落在他俊美清冷的麵孔上,風華無雙。


    男人鳳眸深邃,目光穿過暗夜,落在遠處。


    桌案上,燭火一閃,火芯彎進融蠟中,堪堪將滅。


    封九立刻上前,拿起銀剪剪了火芯,火光頓時又變的明亮起來。


    他眼尾一掃,見湛離歡看的書冊這半晌隻翻了一頁,書頁被人用力攥出了折痕,看的出看書人的確心不在焉,榻上男人側頭看著窗外,手中摩挲著一塊玉佩,淡藍色的絡子,雕刻著雙魚戲水的圖案。


    這玉佩封九見過很多次,玉色並不是上乘的,雕工也算不上精致,實在和他們尊上的身份不配,可湛離歡回到京城後便一直帶在身上,經常拿在手裏摩挲,似是十分珍貴。


    他不由的開始揣測這玉佩的來曆。


    “有事?”湛離歡突然回頭,淡聲問道。


    大概是覺得封九在這裏站的久了些。


    封九猛然回身,頭垂的更低,“夜深了,尊上休息吧!”


    湛離歡握緊了手中玉佩,抬起另一隻手揉了揉額角,微一點頭。


    封九走到旁邊的桌案前,將上麵一黑釉瓷瓶打開,倒在白色的小碟裏兩粒丸藥,之後倒了溫水放在湛離歡麵前的木幾上。


    湛離歡長指撚起藥丸放在嘴裏,和著水吞咽下去,漆黑的鳳眸中閃過一絲厭惡。


    封九低著頭,猶豫一瞬,道,“尊上,是藥三分毒,您不能一直吃助眠的藥,不如請太醫來診脈,開別的藥方調養一下!”


    湛離歡將水杯推開,淡聲道,“不必!我之前後腦受過傷,太醫也無法。”


    說罷長腿一伸下了榻,向著對麵的床走去。


    封九了解湛離歡的性子,不敢再多勸,躬身退下去。


    ……


    城中醫館後院,眾人忙了一通,過了三更天眾人才睡,喝了酒睡的昏沉,可是剛過寅時,蘇清虎子大壯三人已經起床,開了後門去跑步。


    天還黑著,街上巡邏的侍衛看到三人嚇了一跳,一問才知道是參加武舉的學子出來訓練,欽佩之餘還鼓勵了幾句。


    三人回來的時候,天剛微微亮,出了一身汗,洗過之後,又開始練習射箭。


    流非也伸著懶腰自房裏出來,看著三人目中多了幾分讚許,過去幫大壯調整射箭姿勢。


    三日很快過去,第二場比試如期進行。


    一百五十個人全部按時到場,休息了三日,眾人意氣風發,自信滿滿。


    這一次比試依舊是抽簽決定出場順序,每人射三組,每組十支箭,射程由近及遠,最後按點數排名,落後的五十名直接淘汰出局。


    也就是說,這一場比試會淘汰五十人,留下一百人!


    眾人在校場上排隊等著抽簽,見湛離歡在眾官員和考核官的簇擁下走上觀武台。


    蘇清聽到旁邊有人低語道,“大司馬又來了?”


    “是啊,往年大司馬隻來第一場坐鎮,或者連麵都不露,這一次竟然連接來了兩次!”


    “今年的武舉說白了就是給赤影軍招兵買馬,大司馬當然重視了!”


    “說的是!”


    ……


    學子們議論時,有侍衛已經將抽簽的木箱抬了上來,眾人依次上前抽取出場序號。


    到了蘇清時,她抽中的是第六十號,排在中間。


    考核官又念了一下排好對應的比試場地,眾人分列向著自己的場地走去。


    三十人一個場地,蘇清正好排在第二場地的最後一個。


    虎子和大壯分在第三場地,流非在第五場地。


    一組十人,蘇清過去的時候,前十人已經並排站好,麵前放著長弓和十支箭,對麵十丈外是靶子。


    也就是說第一組十箭的射程是三十米。


    蘇清站在圍觀的人群裏,發現第一場比試時叫齊信的人也在這裏,他眯眼看著準備射箭的人,身上帶著陰邪之氣。


    蘇清掃了他一眼,看向前方,比賽已經開始了。


    十人搭弓瞄準,“嗖嗖”幾聲,箭離弦而去,射箭的人飛快的再次搭弓。


    射箭的時間,也在考核範圍之內,比如,兩個人是同樣的點數,射箭時間短者勝出。


    十箭發出,最好的成績是一人有八箭射中靶心,另外一個五箭,還有一人十箭有七箭脫了靶,惹的旁人出聲譏笑。


    第二排十人上前,十箭射完,成績也是相差懸殊。


    蘇清是第三組,待考核官念了名字,蘇清走上去,那個齊信的男子就站在她身側的位置。


    考核官發令,十人同時拿起弓箭,齊齊瞄準靶心。


    蘇清心無旁騖,輕巧將第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人群中一陣歡呼聲。


    蘇清眼尾極快的一掃,見齊信也射中了靶心。


    她迅速拿起第二支箭、第三支、第四支……


    每一箭都沒有任何偏差,幾乎將靶心射滿,人群的驚呼聲已經變成驚歎,有人拍手喝彩叫好。


    十支箭射完,蘇清放下弓箭,看向齊信的靶子,也是十支箭全中。


    考核官驚訝的看著兩人,將點數仔細記上。


    齊信也注意到了蘇清,轉頭看過來,禮貌的示意一笑,笑容卻不達眼底,帶著警惕和寒意。


    蘇清微一點頭,轉身退下。


    開始進行第二組十箭比試,這一次的射程是五十米。


    到了蘇清時,蘇清依舊是十箭中靶心,眾人齊聲叫好,考核官都瞪大了眼。


    齊信九箭中靶心,一箭微微偏離,放下弓時,他眼尾瞄向蘇清,已經帶了幾分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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