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您就是純虹的父親吧?我是申一甲,您就叫我一甲吧。”申一甲雖然這麽問,心裏已經確信無疑。


    “我看過你的照片,你和照片上一模一樣啊。”於海軍雖然很瘦,動作卻很利落,“快進屋吧。”


    申一甲和於純虹處朋友的時候,他隻見過她的母親,沒有見過她的父親,卻沒想到,這個險些成了自己的嶽父的人,對他並不陌生。他估計,可能是他從於純虹的嘴裏了解到的。


    他並沒有給過於純虹照片,既然於海軍看過他的照片,那就應該是於純虹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拍過照片,讓父親看過。


    在來的路上,申一甲已經想好見到於純虹的父親,到底應該說些什麽,可是見了麵就有猶豫了。對這樣一位異常熱情,充滿期待的父親,他無論說實話,還是撒謊,都顯得很殘酷。


    “你找我有什麽事啊?”於海軍領著申一甲進了屋,就迫不及待地問他,“你知道純虹幹什麽去了?”


    “純虹她在外地學習呢,要一個月才能回來。”申一甲進了屋,四處打量著。


    房子雖然不大,但是看上去很新,裝修也古香古色的,冰箱彩色一應俱全,隻是牆上掛著於純虹母親的遺相,使屋裏的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不對,不對不對。”於海軍說,“我已經去過純虹的單位了,也找過薑震東了,他們和你說的怎麽不一樣啊?”


    “他們怎麽說?”申一甲心想壞了,要露餡。


    “他們都說純虹出差了。”於海軍說,“純虹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在外麵學習呢,然後就關機了,一直聯係不上。她要是在外麵學習的話,不能一直關著手機啊!”


    申一甲鬆了一口氣,出差和學習差不太多,外出去學習,不就是出差嗎?至於於純虹的手機為什麽沒開,他估計於純虹是怕在電話裏露餡,不停地給她打電話。


    申一甲故意把話岔開:“叔叔,你還沒吃飯吧,我在來的時候給您買了兩道菜,您趁熱吃吧。”


    “我不餓。”於海軍客氣地指著沙發:“你請坐。”


    申一甲把手裏的東西放好,小心翼翼地坐下來,心髒跳得厲害。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來,這樣不眨眼睛地向一個老人撒謊,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孩子,純虹知道你來嗎?”於海軍問。


    “嗯,她不知道。”申一甲險些沒走嘴,說於純虹知道他來,“我沒事,就是路過這裏,順道來看看。”


    “唉!”於海軍說,“純虹對不起你啊,你要是心裏過不去,就帳算在我頭上吧。”


    申一甲意識到,老人應該很解他與於純虹的關係,否則他不會這麽說。


    “叔叔,那都是過去了事了,我和純虹是很好的朋友。”申一甲說,“您要是有什麽事呢,就跟我說。”


    “不用不用。”於海軍說,“純虹也不知道怎麽鬼迷心竅了,偏偏喜歡薑震東這老小子。不過到後來我才知道,純虹的母親治病,薑震東幫了很大的忙,唉,別提了,人財兩空啊。”


    申一甲感到很別扭,這明明是他心口的傷疤,於海軍卻要再撒上一把鹽,他還要裝作很舒服的樣子。


    申一甲掏出筆來,從茶幾上撕下報紙的一角,在上麵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交給於海軍:“叔叔,我和純虹現在是非常好的朋友,她在不在家,不論什麽事,你都可以找我。”


    “不用,真不用,再說我也沒什麽事。”於海軍接過了紙條。


    “看著您挺好的,我就放心了。”申一甲說,“那我就走了,希望多保重身體,照顧好自己。”


    “沒事了,都過去了。”於海軍說,“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挺好的。”


    申一甲見於海軍的狀態還不錯,總算放了心。他又與於海軍閑聊了幾句,就起身告辭,於純虹的爸爸一直送到門外,還要往前送,被申一甲攔住了。


    申一甲出了小區大門,才坐上公交車,就接了一個電話,是他剛記下的於海軍的手機號打來的。


    “叔叔,我是申一甲。”


    “一甲啊。”於海軍說,“我怎麽覺得不對勁兒啊,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啊?”


    “叔叔,我……我沒瞞你什麽?”申一甲有些慌了,好細心的一個老人,他都已經走了,於海軍還在琢磨他的動機。


    “是不是純虹有什麽事啊?”於海軍問,“你是怎麽知道我住在那裏的?”


    於海軍問到節骨眼上了,是啊,如果不是於純虹告訴他,他怎麽會知道她的父親住在那裏。要不他就說是薑震東告訴他的?也不行,那樣萬一於海軍向薑震東求證,就麻煩了。


    “是純虹走之前告訴我的。”申一甲說,“我今天正好路過,就是想過去看看您。”


    “噢,孩子,你可別騙我啊!”於海軍說,“純虹說了,你是個很聰明的人,你可不要和叔叔玩心眼啊!”


    “叔叔,我沒有,我不會的。”申一甲說。


    “你要是能聯係上純虹,你就告訴她,我很好。”於海軍說。


    “好的叔叔。”申一甲不想再和於海軍說下去,太別扭了。


    申一甲與醫院的賀大夫接觸以後,有一個很明顯的感覺,薑震東雖然貴為人大副主任,但在有些地方的說話力度和影響,可能還不如他。尤其是賀大夫一心想留下於純虹在醫院做化療,而不推薦別的治療方法,很可能是擔心於純虹轉院會造成醫院在收入上的損失。


    他決定先斬後奏,先為於純虹聯係北京的醫院,然後再向薑震東攤牌。


    他現在最擔心的不是轉院的問題,而是轉院的費用問題。


    如果把於純虹轉到北京,那肯定不會是小數目,就算她的醫保能處理一部分,但那也肯定是小頭,況且去外地治療同樣也是需要墊付治療款的。


    錢的問題,很現實地擺在申一甲的麵前,申一甲整個晚上都沒怎麽睡好,一心在琢磨這個問題。


    申一甲徹底理解於純虹為什麽要嫁給薑震東了,甚至從心裏讚賞她這個舉動。如果把他換成於純虹,他也會這樣選擇。


    第二天一早,薑玉慧剛去上班,申一甲就給藍河駐京辦的邢主任打了一個電話。


    “邢主任,能不能幫我一個忙。”申一甲說。


    “申一甲不要客氣,有什麽事,盡管說。”邢主任說,“我這個駐北京辦主任幹什麽的?不就是為藍河的兄弟解決後顧之憂的嘛。”


    “我家親戚,白血病,情況不太好,想轉到北京去治療。”申一甲說,“老兄幫幫我,給我聯係最好的醫院和大夫。”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邢主任說,“你等我電話吧,我一上班就給你聯係,中午前給你回信。”


    “太好了,謝謝邢主任!”申一甲沒想到邢主任答應得這麽痛快,他剛想給邢主任客氣幾句,不想電話裏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一甲啊!你的什麽親屬得了白血病啊?”


    這不是宮樹仁的聲音嗎?申一甲嚇了一跳,多虧他沒有打宮書記的旗號,否則今天可就要挨收拾了。


    申一甲知道宮樹仁就這兩天回國,可沒想到他已經到北京了,宮書記隻給他打過一次電話,問他藍河有什麽事沒有,這些天一直沒有聯係。


    “書記,您回來了?”申一甲忙不迭地問,“什麽時候回藍河啊,要不要我去接您啊?”


    “不用,我還要在北京呆幾天,拜訪幾位企業家。”宮樹仁說,“一甲,我沒聽你說在藍河有什麽親屬啊?還得了白血病,這事可不是小事,你一定要重視起來,需要我什麽嗎?”


    “謝謝領導,不用了。”申一甲很為難,怎麽向宮書記解釋呢?不解釋好像有點太失禮了。


    唉,當著真人不說假話,不如就對宮書記說實話吧,申一甲瞬間拿定了主意。


    “書記,是小慧她家的親屬,當然就是我的親屬了。”申一甲說。


    “噢?”宮樹仁說,“那薑震東呢,這麽大的事,薑震東哪兒去了,他怎麽不出麵啊?他的能量可比你大啊!”


    “我這就是替他出麵。”申一甲說,“然後再向他匯報。”


    “嗬,老薑這譜擺的。”宮樹仁說,“這可有點官僚了。白血病可不是小病啊,挺一挺,拖一拖就好了。你告訴他,就說我說的,一定要搶時間抓緊治,這個病變化太快,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我一定轉達。”申一甲說。


    “一甲啊,我們說了半天,你也沒告訴我,到底是薑震東的什麽親屬得了病。”宮樹仁說,“算了,我也不問了,這邊邢主任正和醫院聯係呢,你等消息吧。”


    “好的,謝謝書記關心。”申一甲掛斷手機,就有點傻了,這事幹的,怎麽還讓宮書記知道了。於純虹是他的前女友,又是薑震東的現女友,這話好說不好聽啊!於純虹雖然才二十多歲,身份卻是他的準嶽母了,她和薑震東的年紀相差有點大,更鬧心的是於純虹是人大的科級幹部,薑震東可是人大副主任啊,這也不符合回避製度啊。


    到底是誰得了白血病,申一甲還真有點說不清楚了。宮書記雖然這個沒有追問他,但不保人家回來以後,還會關心這件事。


    申一甲正想著,邢主任回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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