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豔愣了一下,理了理齊肩的短發,很不情願地說出了自己的手機號,來到申一甲的身邊,悄聲說:“申主任,你真壞。”


    “你鍛煉鍛煉,抓緊時間適應角色,盡快獨擋一麵,”申一甲在方豔的耳邊說。


    申一甲心想,這丫頭真夠狡猾的,剛才幾個領導七嘴八舌,互相推諉時,她躲在車裏不出來。現在責任落實了,問題基本解決了,她出來了,還擺出一副成功者的姿態,不知道誰是領導啊?


    申一甲覺得事情還不算完,天越來越涼了,如果再出現這種化糞池返流的問題,處理起來會更麻煩,有必要召集有關部門碰一下,采取一些預防措施。


    “明天上午,在排水公司開個碰頭會,請今天到場的各位領導參加。很快就要入冬了,我們不如借這個機會,把全市小區化糞池都排查一下,針對化糞池返流問題,拿出一些對策,爭取在入冬前把這個問題全部解決掉。”申一甲說。


    在回督查辦的路上,方豔坐在後排,得意地哼起了小調。


    申一甲心裏清楚,方豔心情不錯。她雖然給他找了一個又髒又臭的差事,但結果還算不錯。這幾天,她初來督查辦,很少按時上下班,好像總有辦不完的私事,但她在業餘時間能想到份內工作,雖然是幫同學的忙,說明她心裏還是有工作的。


    小車進了政府大院,申一甲下了車,走在前麵,方豔幾步就跟了上來,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方豔,你一個幹部子弟,跟著我小科長,有什麽感覺?”申一甲問。


    “那能有什麽感覺,忙唄。”方豔說,“不是跟你吹的,我老舅當秘書長那陣兒,我一天閑得慌,現在可倒好,一天忙得慌。”


    “這也叫忙?”申一甲覺得不可思議,“那你老舅忙不忙啊?”


    “他啊,整天忙,就是不知道忙的什麽。”方豔像是在發牢騷。


    “明年一月份,藍河市政府換屆,你老舅不忙才怪呢。”申一甲說。


    今年是市縣鄉三級換屆年,全市機關幹部沒有誰不知道。


    “他好像就是在抓換屆吧。”方豔說心不在焉地說。


    申一甲一聽到換屆選舉,不僅屏氣了呼吸。換屆可不是小事,聽說藍河的副市長多數都到屆了,年輕一點的,都在爭取進常委,或者交流到外地。如果年紀大一點,或者沒有明確的出路,恐怕就要到市人大或者市政協了。當然,像楊重那樣,隻當了一屆副市長,就可以再幹一屆了。


    申一甲不想再聽方豔提起薑震東,便想換個話題:“方豔,今天的事多虧了你,表現不錯。”


    “口頭表揚啊,也不動點真格的。”方豔說。


    “你要什麽真格的?”申一甲問。


    “提職就免了罷,就湊和吃頓飯吧。”方豔說。


    “湊和?那還不容易,中午找一家包子鋪,請你吃包子。”申一甲說。


    “嘻嘻,申主任,你不會這麽小氣吧,請女同事吃個飯就去包子鋪?”方豔說。


    “包子怎麽了?包子是中國傳統美食啊。”申一甲淡淡地笑著,他就根本沒想請方豔吃飯,“你還別瞧不起包子,我知道你喜歡鮑魚、海參、龍蝦、魚翅,我也喜歡,你等我成大款的,我請你去最大的海鮮店,吃大餐。


    “空頭支票!”方豔回敬道。


    申一甲故意往邊上挪了挪,想與方豔保持一點距離,畢竟是年輕男女,又是在政府大樓,他必須得注意點形象,免得引來別人的議論。方豔似乎並不知道申一甲的意圖,旁若無人的並了過來,申一甲再躲就碰到牆了。


    申一甲經過督查辦辦公室門前,沒有停留,徑直走向自己的主任室。方豔沒有回辦公室,而是直接跟了過來。


    “還有什麽事嗎?”申一甲問。


    “沒了,啊,有。”方豔模棱兩可,吞吞吐吐。


    “有就說。”申一甲開鎖的速度非常緩慢,想讓方豔在他打開辦公室之前把話說完,那樣她就不用進來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事。”方豔說,“就是看看還有什麽工作沒有。”


    方豔這麽一說,申一甲還真想起來了。明天排水公司的會怎麽開,準備些什麽,還沒落實呢。


    “那你進來吧。”申一甲麻利地打開門,來到辦公桌前。


    方豔也跟了過來,在他的辦公桌上瞄了幾眼。


    “你的辦公桌太小了。”方豔說,“你都是督查辦主任了,怎麽也應該換個大一點兒的辦公桌吧?”


    “能用就行唄,我在這方麵沒有什麽欲望。”申一甲說。


    “你不知道,我舅那辦公桌可大了,有這張桌子四個大吧。”方豔說,“辦公條件好,心情好,心情好工作就好。”


    申一甲撇嘴笑了,這是什麽邏輯。辦公桌什麽樣,和工作成績並沒有必然聯係。


    方豔的眼睛四處搜尋起來,又指了指沙發:“就這套沙發,不知道送走幾任督查辦主任了。你不覺得樣式有點太土了嗎?你跟封主任請求一下,換一套啊。”


    申一甲整理著桌子,沒有說話。方豔看來是對他的辦公設備不感冒,在鼓動他管領導要東西呢。他雖然不這麽想,但方豔也是關心他,並沒有什麽惡性,隻好任她多嘮叨幾句了。


    “我老舅原來的沙發,講究著呢,歐式原裝進口牛皮沙發。”方豔說。


    “我一個小科長,怎麽能跟你老舅比,人家原來就是廳級尾,處級頭,資曆老,貢獻大,用好一點的沙發也是正常的。”申一甲說。


    “還有你這兩個卷櫃,一看就是鋁合金的,你能不能換個實木的啊。”方豔說,“我老舅的大券櫃,是純實木大板的,可氣派了呢。”


    申一甲心裏又開始嘀咕起來,方豔張口閉口不離她老舅,她老舅似乎是她的驕傲與自豪,沒辦法,誰人家有這麽打腰的老舅呢。


    “還有你桌子上的這些辦公用品。”方豔說,“我老舅……”


    “我老舅……”申一甲也學著方豔的樣子說。


    方豔反應很快:“誰是你老舅啊?”


    “我老舅是鄉下種地的。”申一甲不得不承認,這個小玩笑讓方豔占了上風。他這麽說,是實在不想聽方豔再說下去了,他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有一點反感。


    方豔聽說申一甲的老舅是鄉下種地的,立刻像撿到了什麽在便宜。要是比老舅的話,申一甲是輸定了。


    申一甲已經知道方豔一再提起她老舅的原因了。


    表麵上看,她似乎在像他顯示她有一個當領導的老舅,但實際上,她可能是怕他忽視她,或者小看她。但這丫頭表現得也太露骨了,絲毫都沒有掩飾。她是沒有城府呢?還是城府太深呢?申一甲有一點看不懂了。


    申一甲希望方豔是一個沒有城府的部下,否則的話,他就得整天和她動腦筋。


    “方豔,那個正在維修的小區,你跟進一下,及時把進度告訴我。”申一甲說,“如果施工中有什麽困難和問題,她能解決的就盡量解決吧。”


    “沒問題。反正你不讓我管,我的同學也不會放過我。”方豔說。


    “再就是明天那個會定在九點鍾吧,你一會兒告訴王主任一聲,我們三個一起去。”申一甲說。


    “嗯。我一會兒就告訴王海。”方豔說。


    正說著,王海敲門進來,見方豔在場,伸了伸舌頭,立刻縮回頭去。


    “海子你別走。”申一甲喊了一聲,“有個美女在你就不敢進屋了?”


    王海吱唔著:“你們不是在談工作嘛,我怕打斷你們。”


    “沒有沒有,我正好要找你呢。”申一甲說:“說吧,什麽事?”


    王海猶豫了一下:“剛才朱豔來了,把自己的東西全都拿走了。”


    申一甲聽說朱豔剛才回來了,不禁暗自慶幸。昨天她和方豔對罵吃了虧,如果剛才方豔在屋的話,她肯定會找回來,兩個女人之間會發生什麽事情就不好說了。


    “她走就走唄,關我屁事……”方豔不屑道。


    申一甲擺手打斷了方豔:“人走都走了,咱們就不要再議論她了。”


    “你不知道,朱豔昨天說得有多難聽呢,好了,我不說了,懶得提她。”方豔說。


    “朱豔有什麽交待沒有?”申一甲問。


    “沒有,我跟她說話,她就是嗯了幾句,從來到走,一句話沒說。”王海說。


    申一甲笑了笑,朱豔肯定心情不好,她什麽也不說已經表現很不錯了。


    “王主任,明天九點,我要在排水公司開個會,你和方豔都去吧。”申一甲說,“你也是老督查了,在督查辦的資格比我都老,所有有些事情你幫著把把關。”


    “好的好的。”王海說。


    “你也不問問什麽內容?”申一甲問。


    “申主任不說,我就不該問。如果該問,申主任肯定就說了。”王海說。


    “那具體內容,一會兒等回屋讓方豔跟你說吧。”申一甲說。


    “好的好的。”王海說著,急匆匆地往外走。


    “海子,怎麽說走就走啊。”申一甲說,“帶著你的室友啊。”


    “缺德!”方豔嘟著嘴,很不情願地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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