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扯了,你是宮市長的關係,以為我不知道?”朱豔眼睛看著別處,“這叫什麽世道啊,不走不送,原地不動,又走又送,提拔調動。”


    “朱豔啊,你說我是宮市長的關係,我可比竇娥都冤啊。”申一甲說,“宮市長認識我老幾啊。”


    朱豔兀自冷笑著,站起身來:“那就是你給宮市長搞過按摩,把人家伺候舒服了唄。”


    “我靠,這話說的,多虧宮市長是個男的。”申一甲說。


    “那都是說不定的事啊。”朱豔的冷笑變成了得意的笑。


    申一甲沒轍了,朱豔不好好說話,她一個女同事,他又不好深說。


    “行,我就當你今天都是跟哥開玩笑。”申一甲說,“別生氣了啊,回家養兩天,養好了回來上班。”


    “申主任,跟你白處了。”朱豔說著,拎起了包,“走了。”


    申一甲看著朱豔的背影,心裏很不是滋味,本來想指望她出菜呢,現在倒好,隻剩下王海一個人了,督查室有生力量嚴重不足啊。


    朱豔不是開玩笑,一連兩天沒來,也沒打招呼。這兩天,申一甲與王海編好了情況通報,打了幾個督辦電話,把市裏掛牌的督辦項目催了一遍。


    申一甲忙完了手頭的工作,拿出了孫婧交給他的舉報材料。


    這些舉報材料沒有上次多,但每封信都給是市長的。申一甲懷疑是不是孫婧有授意,要不怎麽目標定位這麽準確呢。不過,這次他不想再搞什麽內參了,因為內容有點重複,宮市長也不會再批給市委書記和市紀檢委書記,搞不好還會產生逆反心理。


    市裏不是成立了一個十裏溝煤礦事故調查組嗎?打著宮市長的借口,給他們不就結了。


    申一甲東尋西問,好容易找到了調查組的公開電話,他來到自己的新辦公室,把電話撥了過去。


    “我是藍河市政府督查室。”申一甲說,“你是哪位?”


    “我是調查組組長勞立言。”對方說。申一甲一聽就知道了,這不是安監局的副局長嘛。


    “勞局長,不好意思,”申一甲說,“宮市長收到了些十裏溝煤礦的舉報材料,需要轉交給你們。”


    “現在不方便啊,我們人都在立春市呢。”勞立言說。


    “要不我給你送去?”申一甲倒不是真想把這些信送去,但不這麽說好像無法引起對方的重視,“市長有話,讓我們盡快交到你們手裏,別耽誤你們調查。”


    “千萬別,督查辦我們可不敢惹,別哪天一高興給我們打個小報告。”勞局長說,“這樣吧,紀檢委二室的紀處長回去辦點事,晚上就趕回來,你們把東西交給他就行了。”


    “那好,領導有話囑咐了,一定要注意保密啊。”申一甲不得不跟了一句。


    “那你就放心吧。”勞局長說。


    申一甲離開新辦公室,回到原來的辦公室,把舉報信裝進牛皮紙文件袋,又用膠水封好,遞給王海,讓他盡快找到紀檢委二室的紀處長,把文件袋交給他。


    辦完了這件事,申一甲的心裏踏實多了。婁世貴和那個什麽李礦長的事,他隻能做到這一步了,至於孫婧到底能不能如願,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朱豔推開門,一臉倦容進了屋。


    申一甲叉著手說:“朱主任的病還沒好吧?我怎麽看著還不如原來了。”


    “想早晨就來著,可惜沒起來。”朱豔說,“昨天晚上,幾個女朋友在我家飯店小聚,喝多了。”


    申一甲搖頭感慨,瞧瞧人家,自己家的飯店,說話的口氣就是不一樣。


    “像你這種情況根本就不該喝酒。”申一甲忽然覺得自己挺虛偽的,明明知道王豔沒病,卻說得跟真的似的。


    “不喝酒幹什麽啊?我這輩子就這麽的了。唉,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啊。”朱豔又開始發牢騷了。


    申一甲怎麽品都覺得朱豔的話有點不是味,看來她還是沒有從失意的情緒中走出來,哪有女人靠喝酒出名的,中國曆史上出名的女人,要麽是女皇,要麽是烈婦,要麽是妓女。


    不過,他不想再接茬了,話越多越麻煩。


    朱豔的座位在申一甲的斜對麵,她換好鞋子,取過杯子,又泡了一杯玫瑰枸杞茶,打開電腦,漫不經心地瀏覽著網頁。


    申一甲忽然想起,材料呈報單快用完了,原來的模板也找不到了,不行,不能讓朱豔就這麽閑著,那她這個督查室副主任就形同虛設了。


    “朱主任,有時間你再做一個模板唄,呈報材料用的。”申一甲說。


    “我哪會做那種東西,隻有你們這些科長才知道怎麽做。”朱豔說。


    申一甲不由得笑出了聲,嘿嘿,朱豔行啊,兵來將擋,水來土囤,總有小話答對他。


    “朱豔啊,看來你在家休了三天,氣還是沒消啊。”申一甲說。


    “什麽氣不氣的,有氣管用嗎?”朱豔說,“要是有氣管用,我天天生氣,你瞧瞧咱們政府辦,啊?提個幹部多費勁兒,我出了學校門,就進機關門,這眼看著都三十了,連個科長都不是,說出去讓人家笑話。”


    “朱豔啊,我知道你資格老,在機關呆的時間長。”申一甲說,“你比我強多了,你畢業就進機關了,我呢,還社會上闖蕩三年多,要不是接待辦收留我,我現在還是個天天給人推拿,看人臉色吃飯的小混混呢。”


    “你看怎麽樣,你和我年紀差不多,你至少比我晚進機關三年,現在你卻成了我的領導,你說我上哪兒說理去啊。”朱豔更加理直氣壯了。


    “我可是腦袋別的褲腰帶上,玩命幹出來的。”申一甲想敲打一下朱豔,“這麽說吧,有些機會,我抓住了,你沒有抓住,你要是抓住了,現在就是我的領導了。朱豔我跟你說啊,你要真想升得快,那得多幹一點,主動一點兒,隨和一點兒,會來事一點,幹活玩命,豁得出去,天底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兒。”


    申一甲想,不能讓朱豔太囂張,她要是囂張起來,這督查室就沒有章法了。


    “豁得出去?”朱豔把頭扭向一邊,“我可不像某些人,把什麽都豁出去了,靠自己的身體上位。”


    申一甲不知道朱豔這麽在意提拔重用,還以為她想做一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靠身體上位並沒有什麽優勢,年紀雖然不大,但形象實在是不敢恭維,雖然不是那種靠背影豐富男人想像的女子,但也很難讓男人產生犯罪的動機。


    申一甲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話題,來安慰朱豔那顆似乎受傷的心。


    朱豔似乎餘興未盡,自顧自地說著:“昨天晚上吃飯,有個朋友認識一個女的,原來是望月樓賓館的一個小服務員,這才一個月的時間,人家就調到市人大了,辦公室正科級幹部,你瞧瞧人家市人大,你再瞧瞧咱們市政府,簡直是冰火兩重天啊。”


    申一甲本來不想再說什麽了,但朱豔說的這個人,能耐是不是大了點?一般的力度,想都不要想,望月樓賓館的服務員,他基本都見過啊,能是誰呢?


    “這個女的叫什麽名字?”申一甲問。


    “好像叫於什麽紅,忘了。”朱豔說。


    申一甲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於什麽虹?不會是於純虹吧?他沒聽說望月樓賓館還有誰叫於什麽虹。


    “官二代唄,咱們跟人家沒法比。”申一甲說。


    “我想起來了,叫於純虹,對,就叫於純虹。”朱豔的聲音。


    “啊?”申一甲盯著朱豔,感到自己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認識?”朱豔問。


    “望月樓賓館那麽多人,我哪能認那麽全。”申一甲低下頭,撇了撇嘴,“不認識。”


    朱豔仍然在說話,申一甲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麽,隻是一個勁兒地“嗯”著。他有一萬個理由相信,朱豔的話是真的,卻不敢接她的話茬。他怕自己擺布不好表情,讓朱豔看出什麽破綻來。


    “真不願意搬到主任室啊。”申一甲站起來,“和你們兩個兄弟沒處夠。”


    “申大主任,你能不能不這麽虛偽啊。”朱豔說。


    申一甲一笑了之,很快出了門,打開了督查室主任室。


    他怎麽也想不到四處不見蹤跡的於純虹,竟然在市人大出現了,而且還是什麽科級幹部。他從裏麵鎖好了門,垂頭喪氣地坐在辦公桌前,雙手托著腦袋,陷入了沉思。


    申一甲可以肯定,他與於純虹已經徹底結束了。可是她這種躲著不見的方式,讓他覺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必須找她問個清楚,她為什麽這麽對待他。


    怎麽才能見到於純虹呢?如果人大新去的那個科長就是於純虹,他總不能去辦公室找她吧,那樣對兩個人的影響都不好。可是不去人大找她,怎麽能見到她呢?他現在沒有她的聯係方式,而且根本不知道她的行蹤啊。


    申一甲一時被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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