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婧一句話捅到了申一甲的痛處。


    申一甲知道孫婧本來不想提內參材料的事,是被他逼出來的。白雪鬆把那份內參交給了宮樹仁,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還是一直沒有回音。他昨天還在樓梯裏看到了白雪鬆,白大秘連理都沒理他,這還不說明問題嗎?那份內參顯然被宮市長扔進廢紙簍裏了。


    “白秘書早就把那份內參交給宮市長了。”申一甲說,“我也不能天天追著白秘問是吧?”


    “你該做的已經做了。”孫婧說,“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市長畢竟不是書記,就算那些材料裏對婁世貴和肖化文的舉報是真實的,那也要經過核實才行。”


    申一甲見孫婧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心裏踏實了許多,以他的推斷,宮市長是一個工作節奏很快的領導,那份內參沒有任何反饋,應該不是工作效率問題,而是被宮市長有意壓下了,或者忽略了。


    娟子從飯店拎回了幾個裝著菜肴的打包袋,很快把飯桌擺在了申一甲的臥室,地方有些狹窄,四個人剛好容身。


    孫婧讓呂良坐在娟子的身邊,自己則挨著申一甲坐下來,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屋裏還挺熱鬧。孫婧對娟子特別客氣,不停地往她的碗裏夾菜。


    “娟子,你多吃點,店裏屬你辛苦。”孫婧說。


    申一甲很快就看出名堂了,孫婧對娟子如此禮遇,顯然有目的。別看她不太搭理呂理,但她能答應在店裏吃飯,肯定是因為呂良。


    “小姨,本來應該在飯店招待您,但店裏這會兒正忙,這樣還能照應一下。”娟子說,“您可別挑我的理啊。”


    “呂良,你離娟子近,給娟子夾點菜。”孫婧說,“娟子千萬不要客氣,我覺得這樣吃飯很舒服。”


    娟子對孫婧的態度特別親熱,好像多少年不見的親姐妹。孫婧和娟子拉著家常,還不時地誇呂良幾句,幹脆把申一甲晾在了一邊。


    申一甲一看,嗬,人家孫婧和娟子聊上了,沒他什麽事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看來孫婧今天晚上想撮合娟子和呂良的好事。


    申一甲很知趣,一會兒裝做去洗手間,一會兒裝做去打電話,出去一趟,半天才回來。看著孫婧頗為滿意的神色,知道她已經和娟子聊得差不多了。


    “我得走了。”孫婧突然冒出了一句。


    屋裏的人都很意外,不約而同看著孫婧。


    “早點回去,陪陪閨女,明天早晨還得回春縣。”孫婧的理由很正當,誰也沒法說什麽。


    “小姨,要不讓小甲哥給你做一做推拿再走吧?我看你這陣兒都瘦了。”娟子說。申一甲是師傅,呂良是徒弟,娟子當然不會讓呂良做這事。


    “讓他省省吧。”孫婧抓住申一甲的肩膀,“一甲,這裏屬你大,大要有個大的樣子。”


    “我挺有大樣啊,遇到什麽事,我都讓著娟子和呂良。”申一甲轉向娟子,“是不是娟子?”


    “小樣吧。”娟子說。


    娟子出了門,款款走向那台山地吉普,麻利地坐進了車裏。


    孫婧忽然對申一甲招了招手,把他叫到了一邊。如果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她一般不會當著娟子和呂良的麵這麽做的。


    “一甲,我忘了一個事。”孫婧聲音不大,娟子和呂良根本聽不到她在說什麽。


    “什麽事?”申一甲問。


    “我忘了告訴你,郝桂麗給我送了五萬塊錢。”孫婧頓了頓,“我當然沒要,退給她了,我跟她說了,這個事是公事公辦,用不著感謝。”


    “我知道,您這麽做,全都是為了幫助我。”申一甲說。


    “你知道就行了,其實學校開除她也不是不可以。告訴你老姨,不用感謝我,她到了新的崗位要好好工作,用新的成績證明自己。”孫婧說。


    “是,我一定轉告。”申一甲連連點頭。


    孫婧笑著對申一甲說:“我沒想到,郝桂麗也這麽有錢,出手太大方了。”


    孫婧一走,娟子的臉立刻撂了下來,悶著頭往店裏走,呂良忙跟了上去。娟子並沒有理呂良,直接到申一甲的小屋,收拾著碗筷。


    呂良在她的身後站了一會兒,尷尬地走開了。


    “娟子怎麽了?”申一甲悄聲問。


    “沒怎麽,挺好的。”娟子說。


    “孫大書記剛才跟你說什麽了?”申一甲不信。


    “沒說什麽啊。”娟子說。


    “我看你好像不高興啊?”申一甲說。


    “我有什麽不高興的。”娟子說。


    看著娟子帶搭不理的樣子,申一甲清楚,很難在她的嘴裏問出什麽了。娟子就這點不好,有什麽事有時候愛自己尋思,從來不跟別人說。


    “噢,她讓我關照你和呂良,如果你們敢欺負我,就讓我告訴她,看她怎麽收拾你們。”娟子的口氣很平靜。


    申一甲的心裏有譜了,孫婧還是想撮合娟子和呂良,他不在屋裏旁聽就對了。孫婧讓娟子關照的決不是他,而是呂良。娟子可能不想讓他知道孫婧的意思,特意把他也加上了。


    申一甲星期一忙了大半天,幫孫婧交了稅款,辦完了房照。


    終於有床了,他非常興奮,去家紡商店買了一套被褥,送到了新房裏。


    “純純,晚上出來吧。”申一甲很快給於純虹掛了電話。


    “今天不出去了,晚上要值班。”於純虹說。


    “那就吃個飯,然後你就回賓館。”申一甲說。


    “唉,真是不願意動彈,太折騰了。”於純虹就是這樣,經常表現得很矜持,約會的時候也不太守時。


    “今天晚上我領你去一個地方。”申一甲隻好把話挑明了,既然她矜持,就得遷就她,誰讓他喜歡她呢。


    “什麽地方啊,這麽神秘?”於純虹的胃口被吊起來了。


    “好地方,來了你就知道了。”申一甲說。


    申一甲心裏並不願意領於純虹去孫婧的新房,但他現在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郝桂麗已經去銀行上班,他幫於純虹的忙算是告一段落了,於純虹的態度並沒有明顯的變化,就是說她並不是在利用他,而是在真心和他處朋友。


    “好吧,我們老地方見。”於純虹說的老地方,是他們常去的那家飯店。


    晚上,於純虹仍然和以往一樣姍姍來遲。


    兩個人進了飯店,又坐進了常去的那個單間。


    於純虹對這裏的菜品了如指掌,點菜相當熟練。申一甲的心思並不在吃飯上,於純虹晚上要值班,與他在一起呆不了太長的時間,他想速戰速決,抓緊時間領她去看新房。


    “你打電話說有事要告訴我。”於純虹說,“到底什麽事啊?”


    “房事。”申一甲壯了壯膽,就是房子的事兒。別看有的小女生見了男人都裝得像淑女一樣,其實他們心裏活動多著呢,最喜歡身邊的男人說一些葷笑話,然後再到女人堆裏去傳播,並且樂此不疲。現在的社會啊,簡直太包容了。


    “你說的是房事,還是房子?”於純虹竟然較起真來。


    於純虹的話,讓申一甲差點沒噴出來。天啊,純純簡直太天才了,竟然能從房事一下跳躍到房子,足見她想房子都快想瘋了耶。


    申一甲的回答更是奇葩:“純純,房子、房事都有了。”


    “缺德鬼。”於純虹麻利地跟了一句,臉上笑得像一朵花。


    申一甲的表情很嚴肅,這事玩笑不得,那樣於純虹會覺得自己受到了戲弄。他把於純虹最喜歡吃的鍋包肉推到她的麵前,又把蜜汁香蕉推了過去。他就是想讓於純虹快點吃,吃完飯好去那套新房子。


    “你當我是豬啊?”於純虹嗔怪地白了申一甲一眼。


    “不是不是,你是飼養員,我是豬。”申一甲說。


    “你敢挖苦我!”於純虹佯怒道。


    “我……我這不是著急去看房事嘛。”申一甲有點慌了。


    “流氓,你們機關幹部都這麽流氓,沒一個好東西。”於純虹並沒有真生氣,耍嬌是做給申一甲看的,她順手夾起一塊鍋包肉送進嘴裏,學著電影演員的樣子,抿著嘴咀嚼著。


    申一甲收斂了笑容,好大一頂帽子,趕情他是代表全體機關幹部出來的,一不小心,就會受到人身攻擊。媽的,機關幹部現在怎麽這麽倒黴啊,穿不上、住不上,完了還像個筐一樣,別人什麽都往裏扔。


    於純虹沒用申一甲勸,自己就加快了速度,沒用多長時間,蜜汁香蕉的盤子就下去了一個坑。


    申一甲更喜歡這樣的於純虹,毫不扭捏,也不做作。


    “你怎麽不吃?”於純虹的小嘴油汪汪、鼓溜溜的。


    “我看著你吃,就是一種享受。”申一甲說。


    “不好意思,你再看,我就吃不下去了。”於純虹伸了伸脖子。


    “好,我不看你。”申一甲說。


    申一甲真不餓,想到晚上要見於純虹,他中午在食堂多吃了一些,用市政府機關幹部的話說,早晨在家不吃飯了,中午到食堂補回來,再把晚上的飯吃出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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