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婧看著施予讓真摯的笑臉,覺得有些可笑,施主的臉變得好快啊,對她這個部下也能露出諂媚的笑臉,真是一個能伸能屈大丈夫。施主的意思很明確,他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施主,您的意思是,讓我勸一勸麗麗趕緊收手吧?”孫婧直截了當給施予讓當起了官話翻譯。


    “是是,這是我們單位的矛盾,傳出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施主的目光很懇切。


    孫婧突然生出一種側隱之心,看了看牆上的表,站起身來,她真見不得男人在她的麵前放下這麽軟的身段。時間已經不早了,她準備現在就動身,去肖麗麗家看看。


    孫婧有一點可以確定,她私自捐贈車庫禮品的事迎刃而解了,施主現在忙著救火,哪有心思清點那些禮品的數量,估計早就能吃的吃掉,能送的送人了。


    施主從櫃裏摸出兩個罐頭,一手拿著一個,伸到孫婧的麵前。


    “這是我給你留的兩個俄參罐頭。”施主說,“你拿去吧,不要讓別人知道。”


    孫婧咯咯地笑起來,連忙捂住嘴,轉過身去。他認識這種罐頭,這不是為北京的女首長征調的禮品嗎,她背著施主取走的是箱裝的,施主送給她的是盒裝的,如此而已。


    孫婧真的吃驚了,施予讓簡直太有才了,竟然給她留了兩個海參罐頭!而且擺出一付大度施舍的姿態!


    “謝主隆恩。”孫婧抱拳道。


    孫婧拿著兩盒海參罐頭,離開施主的辦公室,在走廊裏碰上了女工部長。


    她學著施主的腔調:“哥們,這是我給你留的兩個俄參罐頭,你拿去吧,不要讓別人知道。”


    看著女工部長感激的目光,孫婧體味到了一種蔑視的快感。施主的小小伎倆,讓她從心裏覺得惡心,卻不得不微笑以對,真是忒他媽太折磨人了。


    “扳倒他!”孫婧心裏暗暗較勁兒,隻要還有一線希望,就一定要把施主扳倒。現在施主讓她去說服肖麗麗,正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見肖麗麗,而不受任何懷疑和指責。


    孫婧想馬上見到肖麗麗,看看她的情緒和狀態怎麽樣,時候再決定怎麽說。像她這種狀告領導的部下,在哪裏都是不受歡迎的,她現在一定很孤單。


    她先給肖麗麗打了電話,然後在超市買了一些水果,開車來到了肖麗麗家的小區。


    肖麗麗聽說孫婧來看她,特意迎到了樓下。她對孫婧的態度特別殷勤,孫婧看得出,她對自己上門探望心存感激,孤立無援的內心得到了一點安慰。


    正如孫婧推測,肖麗麗狠狠地奏了夏飛一本。


    孫婧心想,麗麗這小娘們下手挺狠啊,她以前和夏飛關係那麽好,就是因為一巴掌,就四處告狀,實在是太女人見識了。


    孫婧回想起她在情人穀賓館門前打申一甲耳光的事,不禁暗自慶幸。同樣是一個耳光,肖麗麗這裏搞得烏煙瘴氣,申一甲那裏卻早已冰釋前嫌,男人和女人處理事情的方法真是太不一樣了。


    “你真的那麽恨夏飛嗎?你們的關係不錯啊。”孫婧說。


    “我是衝著施主去的。”肖麗麗解釋道。


    “那你為什麽不告施主啊?”孫婧很不解。


    “我告過,沒用。”肖麗麗說。


    孫婧恍然醒悟:原來是這樣。施主是什麽人啊,能給肖麗麗留下證據嘛,肯定是查無實證了。


    原來,夏飛打了肖麗麗以後,肖麗麗找到了施主,施主的態度很冷淡,沒有進行任何的繕後處理,肖麗麗星期一一早就把告狀信送了出去。


    施主沒想到肖麗麗的反彈這麽強烈,他可能認為肖麗麗與夏飛關係不錯,肖麗麗過幾天自然就好了。誰知道肖麗麗借口身體不舒服,不上班了,沒有說法還不行了。


    “施主派我來,勸你回單位上班。”孫婧說明來意。


    肖麗麗嘟著嘴,垂下了眼簾。


    “我可把施主的意思轉達到了,回不回去你自己考慮清楚。”孫婧道。


    “我不回去。”肖麗麗的回答很幹脆。


    “好了,那我就回去交差了。”孫婧說。


    肖麗麗站起身來,擋住了孫婧的去路,目光遊移不定,似乎在問她:我到底該怎麽辦?


    孫婧在心裏責罵肖麗麗糊塗,沒有抓住問題的根本。夏飛是打了她,可是她也有問題啊,表麵上,夏飛是在與肖麗麗交流工作,規勸她搞好後勤服務。實際上,夏飛是在有選擇地貫徹施主的意圖,施主的本意肯定更加惡毒。


    到頭來,肖麗麗隻圖一時痛快,還是沒有抓住根本。


    事已至此,孫婧隻能提著她的耳朵說話了。


    “麗麗啊麗麗,不是我說你。”孫婧歎了口氣,重新坐下來,“你應該學過哲學吧,什麽叫主要矛盾,什麽叫次要矛盾,你不會不知道吧,這不僅是生存的哲學,也是鬥爭的辯證法啊。”


    肖麗麗愣了一下,沒想到孫婧的嘴裏蹦出了這麽抽象的詞匯,不過她立刻明白了孫婧的意思,在工會這一畝三分地,決定她命運的不是夏飛,而是施予讓。


    “麗麗,你知道什麽叫做兩敗俱傷嗎?你和夏飛在單位的關係眾人皆知,如果你告了夏飛,同事們會怎麽看你?”孫婧說,“他們會疏遠你,說你翻臉不認人,最毒婦人心,班子裏所有的人都會認為你是一個必須提防的女人。即使你告贏了,其實你已經輸了,你輸掉了自己,輸掉了以後。”


    “我已經告過施主幾次了,但一直沒有結果,不知被誰壓下了。”肖麗麗解釋道。


    “你以為這次他們還能壓下嗎?施予讓要負領導責任的。他對你的騷擾,他的老婆對你的漫罵,連工會門口的清掃員都知道,你卻把矛頭指向了和你有第三種情感的夏飛,你這不是欺軟怕硬嗎?你認為這樣公平嗎?”


    “孫主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肖麗麗說,“你說的對,施予讓在工會一天,我就一天沒有寧日。”


    “這才是主要矛盾。”孫婧說。


    肖麗麗雖然明白了孫婧的意思,卻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她用力地撓著自己的頭發,一言不發。


    “我還沒明白我的意思?這事情太簡單了,你要趕緊上班,隻要夏飛向你道了歉,你趕緊為他求情,多挽回一點你們的形象。”孫婧說,“然後你再找一個親屬,去偷偷地告施主,你就不要再拋頭露麵了,傻子。”


    “我不會原諒夏飛。”肖麗麗幽幽怨怨地說,“他一巴掌把我的心打碎了。”


    “說了半天都白說了。”孫婧站了起來,不準備再呆下去了。


    肖麗麗送孫婧出了門,孫婧才發現肖麗麗的家裏一點男人的氣息也沒有,不禁心中不解,她的男人呢?


    “老公做什麽的?”孫婧問。


    “他啊,在南方做生意呢。”肖麗麗說,“一年也回不來兩趟。”


    肖麗麗的話立刻證實的孫婧的判斷,怪不得肖大主任這麽掰不開鑷子呢,原來家裏沒有主心骨啊。不過也分人,姚雲龍不是也整天不著家嗎?她不是照樣過得好好的。


    孫婧估計,施予讓應該在單位等著她家訪的結果,就急匆匆回單位複命。


    她回到工會,敲了敲施主辦公室的門,沒想到門是鎖的。她笑了,看來自己太心急了,人家施主可能根本沒想到她今天還會回來。


    她回到辦公室,給施予讓掛了一個電話。


    “施主,我回來了。”孫婧說。


    施予讓的口氣很驚訝:“這麽快?怎麽樣?”


    “擺平。”孫婧伸了伸舌頭,“肖麗麗的氣至少消了一半,她已經答應明天來上班了。”


    “太好了。”施予讓聲音很興奮,“孫主席出馬就是不一樣啊,這件事早交給你就好了。”


    “施主過獎了。”孫婧忽然想起了那兩盒送出去的俄參,“施主送我的那兩盒俄參,我剛才打開了一盒。”


    “噢?”施予讓在那邊不出聲了。


    “好吃極了。”孫婧擠著眼睛,“我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海參,現在心口還熱乎呢。”


    “人家老毛子的海參的確個大、地道。”施主竟然信以為真了。


    “另一盒我舍不得吃,準備留著,過年吃。”孫婧說。


    “哈哈……”施予讓一陣狂笑,“別介,我再送你一盒吧。”


    孫婧掛斷電話,來到了夏飛的辦公室,也不客氣,直接坐到沙發上,夏飛起身坐到她的對麵。


    “我今天去了肖麗麗的家裏,等她回到單位,你態度誠懇一點,好好道個道個歉吧。”孫婧說。


    “她不會原諒我了。”夏飛說。


    孫婧覺得奇怪,夏飛的話與肖麗麗的話驚人的相似。


    “我說的是私下,最好不要說官話。”孫婧說。


    夏飛默默地搖頭,顯然還沒有從頹喪的心情中走出來。


    “現在影響已經出去了,隻能采取一些補救措施了,效果好不好,就要看你的運氣了。”孫婧說。


    夏飛還是搖頭,從礦泉壺中為孫婧泡了杯茶,放到茶幾上。


    “我告訴你,你怎樣做,她就能原諒你。”孫婧淡定地說。


    “怎麽做?”夏飛這次沒有搖頭。


    “明天肖麗麗來單位,你找個沒人的地方,悄悄告訴她,你是愛她的。”孫婧說。


    夏飛的表情霍然開朗:“孫主席,你這個人,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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