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指桑罵槐(1)


    書吏走後,房遺愛對薛仁貴使了一個眼色,輕聲道:“四弟,快些坐下。”


    薛仁貴將公文放在桌案上麵,接著微正衣襟,昂然坐在了次座上麵。


    過了約莫兩息,隨著一陣腳步聲響起,值房外傳來了一陣略顯恭謹的語調。


    “下官察院禦史岑懋,告進。”


    耳聽岑懋的報門聲,房遺愛嘴角微微上揚,捧盞飲茶,卻置之不理。


    “下官察院督察禦史岑懋,告進。”


    又是一陣報門聲響起,房遺愛這才緩緩放下茶盞,輕聲道:“進來。”


    隨著房門被推開,麵帶笑意的岑懋緩步走進其中,可就在看到端坐在值房正中的房遺愛後,岑懋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了。


    “下官,參見……”


    岑懋與房遺愛四目相對,嘴角微微顫抖,過了好一會這才回過神來。


    “房駙馬?”


    耳聽岑懋那試探性十足的話語,房遺愛正襟危坐,沉聲道:“這裏沒有什麽駙馬。”


    “那駙馬……大人……”岑懋朝著值房四下掃了一眼,在看到次座上捧盞飲茶的薛仁貴後,心中的狐疑更重了幾分。


    “刑部右侍郎,房俊!”房遺愛含笑對答,心中恨不能立時用“玉指劍……”將岑懋一指頭點死。


    大哥話音落下,四弟緊跟著開口,“刑部主事,薛禮。”


    “刑部右侍郎?刑部主事?”岑懋低頭默念一聲,隨後緩過心神,拱手道:“房侍郎,下官送來的公文?”


    “看過了。”房遺愛目光掃了一眼桌案上的公文,含笑道:“岑禦史好俊的花草隸篆呐。”


    見房遺愛開口誇獎,岑懋不知已經露底,反而露出了一副諂媚之相,“下官旁枝末節的伎倆,怎敢在大人麵前賣弄。我朝誰人不知駙馬的瘦金體乃是當世一絕。”


    “瘦金體?那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房遺愛捧盞飲茶,接著低頭細細觀看公文,卻將岑懋晾在了原地。


    眼望房遺愛,見其觀看公文入神,岑懋不敢前去打擾,隨即準備與薛仁貴攀談幾聲,卻見這位薛主事坐在次坐上昂然不動,一張冰霜似得臉頰毫無表情,哪裏有半點可與之交談的樣兒?


    見這兄弟二人絕非善類,岑懋暗暗咋舌,隨即升起了退去的念頭。


    “大人,此番初次上任怕是對公務不甚熟悉,不如下官轉呈左侍郎預覽?”


    岑懋自認這番話毫無紕漏,可引來的卻是房遺愛的冷言譏諷。


    “岑禦史是嫌房俊的官職小?做不了主?批不了紅?”


    聽聞此言,岑懋連連搖頭,拱手道:“不敢不敢,下官焉有此意。”


    “也罷,既然岑禦史說講出來,本官照做便是。”說著,房遺愛輕拍手掌,朗聲道:“書吏何在?”


    書吏走進值房,拱手道:“大人何事吩咐?”


    房遺愛拿起公文,交給書吏,話藏玄機道:“將此封公文交與左侍郎、尚書批閱,下官官卑職小拿不定主意。”


    “如此說?”書吏被房遺愛嚇得一哆嗦,仗著膽子問道。


    “原話原說。”房遺愛正色答對,嚇得書吏連忙走出值房,去找左侍郎和尚書去了。


    岑懋見房遺愛麵帶慍怒,隨即拱手道:“下官告退。”


    走出值房,岑懋還不忘給房遺愛帶上房門,隨後輕歎一聲,“今天怎麽撞上這位活閻王了?”


    等到岑懋走後,薛仁貴不解的問:“兄長,為何放他離去?”


    “我放他了嗎?沒有吧?再等等。”房遺愛捧盞輕呷了一口茶,智珠在握的道。


    見大哥穩如泰山,薛仁貴隻得按捺住心中困惑,坐在原位愣起神來。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書吏和岑懋果然灰頭土臉的返了回來,與之同行的還有左侍郎、刑部尚書。


    “駙馬。”


    尚書和左侍郎拱手施禮,房遺愛和薛仁貴一齊起身,拱手還了一禮。


    刑部尚書名叫李芳,乃是天策府舊人,與房玄齡同樣是山東士族出身,論起來房遺愛應當喊他一聲伯父。


    而刑部左侍郎更是與房遺愛沾親帶故,他的胞妹嫁給了房遺則為妻,說起來二人還是姻親親家。


    “伯父,兄長。”


    房遺愛早已料到二人會有此一遭,隨即熱情的打招呼道:“房某此番上任,還未曾拜望伯父、兄長,此番倒是有些失禮了。”


    “不不不,賢侄初次點卯需要熟悉事宜,此事原為情理之中。”李芳含笑說道。


    左侍郎名喚毛朋,長房遺愛三歲,加上又是姻親關係,說起話來自然格外親熱,“賢弟莫要如此多禮,你我乃是同殿為臣,此事切莫放在心上。”


    “如此倒是房俊孟浪了。”說著,房遺愛話鋒一轉,笑著說:“適才岑禦史有公文需要批紅,可房某人微言輕,不敢擅自做主,還望伯父、兄長受累代勞。”


    此言一出,李芳、毛朋變臉變色。


    論家世,房遺愛乃是當朝駙馬、國公之子,論出身又是新科文武狀元、布衣榜首,論資曆更是先後做過尚書右丞、梅塢縣令、曹州通判、後軍督府,以及如今的刑部右侍郎,如此逆天的履曆,打死李芳和毛朋也不敢越過他獨自行事,更何況房遺愛先前那番話顯然是令藏它意,提醒李芳、毛朋不要多管閑事。


    “賢侄怎地沒有權利?刑部事宜你我三人商量著來,此事賢侄全權做主便是!”


    “是啊,賢弟莫要過謙,我們二人還有其它事務要辦,賢弟全權辦理就是。”


    說完,李芳、毛朋相繼借故告辭,隻留下岑懋呆站在原地,臉色青一陣紫一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岑禦史?”


    房遺愛端起茶盞,眼望站在書案前的岑懋,含笑道:“並非本官不與禦史方便,隻是……你也看到了。”


    “不如將公文拿來?本官與你批紅?”


    房遺愛故意做出一副無奈之色,放下茶盞,對岑懋招了招手。


    岑懋在李芳、毛朋那裏吃了閉門羹,眼下見房遺愛樂得通融,自然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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