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鈺道:


    “你家人不是在英國嗎?英國作為島國有著漫長的海岸線和資源豐富的港口,航運業相當發達,商業機會非常多。如果馬總對老本行念念不忘可以攜資到英國發展,反過來還能跟深南集團進行深度商務合作呢,豈不是退一步海闊天空?”


    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


    馬永標從來沒想到還能從這個思路打開局麵,一時間思緒有點混亂,足足隔了兩三分鍾道:


    “白書計的主意很高明,可……可他們絕對拿不出現金,股份股權我又帶不走,全部家當都陷在勳城了……”


    白鈺微笑道:“會有拿得出現金的投資者接手,隻要價格合適,一切都是生意,馬總覺得呢?馬總都不需要做廣告,一旦股份股權補償到位,自然有人主動找上門。”


    楚楚、盧靈兒都是潛在大買家,要吃下馬永標受償股份股權小菜一碟。


    馬永標呆呆看著白鈺,霎時清醒地認識到一點:自己的確隻是這位市.委書計宏大棋局裏的小卒子,不開玩笑!


    元宵節過後,各方麵扣留的詹、湯兩家物資以及運營資質等才陸陸續續返回,期間損失最為慘重的湯家急得火燒眉毛,三天兩頭跑到詹家問:


    “上次不都說好了嗎?酒都喝了怎麽還沒動靜?”


    詹家無奈道:“酒是喝了,事後回想起來白翎也沒答應啥,光顧著喝酒而已……”


    須知春節是內地商界每年頭等盛宴,從臘月二十五到正月半期間日進鬥金都不過分,眼睜睜錯過賺錢的黃金期,詹、湯兩家“話事人”可謂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為防止影響詹小天心情,這些事詹家都沒告訴他,但怎麽可能不知道?偏偏這時趙天戈愉快地攜俞嘉嘉到暨南報到。


    看到名單,詹小天真是氣打不出一處來。


    雖然出麵協調的是吳曉台,通榆來的幹部、再看履曆明擺著早就跟白鈺混的,一個管公.安,一個管金融,指向性不是顯而易見麽?


    俞嘉嘉的人事檔案到省組.織部後隨即關係轉到勳城市組.織部,詹小天插不上手,隨即找來副省.長黃鶴銘,親切地說:


    “組.織上考慮鶴銘年紀大了特意從外省調來幹部分擔壓力,當然了公.安廳.長異地派遣也是內地通行規則,鶴銘不要有過多想法,正好騰出精力抓重點難點工作,充分發揮傳幫帶作用站好最後一班崗。”


    黃鶴銘深知此乃鍾組部決定覆水難收,遂道:“我個人服從組.織安排,不會在工作中帶有任何情緒。”


    詹小天微笑道:“趙天戈同誌擔任公.安廳.長後,作為他的直接分管領導,鶴銘還要一如既往加強領導,把好製度關、用人關、執法關等各個環節,切實體現省正府對省直機關的主導權,這方麵相信鶴銘能做到吧?”


    都是老機關,弦外之音一聽就懂。


    省.長在暗示副省.長,雖然不再兼任公.安廳.長,但權力不能放,還象以前那樣該管的管,該抓的抓,把新來的公.安廳.長當作副廳.長掛起來!


    黃鶴銘鄭重其事道:“有詹省.長鼎力支持,我省公.安條線工作一定能開展得更好。”


    緊接著陪同趙天戈到省公.安廳召開中層以上機關幹部大會,在會上當眾宣布:


    為確保公.安廳幹部隊伍穩定團結、各項工作安排有序銜接,結合詹省.長指示精神,省廳六個月內要堅持“三個不變”——全年工作規劃和工作重心不變、***分工不變、機關中層及各中心等崗位不變。此外要一如既往實施重要工作、重大案件“信息直通車”製度,各處室、中心、職能局向廳領導匯報時,同時報送給分管副省.長!


    聽到這裏參會人員滿臉訝色,這樣豈不等於縛住新任廳.長手腳,半年內讓他什麽都幹不了?


    等三季度黃鶴銘又退二線,屆時還不知道什麽情況,按省.長微妙的態度新任廳.長能否順利接任副省.長都很成問題!


    剛剛上任、位子還沒捂熱便被當頭一棒的趙天戈臉色平靜,淡定自若作了簡短的表態發言並表示“堅決執行省領.導指示精神不折不扣抓好落實”。


    幹部大會結束,趙天戈按規矩繼續召開廳黨.委會,自我介紹後耐心聽取班子成員簡要匯報各自分管的工作,微笑道: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要強調黃省.長指示的‘六個月內三個不變’,保證省廳各項工作平穩有序過渡。今天我不多說,馬上到各市局及支隊、派出所實地考察調研,積累心得後再和同誌們交流。”


    廳***成員聽了心裏沉甸甸的,腦中均騰起不祥的預感。空降幹部剛落地就被捆住手腳,換誰都會產生不滿情緒,倘若沉不住氣的說幾句牢騷、罵咧咧發通火反倒好辦,官場常態最怕貌似人畜無害和氣生財的笑麵虎,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其實暗底裏積蓄反擊力量。


    果然兩周時間不到,趙天戈已“考察調研”結束,回到廳裏立即展開淩厲反擊:


    安排黃鶴銘培養提攜的一位廳***成員到湎瀧市局蹲點三個月;三位處.長、兩位中心主任和兩位局長到基杜、宛南等市局掛職鍛煉,但——


    “要堅持黃省.長‘三個不變’指示,人在基層,本職工作不能落下,掌握兩手彈鋼琴技巧兩頭兼顧啊。”


    趙天戈敦敦叮囑道。


    關於省廳全年工作規劃和工作重心,年初以意見稿形式上報給了申委省正府,按慣例都在春節後形成**正式下發,這就是黃鶴銘強調“不變”的依據。


    文件流程流轉到趙天戈那邊,他卻遲遲不點“簽發”,轉眼拖了十天廳委委員兼辦公室主任老牛急了,硬著頭皮過來請示,說:


    “辦.公廳那邊催著要文件稿全年工作規劃,就剩我們廳還沒流轉結束,趙廳.長您是不是過下目然後簽發?”


    趙天戈道:“黃省.長指示‘三個不變’,我過不過目有啥區別?直接印發就行了。”


    老牛情知麻煩就出在這裏,省領.導嘴一瓢就完了,不曉得手底下碰到具體事情有多複雜,當下賠笑道:


    “黃省.長可能……可能意思是年初已經上報過意見稿,不宜,不宜再有太大改動,所以……目前程序卡在趙廳.長這兒……”


    趙天戈臉一沉:“什麽,我卡住文件不發?這樣一字不改的文件需要我審閱嗎?”


    “不不不,”老牛舌頭打卷恨不得給自己兩記耳光,“我沒說‘卡’,我的意思是……我沒別的意思……趙廳.長不好意思……”


    連續三個“意思”,含義都不一樣。


    趙天戈道:“現在兩個選擇,第一程序死的人是活的,黃省.長說不改就不改,由黃省.長直接簽發;第二我當然也可以簽發,但肯定會修改其中內容,難道發現病句、錯別字不能改嗎?那也違背了黃省.長‘三個不變’的正確涵義。”


    老牛真是進退兩難,不敢說“改”,也不敢說“不改”,唯唯諾諾退出辦公室找同僚商量去了。


    形勢很明顯,黃鶴銘作為副省.長不可能簽發公.安廳的文件,這不符合流程,也拉低其省領.導身份;但趙天戈簽發,隻會如他所說改病句和錯別字嗎?


    每個領導都有自己的思路,就算趙天戈認同黃鶴銘說的每個字,也會根據自己的想法有所調整,即官場最注重的“氣合”。


    別看省廳從上到下都默不作聲,實質都在暗暗觀察,主要看這位新廳.長“厲不厲害”,厲害的話以後主動向他靠攏;軟弱可欺的話重覓別的靠山。


    因此表麵矛盾是簽不簽文件,直接在爭奪話語權,黃鶴銘得到詹小天支持後想法是我的地盤還是我做主,大家都必須聽我的,等我退二線組.織上還會安排新人選,反正輪不到趙天戈!


    趙天戈想法是都快退二線的人亂攪和什麽,吳曉台把我從通榆請到暨南接替公.安廳.長的活兒,內中玄機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


    思來想去,“三個不變”當中兩個涉及人事權要經廳黨.委集體研究,趙天戈自知暫時撼不動黃鶴銘的基本盤,但一把手可以直接指派蹲點、掛職鍛煉是一方麵,另一方麵簽發公.安廳文件必須趙天戈說了算,這下子拿捏到“三個不變”的七寸。


    老牛私底下征求了好幾位廳領導,最終形成的意見是:黃鶴銘撂的燙手山芋,還撂給黃鶴銘,我們班子成員不站隊!


    於是老牛仗著平時混得臉熟攜意見稿來找黃鶴銘,為難地說趙廳.長強調堅持“三個不變”,但文件簽發人是他,就要對文件內容負全部責任,發現瑕疵有所修改在所難免,現在辦.公廳那邊催著急,黃省.長覺得怎麽處置?


    老牛在公.安廳的位子相當於省正府秘書長,過去在公務接待、後勤保障等方麵盡心盡職,也經手幫黃鶴銘處理過不少公事私事,私交還算不錯,總不能為區區一份**鬧到省正府大院吧?


    沉思片刻,黃鶴銘和藹地說:“瞧你們這些同誌糾結的,沒必要把‘三個不變’上綱上線,好像連個標點符號都不能動似的,趙廳.長想改就改嘛,保持大方向就行了。”


    經這個回合暗中較勁,黃鶴銘意識到可能壓不住趙天戈,屈指一算自己離退二線不過一百多天,何必跟在詹小天身後爭長短?姓詹的真有本事別讓趙天戈當公.安廳.長啊!


    此後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不再提及“三個不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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