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理華也是被趕鴨子上架,實在卻不過老同事情麵,以他在常委會一杆橫掃書計市長的勢頭,換尋常領導已經翻臉了但白鈺還保持風度已經很不容易,為著人事問題上門興師問罪有點勉強。


    不過劉光忠是自己一手提攜上來的,在正府辦內部聲望很高,人緣也不錯,之前陳理華始終想著提拔他做常務副秘書長,以後接替彭軍湖;沒能成退而求之到機關事務管理局,他私下了解梅芳容、**都推薦的,又不知觸了白鈺哪片逆鱗反倒便宜了名不見經傳的王鈞。


    如今再借調正法委冼宏偉,關於此人,市府大院都知道來龍去脈,不消說必定在下一波人事任免中穩穩占個副廳實職位子。


    劉光忠已是副廳倒不怕冼宏偉威脅自己的地位,他所擔心的是,此舉帶有風向標意義,即——


    白鈺沒有絲毫流露想重用自己的意思!


    倘若真的如此,劉光忠就要趁陳理華臨走前趕緊向上提一把,或找個市直部門副廳實職領導崗位落地,免得在白鈺手底下永無翻身之日。


    領導不待見不是一時,而是整個任期。


    陳理華找白鈺並沒直接提劉光忠,那是多低級的打法,在市領導層麵不可能出現。


    “白市長,昨天組織部門那邊提示市直、區直機關內部醞釀推薦人選,準備遴選出大名單供俞書計和你以及常委會有目的地考察,唉,說來正府邊這塊真是矛盾重重、怨聲載道,我呢鉚不準說退就退,也想臨走前盡到情分本分,在白市長主導下能解決的都解決,不留後遺症。”


    白鈺平和地說:“陳市長對正府辦情況比較熟悉,這方麵多出出主意,把把關,好的人才不能埋沒了,同時還要注意優化組合。”


    優化組合的含義是好差搭配,別把渣渣們都放到一塊兒,導致條線工作沒法開展。


    陳理華道:“從大的方麵講我肯定要退二線,我的位子誰來頂恐怕是申委考慮的問題,市委隻有建議權,目前來看霍蔣邢禹四位年齡大都不可能;歌吟、芳容資曆差點兒;樓遙從地級市委書計平調的有沒有希望?那個純粹理論探討,估計結局根本挨不上邊。”


    白鈺哈哈大笑:“陳市長說得對,挨不上邊,拿我來說也沒料到當勳城市長。”


    “如果勳城內部調整,從張恒到李璐璐、潘富帥三位都有可能,也或許他們想一步到位空降到別的地級市當書計,都說不準!”


    陳理華道,“當務之急要解決芳容的副市長問題,本身說好的,誰知半路殺出個樓遙能不窩心嗎?人家能力水平都放那兒,想必白市長看得出來。”


    暗忖市府大院傳聞,白鈺一絲不苟答道:


    “梅市長的問題根子也在省裏,作為市委隻有無條件服從。要說能力水平,當過區長的個個都不弱,是吧?”


    “嗯當然的,涉及廳級領導人事任免也就那麽一說,”陳理華道,“我真正著急的是目前正府辦副秘書長位置壓了批幹部,資曆能力經驗都具備,就是等機會,首當其衝是常務副秘書長**,吃虧吃在受前任市長賞識提拔起來的,但我說句公道話,以她在招商局的表現哪位市長都會培養重用,人才選拔不能搞株連嘛,白市長覺得呢?”


    “高秘書長做事妥帖周全,的確不錯。”


    白鈺說的真心話,本來以他直覺**應該屬於機關交際花那種,風流豪放處處留情,憑借色相周旋於領導之間。經過半個月觀察發現自己先入為主了,工作方麵**勤勉細心,認真刻苦,特別在會務、事務協調等方麵考慮非常全麵,每個環節都安排得恰到好處。


    周二晚上參加**愛人的生日晚宴,其愛人隻在開始露了下麵夫妻倆共同敬酒,然後以陪同其它包廂客人離開。包廂裏都清楚根本沒有別的客人,這麽說隻是讓市領導們喝得更盡興。


    **愛人在勳城某軍工性質科研所工作,負責研究的課題單名字就有二十多個字,問題是每個字都認識卻完全不知含義。據透露這個課題已經研究了17年仍無進展,但國家還會繼續投錢研究下去,因為隻要課題組存在至少就有希望,歐美高科技企業也不敢在相關領域產品漫天要價——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邏輯。


    按常理歐美高科技企業知道你在搞研究,不應該把價格抬得更高嗎?一旦你研發出來了就失去市場和利潤,賺一筆是一筆。


    然而歐美的商業邏輯卻不是這樣,它反過來理解:你既然有課題組在研究,如果我把價格放到相對合理的區間,那麽你研究動力和投入都不會太大;相反這時候抬高價格會刺激和加快研究進程,很快打破產相關領域技術的壟斷。


    搞技術的向來跟搞正治的談不到一塊兒,何況還是軍工。


    那頓晚宴氣氛還算不錯,三位美女領導雲歌吟、梅芳容和**盛裝打扮坐在下首,時而相互誇獎對方的首飾、皮包、發型、衣著,時而分享育兒心得,時而湊到一起看哪兒有奶茶店,其樂融融一片安寧祥和;男士則以白鈺、陳理華為核心,談論諸如*討取包養費之類的八卦。


    這種場合誰要是不知趣討論工作,會遭到所有人唾棄。


    席間霍忠、邢成順、蔣躍進分別“打的敬酒”時,不約而同對白鈺說了六個字:


    白市長多擔待。


    霍忠和邢成順不消說為周一常委擴大會上的爭執打招呼,這也正常,各有各的考慮嘛,以他倆年紀不想攪入城中村拆遷渾水也在情理之中。


    蔣躍進也請他“多擔待”出於何事呢?聯想到周五晚上俞晨傑剛與自己商量調查深南集團案子,周六上午就接到趙永浚的警告短信,白鈺覺得勳城的水很深很深。


    一桌人喝了五瓶茅台,也恰如其分,大家都很盡興但又沒哪個喝多了露出醉態,是一次官場當中標準而規範的酒宴。


    陳理華道:“市招商局局長本來就是副廳實職,與區長平級,當初提名衝著副市長去的,沒想到樓遙擠了芳容的位子,芳容又擠了**的位子,全亂了套。常務副秘書長雖然享受正廳待遇,還是委屈了。白市長想想辦法,或在正府辦內部解決,或安排到市直哪怕區直。”


    “市直正廳實職就那幾個位子,很緊張;空降區直當區委書計?那個恐怕市委做不了,行,高秘書長的事我記下了,還有呢?”


    白鈺應道。


    “副秘書長當中王鈞暫代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總算有了去處;冼宏偉借調過來主持法製辦工作,後麵必定提拔副秘書長;”陳理華道,“現在還有兩位需要安排出路,一位是分管信訪*條線的劉光忠,一位是分管社會事業條線的祁海英,尤其劉光忠與借調來的冼宏偉負責相同領域,眼下後者崗位有了著落,我們光忠同誌不能太委屈吧?”


    言下之意你幫正法委提拔幹部,自家怎麽辦?一碗水要端平啊。


    白鈺翻了翻筆記本,道:“我正準備找陳市長討論這個問題,眼下雲市長義無反顧挑起城中村拆遷的重任,但霍市長手底下那套班子,我估計能支援三分之一就很給麵子了,他還要協助樓市長的港口改製。之前雲市長也為搭建班子——主要是領導小組下轄的辦公室人選找過我,祁秘書長吧文質彬彬,語文老師出身對吧?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雲市長說跟他一起去城中村都沒安全感,萬一遭到圍攻麵臨誰救誰的問題……”


    陳理華大笑,道:“最好白市長親自陪同,英雄救美女。”


    白鈺笑道:“正府辦美女太多救不過來呀,救著救著就跟陳市長一樣老了……我考慮給劉光忠壓壓擔子任拆遷辦主任,跟在雲市長後麵負責城中村拆遷,陳市長覺得如何?”


    這個提議太突兀了。


    陳理華足足想了兩三分鍾,遲疑道:“光忠沒……沒接觸過舊城改造和拆遷工作啊……”


    “信訪*有三分之二都與拆遷有關,我看重他這方麵經驗,”白鈺道,“如果能在啃硬骨頭的戰役中拿出實實在在的成績,組織上一定會給予應有的待遇。”


    陳理華聽出“實實在在”四個字背後的含義,微微驚了下,腦中閃過很多畫麵和線索,霎時悟出白鈺寧可把事務管理局交給王鈞的玄機。


    “好的,好的,回頭我找光忠談下……拆遷辦的確是塊硬骨頭,不曉得光忠有沒有信心去扛……”


    陳理華對此也沒把握,轉而道,“至於中層處長們,綜合處、財貿處、秘書處等處長也都到了提拔的時候,以前沒位子起碼給待遇,市委辦那邊正處級中層幹部好幾位呢,正府辦則是清一色副處長,兩辦坐到一塊兒會辦事務首先氣勢上矮人家一頭。”


    白鈺道:“該爭取的要爭取,唔,陳市長跟組織部那邊熟,不妨先轉達正府這邊的意向——我倆共同商量的意見,下次人事調整要給正府辦及組成部門2個正廳、6個副廳提拔名額,處級名額由他們斟酌反正要注意上半年正務係統提拔過少的問題。”


    “啊,我估計全市騰出來的廳級名額也不過十來個,會不會要價太高?”陳理華頗為意外地說。


    白鈺微微一笑:“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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