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鷹豎起兩隻手指道:“兩套方案。第一套方案最簡單,葒楠集團通過大宗轉讓係統按市價劃7%股份給我,那樣它持股比例降至22%而我升至23%,正好形成控股,但國資係三個大股東必須作出五年內不轉讓股份的承諾;第二套方案葒楠集團不動,市國資委轉讓10%、省融程資產管理公司轉讓4%都降至1%並退出董事會,我持股達30%也形成控股。站在上電和葡葒正府角度,我覺得第二套方案更合適,因為國資係統成功地高位減持套現,可以把錢用於經濟建設、礦業改革;如果第一套方案的話,葒楠集團減持得來的錢仍為我固建重工所控製,做個擔保或並購交易就把錢弄出去了,毫無意義。”


    白鈺哈哈大笑:“黃總把底牌都兜出來了,足見誠意滿滿,不容易啊。”


    黃鷹也笑,道:“白市長精通經濟金融,尤其擅長資本運作,跟白市長玩小聰明無異與關公門前耍大刀,不如做老實人說老實話。”


    白鈺認真想了會兒,道:


    “黃總說得不錯第一套方案操作簡單,隻須區、市兩級正府和國資委同意,省國資委備案即可;第二套方案就涉及省領導層麵了,特別省融程資產管理公司,我都不清楚歸哪個部門管……”


    “沒事兒,隻要市裏出具報告涉及省裏那頭都包我身上!”


    黃鷹拍著胸脯一臉自信地說,白鈺看在眼裏無由來地騰起悲哀:他憑什麽自信?還不是宇文硯!


    當權力被資本挾持時,民意、正義、國家利益便尤如砧板之肉任人宰割罷了。


    “嗯……”


    白鈺故意拉長聲調,“減持國有股要經市常委會研究通過的,黃書記那邊……”


    “都打過招呼了!”黃鷹湊過來壓低聲音道,“宇文書記親自打的電話。”


    白鈺故作欣然道:“那就掃除所有障礙了,黃總,我立即通知國資委那頭起草關於減持葒楠葒業股份的報告,市裏流程一結束就提交省裏,屆時……”


    黃鷹道:“我接著跟進,力爭又快又好辦完此事!”


    聽說減持,饒阮江親自跑到市長辦公室,一臉緊張地說:


    “白市長,我對資本、股權運作了解一般般,但那個黃鷹可是出了名的玩家,好幾個省國資委下轄國資企業被他折騰得奄奄一息,這回打上葒楠藥業主意,我們……我們真該提幾分小心呐!”


    白鈺審視著對方,道:“你知道古向南的前任怎麽被拉下馬的?”


    “知道,那又怎樣?我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饒阮江昂然道,“葒楠是上電人的葒楠,絕對不能落到萬惡的資本手裏,否則被榨幹最後一滴血還得地方正府收拾爛攤子。”


    跟秦思嘉說得一模一樣,說明官場仍不泛理想主義者。


    白鈺道:“此事……隻能智取不宜強攻,聽我的,該走的流程照走,後麵再作分曉。”


    上電幹部對白鈺神出鬼沒的招法是有些畏懼,特別礦務係幹部“踴躍捐款”那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饒阮江猶豫半晌別別扭扭答應下來。


    白鈺又問:“阮江啊,礦石交易軟件試運行得怎樣?”


    “唉,沒完沒了的bug,”提起這事饒阮江一臉煩惱,“我不明白在別的省份用得好好的軟件,怎麽搬到上電隻改幾個地方就用不起來,難道軟件也存在水土不服?”


    “省礦務廳、省國資委、省稅務局等相關部門的審批手續呢?”


    “問起來每個環節經辦人員都笑臉相迎,答應盡快到位,可每次不是卡這兒就是卡那兒,反正蓋不到章,急煞人!”


    白鈺道:“是這樣,畢遵市社保局局長馬昊調到上電市社保,我打算把他拉到籌建領導小組,以後省裏跑腿的事兒就交給他,你在家裏坐鎮指揮即可。”


    饒阮江臉色一黯,道:“不好意思,我辦事不力讓白市長失望了,主要我……”


    白鈺抬手阻止他說下去,微笑道:“你擅長前沿理論探索和學術研究,把握經濟發展主體方向,國資委主任位子很適合你。不過到省裏跑項目、求爺爺告奶奶的活兒你真幹不來,所以必須及時換將……後期你的任務是做好明年規劃與測算,礦業債券我計劃投放總額為200億,財正收入能不能支撐?礦業改革中期還要砸多少錢?都需要你搭建數據模型和框架,這方麵柴君很專業,可以找他一起做。”


    “好的,好的。”


    饒阮江感覺自己仍受重用,微微鬆了口氣。


    上午一連串談話期間,謝圖南身影在門口飄了兩回,快到中午好不容易騰出空來晏越澤急忙通知她過來。


    女人的距離感有時信號相當明確。


    剛開始謝圖南刻意接近白鈺,吃飯時都故意端著餐盤坐到身邊;平時匯報工作結束總要東扯西拉多聊會兒,以增加彼此的熟悉程度。


    後來恐怕與黃滄海的曖昧關係趨於穩定了,以謝圖南身份也不至於腳踩兩條船,何況外界眾說紛紜故作姿態也沒意思,與白鈺這邊明顯冷了下來。在小食堂吃飯遇著打個招呼隨即坐到另一側;匯報工作、參加活動也公事公辦,絕不多說半句。


    ——秦思嘉也是,大概迫於外界傳聞,加之連續邀請白鈺兩次均被委婉謝拒,此後再也不提紅酒的碴兒,見麵就淡淡一笑而已。


    也蠻好,君子之交淡如水。


    乍一進門謝圖南還是香風撲麵,那種迷人的醉意,然後笑眯眯道:


    “本來不想麻煩白市長,可王市長、饒主任都把握不準,想想還是向白市長請示一下……”


    市鍾鬆中學是家具備初高中辦學資質的民辦學校,十年多年前因校長私刻公章替企業擔保欠下巨債後潛逃,學校產權證也被抵押到銀行。為了七百多名學生的前途,當時上電正府召開市長辦公會決定由市教育局代管並代發教師工資,扶持到最後一屆學生高考後關停。


    學校雖然關停了,由於京都層麵對私人辦學逐漸收緊,同時具備初高中辦學資質的牌照越來越值錢。還有大批礦工子弟湧入市區學校後,不可避免造成整體教學質量和水平下移,硬件設施也愈發跟不上需求,稍微有點門路的家長都在想方設法把孩子轉到私立學校,多花錢但享受更好的教學及環境。


    這種情況下資本盯上了市鍾鬆中學的牌照,紛紛與市教育局接洽打算買下並重啟學校運行。


    白鈺表態道:“這是好事啊,我支持!牌照資源不能浪費,必須利用起來;重啟學校有利於消化現有市區學校壓力,推動教師隊伍優生劣汰,拉動學校周邊消費以及房價,有啥把握不準呢?”


    謝圖南道:“私立學校牌照在市場上都明碼標價的,初中部多少錢,高中部多少錢,同時具備又多少錢,到時請幾家過來公開競標就行了。問題在於,當初為了從銀行拿回學校產權證,國資委出了一筆錢相當於國資入股;市財正墊付學校營運經費和教師工資又是一大筆錢,現在兩個部門要求把費用加進去以衝銷曆史欠賬;可這樣一加牌照差不多雙倍價格,買家們紛紛打退堂鼓,好端端的雙贏生意眼看要黃……”


    “是這樣啊……”


    白鈺沉思片刻反問道,“謝市長有什麽方案?”


    “我覺得國資、財正兩部門別那麽小家子氣,斤斤計較曆史欠賬,一所六年製中學重新啟動投入運營起碼投入好幾千萬,給周邊產業帶來不可估量的商業潛力,更能優化並促進我市教育環境和教學質量,目光還是要放得遠一點。”


    “深有同感,那就按你的思路推動唄,再做做王市長的工作,阮江那邊我叮囑一下。”


    “王市長的意思最好走個流程……”


    白鈺不覺啞然失笑,轉念一想王文沙的謹慎也有道理,很多事口說無憑須得留有痕跡,不然以後追究起來沒法解釋,遂道:


    “你讓市教育局具報告,主送市國資委、市財正局,然後逐層審批最後交我備案。”


    謝圖南又一愣,小心翼翼道:“王市長想在您這邊終結流程。”言下之意白鈺是最終審批人。


    奇怪!


    白鈺心裏打了個結,思忖片刻道:“區區牌照轉讓你謝市長終結不就行了嗎,國資、財正隻涉及曆史費用問題,又不是啥巨款,我和王市長原則上同意並接受備案吧。”


    “可是……”謝圖南為難地說,“王市長實際上並不認同,如果您答應他才勉強接受,因此需要在流程環節體現您的態度;我要是貿然批準,他不接受備案並退回,那就丟臉丟到家了,白市長——”


    最後三個字有些嬌滴滴的半撒嬌半央求口吻,這也是年輕漂亮女幹部的特權,試想換個黃臉婆滿臉皺紋也這樣說話,恐怕雞皮疙瘩掉一地。


    白鈺不便一口拒絕,道:“這樣吧,有機會我跟文沙當麵溝通一下,大家都曉得是好事,但好事要辦好,還要辦得順暢,別在一些環節方麵人為製造矛盾。”


    “那先謝謝白市長了,”謝圖南笑得似綻開的鮮花,“我就知道白市長最理解我!”


    白鈺暗暗腹誹道最理解你的難道不是黃滄海嗎?這種鍋我可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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