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明生的兒子譚台順被抓到刑警隊後倒也硬朗,一口咬定“契約”是自己的qq小號,那晚與周躍進聊天並慫恿其潛伏到縣府大樓樓頂討說法也是自己的主意,父親譚明生、母親宋小娟均不知情,也與他倆沒有絲毫關係。


    但譚台順否認自己去過縣府大樓現場,沒有配合周躍進爬上頂樓,當然更不可能把他推下樓墜地身亡。


    “我都沒去過縣府大院,不熟悉內部結構,怎會協助周躍進上樓?”譚台順道。


    審訊人員道:“你父親曾經負責大樓後勤工作,應該有上頂樓的小門鑰匙。”


    譚台順反唇相譏道:“你們刑警個個有槍,都是殺人嫌犯?我都說了這事兒純粹自己想幫父親出口氣,根本沒敢告訴他!”


    審訊人員道:“你整晚坐在電話前又是聊天又是語音,一直持續到夜裏,父母親怎麽可能不知道?”


    “他倆都是領導幹部,比你們想象的要忙得多,沒空成天坐著耍嘴皮子……”


    “譚台順,注意你的態度!”審訊人員拍著桌子喝道。


    譚台順抬抬眼皮道:“怎麽,警察要打人?”


    雙方僵持不下。


    常興邦得知後頗有些意外,原以為稍稍嚇唬幾句象譚台順這樣的紈絝子弟就乖乖就範,沒料到還挺能扛。


    論手段,常興邦肯定還有更厲害的,但考慮到當前關苓主旋律是穩定,白鈺暫時不想動路冠佐,也就緩一緩了。


    此時,譚明生卻接受了路冠佐安排的新任務:打著老鄉幌子接觸市審計局副科級審計員鬱征,收買他以蠱惑其在警備區工作的妻子儲芊,不管花多大代價,不管采取什麽手段,隻要——


    “隻要幹掉閻彪,五百萬獎勵!”路冠佐鐵青著臉一字一頓道。


    “五百萬……”


    譚明生著實嚇了一大跳,心裏對這位老朋友老領導多年來搜刮的錢財有了新的認識。


    難怪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一點都不假!放眼關苓縣城,有多少人銀行存款達到五百萬?


    秘密來到畢遵,譚明生並不直接去找鬱征,因為有過前科、栽過跟鬥的防範心特別強,貿然接觸隻會適得其反。


    譚明生迂回找到市總工會**顏春,也是關苓人。論級別顏春並非關苓在市裏級別最高或最有名氣人物,卻最有影響力、最有人脈,屬於那種八麵玲瓏,不管哪方麵都能搭上關係的萬金油。


    兩瓶茅台、四條大熊貓外加兩箱進口葡萄籽油,顏春笑道眼睛眯成一條縫,連聲說太客氣太客氣,老朋友上門高興都來不及帶什麽禮?


    譚明生恭恭敬敬說明來意,顏春說:“那個不成器的家夥啊,上次犯事就是托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通關節,好歹保住公務員飯碗!沒事,明晚叫到酒店喝頓酒就認識了,小事一樁!”


    開局大吉!譚明生心中竊喜。


    第二天晚上顏春叫上幾位經常一起玩的關苓老鄉以及鬱征熱熱鬧鬧喝了頓酒,順便相互引見了一下,之後單獨拉鬱征去按摩,悄悄請托關於某個工程項目正府審計的事。


    那件事說起來真是小事,不請托都無關緊要,請托也就鬱征兩三句話的事兒,既不違反原則,又無礙大局。


    鬱征很愉快地答應下來。


    第二天鬱征找到局裏負責那個工程項目的審計組長,扔了根煙,隨意聊了幾句然後順便提了下譚明生請托的要點。審計組長跟鬱征是老同事,無關痛癢的忙豈會不幫?沒準以後還會合作呢。


    二話不說當著鬱征的麵把審計工作底稿、事實確認書和審計報告等一係列材料相關表述全部修改到位!


    兩天後譚明生便拿到蓋有審計公章的正式審計結論,臉上笑成一朵花,二話不說甩了個沉重的檔案袋給鬱征,說“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鬱征本以為是香煙、茶葉之類並沒放在心上,回家打開一看驚呆了:


    竟然是四萬元現金!


    僅僅猶豫了三秒鍾,鬱征就決定收下這筆錢,一來自己的確幫了忙;二來幫忙卻沒違反原則;三來自己很需要錢!


    緊接著譚明生又單獨請鬱征吃飯,鬱征真的過意不去,說舉手之勞的小事你那麽客氣,現在又客氣,我實在不好意思。


    譚明生笑笑說沒啥沒啥,大家都是老鄉嘛……在你看來舉手之勞的事兒,工程老板非常在意,因此是你應得的收下即可沒必要客氣;老弟的情況我多少聽說些,這點錢正好派上用場,各得其所。


    鬱征大慚,說真是沒臉見人呐,恨不得辭職躲在家裏才好,可不行呐,上有老下有小加上一屁股債,唉,也是百般無奈厚著臉皮繼續在單位混口飯吃。


    譚明生還是笑,說後麵有事再請你幫忙,老鄉嘛相互幫助都是應該的。


    又隔了兩天譚明生打電話給鬱征,這回事情略有難度——涉及市審計局對城區某水利局長經濟責任審計。本來市審計局每年都有對處級領導幹部經濟責任審計的任務,通常是走過場,你好我好大家好。然而此次不同,市領導接到上百封舉報信後雷霆萬鈞,責成市審計局徹查到底!


    譚明生也說得直率,承認事態鬧到這個地步市審計局不查點問題出來肯定交不了差,因為上百封信都是實名舉報,人家敢在信裏按手印、附身份證複印件,起碼有八成以上把握。


    譚明生又說同樣是暴露問題,性質輕重、受賄金額多少等還是有考究的,其實市領導表麵上大光其火,私底下還是想保這位水利局長,否則直接安排紀委進場了,何必多此一舉進行經濟責任審計?關於這個說法鬱征是認可的,體製內對此有個比喻,叫做審計問題是人民內部矛盾,而紀委監察問題是敵我矛盾。


    最後譚明生直接攤牌,懇請鬱征遊說審計組著重強調水利局長頂風作案多次接受工程老板吃請,違反紀律到娛樂休閑場所異性按摩等不正當服務,工程招投標過程中打招呼、遞條子、逆程序等等,這些問題水利局長都承認!但千萬要回避一點,即收受賄賂特別是收紅包、金條、珠寶等;還有就是挪用公款炒股、給工程方墊資撈取好處等,觸犯刑法的事兒隻碰到半條別說職務待遇全完蛋,鐵定要坐牢!


    譚明生說的這些,鬱征以及市審計局、審計組都懂,但若沒人出麵疏通肯定實事求是,不然我傻啊?白白做好事沒人表示感謝。


    經濟責任審計與紀委調查本質區別在於:審計在責任認定過程中存在彈性空間。


    比如審計組在審計過程中發現被審計人銀行流水有異常,隻須簡單做個追溯之後便可表述為“與企業老板存在個人資金往來”,不定性收受賄賂或*等,具體要看被審計人如何舉證自己的清白。


    審計組在認定舉證材料是否能夠覆蓋審計問題過程中,有著非常大的操作空間,“符合事實”、“部分認定”、“有待查證”和“不予采納”等,分寸都掌握在主審計人手裏。


    接下譚明生交辦的任務,鬱征天天跑審計組,與審計組長、主審計、各條線事實確認書撰稿人溝通,商量和交涉措辭,逐條落實對問題的描述以及舉證材料認定等等。


    一周後,三十多頁、內容翔實、問題多達四十四條的審計報告提交到市領導案頭。


    “根源出在個別領導幹部管不住嘴、管不住腿、管不住手,嚴重的管不住下身,有必要給他們敲敲警鍾!”樸恒拿著審計報告嚴肅地說,頓了頓接著道,“當然了從報告反映的事項看,都不涉及違**紀國法,也沒觸及原則問題,那就……內部給個處理吧,下次再犯類似錯誤嚴懲不貸!”


    市長這麽一說,手下心領神會,那位水利局長被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最終受了個不鹹不淡的處分而將事情了結。


    事後,譚明生交給鬱征一隻沉甸甸的皮箱,裏麵裝了四十萬現金!


    刨去前段時間與審計組拉近關係密切合作花費的煙、酒、茶、禮卡等費用,淨得三十萬元,真是從天而降的及時雨!


    鬱征感激萬分,主動邀請譚明生洗澡按摩,期間誠懇地說您是我的大福星、大恩人,自從遇到您,**子舒坦多了!今後有活兒您盡管吩咐,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譚明生沉吟良久,說活兒是有,也能賺大錢——不是四萬,也不是四十萬,而是……四百萬,但不知你敢不敢,或者說你可能敢,你身邊的人敢不敢。


    四百萬?!


    鬱征被這個天文數字砸得有點暈,手撫額頭冷靜會兒,拍著胸脯說隻要不是殺人放火,我敢!


    如果偏偏是殺人呢?譚明生悠悠問道。


    鬱征僵住,半晌問哥不是開玩笑吧?


    譚明生說出價四百萬,象是開玩笑?哪個人跟錢開玩笑?


    鬱征說我這五體不勤的模樣打架根本不行,更別說殺人,有心沒膽,有膽無力呀。


    譚明生說不用打架,那個人被關押在秘密地點,下毒就可以了。


    下毒?四百萬?


    鬱征臉色陰晴不定盤算良久,咬緊牙關道我就算接下這活了,哥您詳細說說!


    好!


    譚明生詭秘一笑,道你且附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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