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下午。


    白鈺飛抵樺南機場後沒有回關苓,而與同樣從畢遵趕來的繆文軍在小院裏會合。


    樸恒和路冠佐聯袂來省城,早在他倆還沒出畢遵城時繆文軍就知道了,立即想到問題的嚴重性。


    對方越是千方百計要做成這件事,繆文軍越不能讓他們得逞!


    關於樸恒在省裏的後台,繆文軍已經打聽清楚就是嶽峙。如果嶽峙指使通榆轄內隨便哪個出入境管理中心放行,還真沒法控製;如果肖特再想把事情攪得不可收場,連夜離開通榆跑到內地哪個加拿大領事館尋求幫助,更是麻煩。可能肖特不是沒想過,但目前中加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下,雙方外交係統都不願火上澆油故而還是選擇以聯合國觀察員身份開記者招待會,淡化自己加拿大身份。


    “我已約了賈書計麵談,他下午有活動要等會兒,”繆文軍擰著眉頭道,“姓嶽的可以請托手底下徇私放行,但賈書計那邊我們走半官半私路子,由畢遵正法委轉關苓**局的協查通報,要求全省出入境管理中心盯著那倆家夥,一旦發現行蹤立即抓捕!”


    白鈺長長思忖,道:“聽說出入境管理中心有膽大包天者不留記錄,關閉監控,讓非法越境者無痕跡通過——關苓那邊就幹過,販毒、販運軍火等都這樣大搖大擺過境。”


    “不能允許出現這種情況!”


    “申長親自請托,自然有人敢鋌而走險。”


    “噢,我倒忽視了無恥的底線……”繆文軍沉思片刻道,“出入境管理係統能否即時查看各中心出入境情況?”


    “係統可實時查詢,問題是,他們有可能以網絡故障或係統卡頓為由先放行然後補登,因此做不到實時監督。”


    繆文軍略加驚異地瞟他一眼:“你居然熟悉出入境管理係統?”


    “我到管理中心視察時他們演示過,然後現場操作了一遍,”白鈺道,“下基層視察檢查,我都會仔細觀看並操作各單位部門的管理係統,包括組織人事、社保醫保、檔案管理、正務黨務、教育衛生等四十多個,我腦子裏都有印象,這樣能防止日後領導們把責任推卸為係統問題。”


    “好嘛,到底在基層鄉鎮幹過!”繆文軍讚道,“照這麽理解,他倆離境後四五小時才補錄也是正常現象,是吧?”


    “隻要手續齊全。”


    “手續不齊全也敢放啊……”


    繆文軍意識到問題之棘手,站起身在屋裏踱了幾圈,道,“如果派人越境抓捕呢?不考慮外交因素,你就分析可行性。”


    白鈺長長思忖,道:“索朗紮西名義上還是越芒部落首領,到境外會受到越芒族人的嚴密保護,下手非常困難;另外肖特也會提前約好媒體、記者在那邊接應,不能不考慮外交因素。”


    兩人商量了半晌始終無解,傍晚時分賈複恩結束活動也悄然來到繆文軍的小院。


    “這個情況很特殊,我了解一下流程。”賈複恩雖長期在**係統工作,卻很少接觸出入境業務,聽完繆、白二人介紹後沒輕易表態,而是連續撥了幾個電話。


    一個環節一個環節追溯下去,半小時後賈複恩大抵弄清基本情況,收起手機道:


    “首先可以肯定一點,出入境管理係統無法控製出入境操作,因為係統、網絡以及出境種類複雜性決定了不可能實時監控;其次出入境管理係統並非集中式服務器,而是分布式服務器,省廳這邊總服務器隻起到統計數據和批量交換信息等作用;最後就是各市出入境管理中心在業務指導方麵歸口省廳,但標準掌控方麵還聽從地方正府,這就是文軍書計有權下令到畢遵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原因。”


    賈複恩一口氣說道。


    繆文軍失望地說:“就是說……哪怕省廳下達各中心發現肖特和索朗紮西立即管控的命令,實際上也得不到落實?”


    “是這樣的,”賈複恩道,“以前出現省廳甚至**部簽發通緝令都被無視的情況,如何加強出入境管理一直是**係統頭疼的問題,過於寬鬆造成種種權力尋租空間,過於嚴格降低通關效率影響國家形象。”


    “麻煩賈書計直截了當告訴我們,怎麽做才能截住那倆家夥?”繆文軍單刀直入道。


    “點對點,即預判出他們大概從哪個方向出逃,我可以派人趕過去,”賈複恩道,“不過沒抓捕手續也隻能隔離到旁邊問問話,拖幾個小時,如果管理中心那邊明顯向著他倆,遲早還得放人。”


    “有關苓**局協查通報也不行?”繆文軍問道。


    “可以協查,但不能抓人,抓人是抓人的手續還得走程序……**不能隨便抓人呐。”賈複恩答道。


    繆文軍氣結:“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白鈺冷不丁道:“請問賈書計最長能拖多久?六個小時可以嗎?”


    “六個小時……”


    賈複恩掂了掂道,“時間太久,要防止以後肖特走外交渠道抗議,頂多……頂多四個小時吧,不能超過。”


    “你想怎樣?”繆文軍道。


    白鈺笑笑:“還沒想好,但多拖會兒總是有好處的。”


    此言一出,繆文軍和賈複恩頓時心領神會:這小子準備采取非常規手段解決問題,當然不能向領導匯報。


    否則領導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同意違反紀律,不同意事情沒法解決。


    隻能由白鈺自行其事,這也是擔當。


    接下來判斷肖特和索朗紮西從哪邊離境,實質就是分析嶽峙往哪邊打招呼。


    “雅壇!”


    繆文軍與賈複恩不約而同道,理由無須多說,三家邊境地級市——畢遵是繆文軍的地盤;甸西自詩委書計以降都為宇文硯所掌控,嶽峙應該不可能自投羅網,因此隻能到他的老根據地。


    但雅壇邊境共有六個出入境口,且位置非常分散,省廳這邊倉促間調集人手限——必須既信得過的不會泄露消息的,又靈活機智能夠應付管理中心和肖特雙重壓力,賈複恩隻能保證包括趙天戈在內派遣兩支信得過的小分隊。


    就是說必須在六個出入境口當中押注兩個,認賭服輸。


    問題在於兩位申委常委都對市以下幹部不熟悉,白鈺對雅壇的情況也不了解,沒法作出精確判斷。


    怔忡片刻,白鈺道:“此事能否交給趙天戈?”


    賈複恩表示讚同:“行,由他根據情況自主判斷,相信天戈挑得起這付擔子!”


    很迅速地,賈複恩在暮色掩護下離開;隔了會兒白鈺從相反方向出門返回關苓,途中撥了個號碼:


    “在哪邊,苠原還是關苓?”


    “在關苓,主人!”溫小藝脆生生應道。


    白鈺瞟了前麵的鍾離良一眼,皺眉道:“立即出境,趕往象國的拉隆市方向!出境後換號碼與我保持聯係……對了,最好請梅朵也過去。”


    “是,主人!”


    溫小朵回答得簡潔利索,白鈺卻微微哆嗦,擔心鍾離良聽到“主人”二字,那也太……太不正常了。


    鍾離良**的卻是“梅朵”二字,立即問:“要出境執行任務嗎,白書計?需要我過去配合?”


    白鈺輕描淡寫道:“她倆足以應付,”停了停又道,“你是我的司機,你打架代表我打架,你幹出格的事等於我幹,因此盡量別直接出手,你務必注意這一點。”


    “白書計,越芒部落都知道索朗紮西出逃的事了,非常憤慨,桑吉已聯合長者和飛鷹開部落大會罷免其部落首領稱號!”


    “可以,這是遵循部落自.治原則……”


    剛說到這兒,尹冬梅打來電話道:“白書計,這會兒我在噶爾泰草原!桑吉馬上召開部落大會……”


    “我知道,”白鈺打斷道,“你去幹嘛?”


    “我邀請了省市兩級宗.教局和三個東南亞國家領事館負責民族宗.教人員過來觀摩,全過程隻看不說,完全由越芒部落自行組織,同時開通網絡直播為噶爾泰草原旅遊做好預熱——今晚部落大會都穿民族服裝,還有傳統大型篝火晚會!”


    尹冬梅聲音不象溫小藝那樣脆,卻字正腔圓透出一股爽利和幹練的勁兒。


    白鈺不由得浮起微笑,道:“很好,很好,我正考慮此事你都想到前麵去了,很好!索朗紮西出逃是場危機,卻也是契機,正好抓住它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我們動作在先,縱使肖特開記者招待會影響也會被抵銷很多。”


    “還有個動作,您想不想聽?”尹冬梅語氣突地輕快俏皮起來,特意在“動作”二字上加重語氣,令人遐想。


    “呃……”白鈺瞥了鍾離良一眼,道,“我知道冬梅***向來足智多謀,行事往往出人意料。”


    這一說聰穎如尹冬梅便知他身邊有人,也不繼續大拐彎了,道:“我已委托外事委在聯合國的常駐代表向世界遺產委員會提交抗議文件,指責肖特利用觀察員身份挑唆越芒部落內鬥,幹擾地方正府對噶爾泰草原環境治理和水土涵養!世界遺產委員會已答應展開內部調查。”


    這會兒要是尹冬梅在旁邊,恐怕白鈺要樂得在她俏臉上親一口!爭取遺產委員會支持,斷掉肖特的後路,這一手玩得太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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