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陪同吃了早飯安排鍾離良送龍忠峻回町水,上車前龍忠峻緊握白鈺的手,富有深意地說:


    “真正的賽跑從大換界後開始,切記!”


    回到辦公室,卻見尹冬梅守在走廊門口,目光一凝問道:


    “那件事還沒解決?”


    昨天王作寧怒氣衝衝告狀尹冬梅拒絕配合宣傳寧駿相關工作,人家父母及親屬又在醞釀上訪鬧事雲雲。


    白鈺嚴肅地說不能怪冬梅同誌,我的態度也是從緩從輕,充分討論之後再做決定!一是向上級部門了解“見義勇為”的界定標準,是否包含未成年兒童;二是作為地方正府,應不應該宣傳、宣揚、引導未成年人參與危險性質,以及與能力不相稱的救援活動;三是對於寧駿父母來說,現在揪住正府不依不饒簡直豈有此理,我還要譴責他們沒盡到監護義務呢!是否申報,我建議提交常委會討論,必須充分考慮到各方麵情況,千萬別鬧笑話造成網絡群嘲。


    被白鈺說得有點訕訕然,王作寧說我還以為路、郭兩位***現場拍板的事……其實申報了批與不批都在各級領導掌握之中,關苓就是做個材料而已。


    白鈺搖搖頭,正色說作寧啊,關苓不需要“人民小英雄”,我由衷希望“人民小英雄”永遠別再出現!


    以***書計的口吻,雖說沒把路堵死還建議常委會討論,其實態度已不明而喻。當下關苓的局勢,路冠佐、郭佳凡等人不可能為個與己無關“見義勇為”稱號跟白鈺翻臉,那就讓寧駿親屬來鬧唄。


    “應該沒這麽快,我已關照門衛這幾天盯緊點,別把陌生人放進來,”尹冬梅簡潔交代後轉而臉色一黯,道,“我想請幾天假……私事,盡量三天內回來,超過時間我會向***報備。”


    白鈺仔細打量她,道:“最近京都發生了一些事……”


    聽他這麽說,尹冬梅警覺地掃了眼四周,輕聲道:“進去再說……”兩人進了辦公室分主賓坐下,她續道,“我回去是是迫於家族壓力解決個人問題,但,可能與您所說的事情有關,形勢變了,京都各方都在努力適應並整合。我不想成為犧牲者,不過未必能抗爭得過家族。沒有家族,我將一無所有。”


    “喔,冬梅***倒有隨遇而安的心態。”


    “我吃過苦頭,上次我說過從政前我走過彎路,否則斷斷不可能到關苓這個倒黴地方!那些日子對我來說黑暗而冰冷,無助而絕望,因為我想拋卻家族標簽以普通女孩打拚,結果……我是認命了,所以無論家族讓做什麽都不會拒絕,我就是家族的一份子,願意為家族作出力所能及的貢獻。”


    看著眼前明媚淡定如卓語桐的世家女孩,白鈺不覺感慨,停頓良久道:


    “我不認同你的觀點,但我尊重你的選擇。我不清楚你那段彎路到底有多黑暗,但家族之間急於聯姻的一方往往都處弱勢地位,意味著你的配偶——請原諒我用這個不帶感情的詞,或許年紀很大,或許重病纏身,或許種種想象不到的問題……”


    “那又怎樣?”


    尹冬梅反問道,“我還在關苓,我的生活不會有一絲改變,無非檔案裏婚姻關係從未婚到已婚,一字之差而已。話說類似情況在京都家族很普遍存在,別人能忍受我為何不能?”


    白鈺啞然:“你你你……你也看得太開了,那就權當我剛才什麽都沒說。趕緊回去收拾一下動身吧,我擔心寧駿親屬中午前後會過來鬧事。”


    “謝謝。”


    尹冬梅燦爛一笑,起身離開。


    幸好意想中的鬧事沒有發生,鐵清鎮領導還算給力,搶在寧駿親屬們聚集並準備前往縣城的關鍵時刻趕過去喝止,並發動鎮村兩級幹部分頭做工作,暫時把事端平息下去。


    “爭來爭去還為個‘錢’字,聽口風寧駿父母想要一大筆錢,而且每年都能享受補貼,倘若說服他們主動放棄申報‘見義勇為’稱號那是最好的。”


    王作寧如釋重負道,白鈺淡淡道:


    “繼續做工作吧,時間是撫平傷口的最佳良方。”


    中午時分馬昊從省城帶來了一個龐大的調查團,足有近二十人,囊括省發改委、省經貿委、省經信委、省國資委、省財政廳、省礦務廳、省建設廳、省水利廳、省教育廳等九個省直機關或部門!


    表麵原因是關苓申報項目太多:青牛灘引畢入下工程;噶爾原草原綜合保護與旅遊開發;金鬥坪金礦;關苓山北麓機械產業鏈;師範學校升格和創辦本科班等等。


    馬昊說這麽多項目省直機關領導們不可能逐個到現場,倉促之間也不可能了解那麽詳細,百聞不如一見,幹脆集體請到關苓考察觀摩,打包評審所有申報項目。


    這些省直機關或部門是看馬昊麵子嗎?


    他有啥麵子。


    所有人都衝著副省級領導、經貿委主任孫剛的麵子,以及馬昊在省城狐朋狗友們暗中發動的各條路子的麵子。


    關苓縣***自然傾巢出動,熱情款待!


    來的近二十位雖說級別也就基本上是處級、科級,隻有帶隊的是副廳級,可都是份量極重手裏握有審批權的實權派人物。俗話說“閻王好惹小鬼難纏”,省直機關裏最讓人頭疼的就是這群人。


    基層領導跑項目、打招呼通常直達廳領導,可絕大多數情況是材料往往在處室科室就被卡住,理由起碼有一萬條,每條都讓你挑不出刺來。你若直接找他,他說隻要領導同意我沒問題;你找他理論,他說我隻認原則說話,有本事你叫領導直接簽字!


    這些省直機關中層群體能量又很大,往往相互之間都有通氣,若其中一位在某位基層領導麵前受了氣,馬上相關部門的經辦人都能知道,接下來可想而知辦理手續時處處遭到冷落,憋一肚子氣到最後問題還得不到解決。


    因此而言哪怕路冠佐、郭佳凡等人對白鈺主導推行的項目滿肚子牢騷,甚至前期暗中反對破壞,場麵上的事還是全力配合,誰說得清以後有沒有項目要央求這幫人呢?


    中午說是工作餐,在白鈺、馬昊再三堅持下還是搞了點酒,事先安排服務員把白酒、紅酒倒進不透明的大酒壺裏,再到餐廳分到各人麵前同樣不透明的飲料杯。這樣外人一來看不出喝的酒還是飲料,二來沒法辨認喝的什麽酒。


    菜也號稱正宗八菜一湯,其中煨的“山珍野味湯”,那個大瓦罐需要三個服務員抬,足夠讓兩歲嬰兒在裏麵洗澡;什錦炒野味有三層,可理論上也算一個菜。最硬的一道菜反而是本以為純屬雞肋的湯,山裏捕的野雞煲的高湯煮沸後,大廚親自出馬,先團團一圈給嘉賓們出示袖裏籠的有嬰兒手臂粗的新鮮山參,然後刀光一閃,切得薄如蟬翼的山參片雪花般飛入沸湯,瞬時清新的人參香味溢滿包廂!


    白鈺笑道:“各位領導回省城後盡量第一時間回家,外麵有彩旗的也要先保家中紅旗,堅持肥水不流他人田原則。”


    眾人皆哄笑。


    馬昊湊趣道:“兩地分居者自行想辦法,但千萬別聚集活動,萬一被抓住了也要聲明與關苓山參無關。”


    眾人更是笑得前俯後仰。


    笑聲中白鈺端著酒杯來到呂思妍麵前——此次考察出於眾所周知原因經貿委派的人級別最高人數最高,分別是一位副廳級黨組成員、經濟運行處處長談嘯以及調整到實權部門項目審查科副科長呂思妍。


    “個人問題有著落了吧?”他輕聲問道。


    呂思妍在席間被半勸半逼喝了不少酒,此時兩腮酡紅,眼波流轉道:


    “個人問題成了大問題,正準備利用這次機會向白處,不,白書計請教呢。”


    “這,這有啥請教……”白鈺納罕道。


    “我已跟小雅分手了,此後沒再見麵,”呂思妍聲音更輕,“不過……怎麽說呢,我遇到很大的困惑……等下午有機會單獨請教。”


    還是聽不懂。


    但白鈺是包廂當仁不讓的第一男主角,不適宜在呂思妍旁邊停留太長時間,哪怕兩人曾經同事,遂草草應了一聲繼續敬酒。


    餐後小歇片刻,下午分成多個小組分頭考察調研,白鈺主要陪同國資委領導前往關苓民俗村探討哈尼山寨整體搬遷落戶事宜,而呂思妍去了青牛灘義務勞動工地,兩人沒撈到單獨交談機會。


    關苓方麵已做好晚上“盛大隆重”款待準備,不料下午四點左右白鈺突然接到繆文軍電話,還是不容商量的口吻:


    “今晚由***招待省考察組一行,傍晚六點前把大部隊拉到畢遵!”


    白鈺愣了半晌,道:“繆書計,我們……我們食堂都已做好準備,沒人吃會形成浪費啊。”


    “還食堂呢,騙鬼都不信!”繆文軍毫不留情戳穿他的謊言,“你不就想晚上陪人家痛痛快快喝酒嗎,沒問題,關苓常委班子都過來共同參與接待,喝的酒保準更好!”


    “都……都安排好行程,貿然變更不太好吧?”白鈺還想爭取一下。


    繆文軍道:“什麽不太好,很好!我都跟領隊還有相關單位領導都溝通過了,一致同意……趕緊安排車輛,今晚放開來喝,晚上都睡畢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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