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鈺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剛開始約束在正確的軌道上運行,可以省卻日後很多麻煩。聽好了,我替你爸立的第一條規矩是,荊家寨民俗工藝貿易公司的董事長是你爸!”


    “啊!”


    阮家父子倆都吃了一驚,阮老師趕緊說:


    “白鄉長,我乃一介代課教師,生意方麵的事兒一竅不通,別說當董事長,就是給公司打下手都沒轍……”


    阮平情商更高些,解釋道:“白鄉長……白哥!公司注冊後暫時沒設董事長,就是想我們這班沒出過山的學生娃不懂事,董事長位子永遠留給白哥,或者由白哥指定人選……”


    說白了就相當於白鈺的影子公司。


    白鈺笑道:“是啊,現在我就指定你爸當董事長,聽我說阮平!這麽做的目的不是讓阮家開父子店,而是……齊鄉長正計劃著手開通‘村村通’教育班車,把孩子們都接到鄉小學上課,各村小學都要關停,代課教師根據自願原則合並到鄉小學……”


    阮老師呆呆道:“蘆溝村小學也要關停啊?”


    語氣裏不知是失落還是欣慰。


    “鄉裏財政緊張暫時每天車輛接送,免費提供一頓午餐,等財政寬裕了考慮提供寄宿,當然也是免費的,優化合並教育資源工作齊鄉長決心很大,”白鈺續道,“阮老師辛苦了幾十年我覺得也該放自己一個長假,畢竟代課教師並非長遠之計,各村小學關停後會有一個壓縮、裁減的過程……”


    “哪能說放就放唷。”阮老師酸楚地說。


    “到公司坐鎮指揮吧,如你所說全是初出茅廬的娃娃,需要位年長的、有威望的看守著,關鍵時刻發揮定心丸的作用,”白鈺接著說,“再說第二條規矩,是要寫進公司章程的,即公司重大決策包括收購、並購、合並、重要投資等,都必須董事長同意方可執行,所有財務費用支出也必須董事長簽字方可報銷,這麽做並不是架空阮平這個總經理位子,而是你還年輕,的確需要你爸把關,明白嗎?”


    阮平重重點頭:“好的,沒問題!”


    白鈺語氣嚴肅起來,道:“第三條規矩是給你們父子倆的,那就是堅決杜絕這山望得那山高心理,踏踏實實做好荊家寨香包品牌,千萬不能受投資中介蠱惑,搞這個風投,那個收購,玩什麽資本運作等等!希望你們時時刻刻牢記這一點!”


    阮老師和阮平都表示水平和能力有限,能在白鈺指導下把香包做好就是祖上燒高香了,不敢再有別的奢望。


    到了六月中旬,雖說各項經濟數據還沒統計出爐,但白鈺做的統計軟件已初步估算出上半年成績:


    一是gdp增長率為12%,遠超上年同期的3%;


    二是全鄉存款餘額比上年同期淨增4100萬元,淨增率全縣第二;貸款餘額淨增8000萬元,淨增率更是躍居全縣第一;


    三是建檔立卡貧困戶脫貧67戶,脫貧人口為229人;全鄉列入可統計勞動人口比去年同期提高28%,主要投入中草藥材和手工製作香包兩大產業;


    四是全鄉外出打工人數比去年同期提高17%,這個數據看似與全鄉可統計勞動人口提高相抵觸,實質是公益養老院規模進一步擴大後騰出更多富餘勞動力,但種植中草藥材和製作香包都屬於中低強度的活兒,中青壯力還是選擇到外麵打工。


    五是在白鈺強力主持下,苠原鄉同時啟動7條公路的修建工程,裏程數比近五年小打小鬧修修補補加起來都多;加上各村自建的橋梁、小水利,荊家寨村炸石固山工程等,堪稱苠原曆史上從未有過的盛況。


    這些成績的取得,不用說無論官方還是民間都自然而然記到白鈺頭上。原因很簡單:


    簡剛要有能力做成這樣,苠原鄉不可能多年穩穩墊底;莊驥東空降才半年時間,仍處於邊摸索邊工作階段;經濟有了起色,經濟副鄉長的功勞最大。


    在這樣蒸蒸日上、熱火朝天的大建設氛圍下,不知何時突然傳來一則小道消息:


    考慮到白鈺主抓經濟的出色表現,縣裏打算調他去商林最大的隋水鎮擔任經濟副鎮長,扭轉其*靡不振、步履維艱的困頓局麵。


    誰接任白鈺的位子呢?據說是財政工作經驗豐富的邱彬!


    聽到這個消息齊曉曉頓時炸了,風火火衝到白鈺辦公室道:


    “你還有心情坐著慢悠悠喝茶,位子快被人家搶掉了知不知道?典型的卸磨殺驢啊,真卑鄙!”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看吧,在那鍍金的天空中,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白鈺吟道,“冰川紀過去了,為什麽到處都是冰淩?好望角發現了,為什麽……”


    齊曉曉焦急道:“跟你說事呢,好端端背北島的詩幹嘛?”


    “瞧你沉不住氣的模樣,在體製裏哪兒不是幹工作?我不可能一輩子在苠原,你也是,話說咱倆不是早就相互看不順眼嗎?”


    “你明明知道不一樣!”齊曉曉道,“苠原經濟抓上去了,你是有功之臣,就算調動也該提拔,怎麽可能扔下剛成雛形的框架不管,跑到隋水當救火隊員?”


    白鈺歎道:“你說的我都懂,但我剛剛破格提拔,現在好意思向組織提條件嗎?提也白搭,組織部門會說從墊底的苠原鄉調到商林第一大鎮本身就是重用,你怎麽回答?”


    齊曉曉一愣,兀自辯道:“你是正科級,調動應該補正科職缺才對!”


    “這是你認為,不是組織部門認為,去工作吧,不準私下議論人事。”白鈺揮手把齊曉曉趕走了。


    其實內心深處,白鈺哪裏象表麵風輕雲淡,之前已連續打了兩個電話,一個給直接領導、也是最賞識自己的繆文軍,任何小道消息到他那邊真假自知。


    不過論私交,白鈺遠遠沒到直截了當談及私事的程度,匯報苠原經濟數據的靚眼成績後,拐彎抹角問繆***對下一階段工作有何指示。


    繆文軍一眼看穿他的意圖,笑著少跟我玩心機,不就是打聽最近縣裏動不動你嗎?小白呀,目前省市縣各個層麵情況都比較複雜,很多事沒法……象過去那樣盡在掌握,我隻能說會在關鍵時刻堅持自己的觀點,但謀事在天成事在人,一切順其自然吧。


    聽到繆文軍語氣居然軟弱成這樣,白鈺隨即又打給包育英。


    包育英正在開會,說等會兒回複,直到晚上才打來電話,細述了近期掌握的相關線索。


    包育英說近一兩個月從省級層麵就比較動蕩,接二連三有京都、外省幹部空降滲沙子,給省***增加了不確定因素且直接影響到市縣兩級。


    包育英又說原來町水市是成書計獨攬大權,在他陰影下市長付壽靜等苟延殘喘,如今省裏有勢力不滿於町水狀況準備動刀子;多方博弈下成書計不得不同意即將增補一位***常委。


    誰有希望進市常委班子?


    包育英說有成功摘帽且穩定經濟數據的政績,季輝和繆文軍都有希望。季輝優勢是一把手,壓繆文軍半個頭;繆文軍優勢是主管經濟,眾所周知商林能夠走出低穀就是因為采取一係列得力措施。據他所知,何超以及另一位省領導都支持季輝,繆文軍雖說背後也有人,可能力量差那麽一點點。


    白鈺覺得奇怪,說基層出身的何超應該了解繆文軍的務實能幹,為何支持相對務虛的季輝?季輝是政工幹部出身,經濟方麵乏善可陳。


    包育英這是正治,不是選秀。


    最後包育英還透露提出把白鈺調到隋水的是***副書計廖長偉和紀委書計雷同,白鈺更奇怪,因為工作關係跟他倆全無接觸,估計站在他倆麵前都認不出自己,況且兩人都主管黨務係統,怎會指名道姓調整自己的工作?


    包育苦笑說具體內幕不太清楚,可能與成書計有關,也可能不是——他順便說上次要求白鈺留任苠原就是成書計的意思!


    白鈺聞言大驚,說這這這這位成書計什麽來頭,我更不認識!


    同樣受人之托吧,我猜……包育英說你問成書計什麽來頭,這可難為我了,町水都知道他是有名的“三不書計”,即不公開履曆、不公開露麵、不下基層考察。


    無所不知、毫無秘密可言的網絡,關於成書計的工作履曆隻有一條:現任通榆省町水市***書計;


    成書計除了在町水市區活動,任職數年裏沒去過轄內各縣調研座談,也沒視察走訪過基層社區鄉鎮,商林、商碭等貧困縣更沒親**問過,然而省領導、省相關部門仿佛聾子瞎子啞巴,從來沒對這種反常狀況提出批評;


    成書計還有個古怪的要求就是凡他參加的活動,一律不準把他拍攝在內,也不準在報刊、電視新聞裏出現他的正麵。所以町水宣傳係統關於***市正府所有新聞報道隻有文字,沒有圖片圖像,頂多給個遠景,確保主席台就坐的一排領導麵容模糊不清。


    但成書計對市縣重要部門、主要領導的控製力很強,凡不聽話的敢於忤逆的幹部一律撤換,就象繆文軍這等強勢而有作為的縣領導,也隻得賠著笑臉委以虛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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