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級層麵什麽才算大事?


    事情急到沈直華不看現在幾點,不問方晟是否休息,一反常態地直接要求方晟趕往晉北市,不想可知真出大事了!


    今天才是上任第一天啊,想想幾年前在百鐵的遭遇,方晟不寒而栗,連忙問道:


    “什麽事?到哪兒會合?還要帶什麽人?”


    短短一句話工夫,沈直華已稍稍冷靜下來,略為沉吟道:“來了麵談,就到晉北***吧……董建輝現在哪兒?”


    “還在百鐵,沒接到調令呢,大概還要等幾天。”


    “那你直接過來吧,其他相關部門負責人我這邊通知,”頓了頓沈直華關切地說,“別急,山路難開注意安全,不忙在前後幾分鍾。”


    沈直華不這麽說,方晟也會格外注意,晉西造假集團勢力強大得超乎想象,不能不加以提防。


    方晟也沒單獨行動——官至申長沒有輕車簡行的道理,立即打電話給兼秘書長的副申長陳栗,要求調集兩輛商務大巴。


    陳栗顯然也接到了通知,幹脆利落地說十分鍾後抵達樓下,警衛班也全體待命!


    兩輛商務大巴,方晟和秘書管瑾坐在前麵一輛,後麵一輛全是警衛。魚小婷、老吳、小吳開著方晟的專車緊跟著商務大巴,防止出現意外第一時間接應。


    警車在前麵開道,這是公事,以方晟的警衛級別可以享受,安全為上沒必要故意低調做秀。


    快上高速時陳栗打電話報告,說省正府主要領導、省直機關部分負責人都接到通知,那邊人多些正在省府大院集中,人齊後乘車前往。


    方晟問道晉北發生了什麽事?


    陳栗說目前還不清楚,通知要求第一時間趕到。


    方晟“唔”了一聲,放平座椅閉目休息,車子開得又平又穩,在“噝噝”的空調聲中不久便睡著了。


    一覺醒來,正好看到車隊開進市府大院,管瑾一直埋頭看材料,聚精會神得都不知道。


    整個市府大院燈火通明,每個辦公室都亮著燈人影晃動,院子間、走廊間偶爾有人出沒都行色匆匆,麵露緊張的神色。


    沈直華的秘書將方晟引到12樓豪華會議室,剛進門,沈直華擺擺手說:


    “你們都出去……”


    等其他人離開並關上門,沈直華示意方晟來到麵向大街的窗前,指著右前方道,“你看那是什麽?”


    富麗堂皇的廣告牌下,好像有人在排隊……


    再細看,隊伍排得很長蜿蜒到街道盡頭還拐了彎,人行道前後左右都是維持秩序的警察,附近警車閃爍著警燈。


    “再看那邊……”沈直華見方晟看得入神,又指著左前方說。


    同樣如此,隊伍排到街道盡頭轉彎,旁邊也站滿了警察。


    “兩家……都是銀行啊!”


    方晟終於看出門道,眉毛一挑道,“銀行夜間從不營業,這會兒離上午開門還有好幾個小時,排隊幹嘛……啊,擠兌?!”


    他大驚失色看著對方。


    沈直華深沉地說:“很不幸,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我已向京都相關領導、部門做了匯報,應急預案已經啟動最遲十個小時後到位,在此期間我們必須展開自救。方申長擅長經濟金融,要多挑擔子多出主意,共同抵禦住可怕的金融危機!”


    “目前情況有多嚴重?”


    “整個晉北市區、附近四個縣所有銀行營業網點門外都排著長隊,我們已切斷相關地區與外界的交通,采取技術手段屏蔽網絡、社交平台、聊天軟件、短信等涉及‘兌付’‘銀行’‘存款’等關鍵詞,物理阻隔擠兌潮的蔓延。”


    “怎麽引起的?”


    沈直華臉上泛起怒意,道:“本來可以避免,因一連串處理失當才導致災難性後果……”


    晉北、晉西北是造假重災區,規模達上千人的陶瓷廠、密密麻麻數裏路分布的燒窯都堂而皇之燒製各式瓷器青銅器陶器,從春秋戰國到宋元明清隻要市場有需要都做得出來且巧奪天工。


    晉北市商業步行街就是古玩一條街,林林總總都與古玩行業有關,還不能說它們造假販假,大多數店鋪招牌上明確寫著兩個字:仿製。


    準確地說整個晉北就沒有象樣的工業,除了與礦業有關的重工業及其中下遊產業鏈外,三分之一工廠都生產加工與造假有關的機器、機械、模具、鋼坯、元件;農村一望無垠的田地都長些不需要伺弄的東西,從老人到孩子成天鑽在各種作坊裏承擔各種角色。


    有個笑話,說造假作坊裏那些十多歲孩子、六七十歲老人大字不識幾個,但認識的青銅器銘文比京都大學考古係博士多,對字畫、瓷器落款及印章的精確把握程度遠勝市麵那些掛羊頭賣狗肉的鑒定師。


    還有個笑話,說晉北各銀行信貸員教練煉就一雙火眼金睛,碰到造假作坊申請貸款,跑過去前前後後轉一圈就掂得出其造假工藝質量,水平高就多批些貸款,水平低就少批甚至不批。


    晉北幾乎所有賓館酒店的客人都是慕名前來考察采購的贗品買家,兩手空空隻帶著一柄放大鏡,在店家熱情專業的講解下以審慎挑剔的目光打量樣品,不時拋些刁鑽古怪的問題;每到晚上酒樓食肆,包廂路邊,到處坐著或竊竊私語或高談闊論的食客,細聽之下主題隻有一個——怎樣把贗品賣出好價錢。


    這樣的惡劣環境,可想而知一旦掀起鏟除造假產業鏈風暴將引起什麽後果!


    沈直華三項規定下達後,在申委常委、**俞生農的督查下,晉北市到處關停、查處工廠商鋪,幾個月來因不具備轉型轉型技術破產的陶瓷廠等達37家,被廢棄的燒窯超過200個,遍布農村的造假作坊窩點900多個;與造假相關的產業更是遭受滅絕式打擊,因為沈直華要求所有標明“仿製”的店鋪無限期關停,而允許經營古玩的店鋪每個縣區不能超過10家,這樣一來等於從源頭堵住造假輸出渠道近一半的量。


    而另一半輸出,被沈直華卡死在高速、國道省道和碼頭,逢車必查,拿不出通行證就地銷毀填埋的招數簡直太狠了,如於正華所說,在市裏沒有深厚人脈的造假團夥直接被撲殺,毫無商量餘地。


    結果是晉北地區百業凋零,市麵冷清不堪商業一蹶不振,最明顯的就是古玩一條街,從東走到西正常營業的店鋪不到十分之一;賓館、酒店等服務業營業額陡降百分之七十以上,裁員、輪休、無薪假等等花樣百出企求渡過漫漫寒冬。


    在此背景下,地方造假利益集團不甘被團滅奮起反抗,主要通過晉北商會和古玩協會兩個民間團體出麵交涉,提出三項要求:


    一是增加古玩行牌照的發放,建議從目前每個縣區10家增加到30家;


    二是有條件允許銷售仿品的店鋪重新營業,隻要明碼標價、注明生產來源都是合法經營;


    三是從逢車必查改為抽檢,取消通行證製度。


    如果不答應怎麽辦?商會和古玩協會不約而同威脅說一個月內全部撤資,叫你晉北成為一片荒地!


    晉北***書記歐陽町、市長何亞趕緊向坐鎮指揮的俞生農報告,建議成立工作組跟他們談,協商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緩解方案。


    俞生農勃然大怒!


    俞生農固然與造假集團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卻在別處,跟晉北這疙瘩半點關係都沒有。


    俞生農厲聲說三項規定是申委根據京都要求討論通過的,各市縣必須不折不扣執行,哪有討價還價的道理?小小的商會、古玩協會,自以為腰包裏有幾個臭錢就想翻天?告訴他們,要撤就撤,決不挽留!


    歐陽町、何亞與當地造假利益集團頭目都很熟——生分的早被排擠走了,當下如實相告。


    造假頭目們聚集起來一商量,橫豎都是死,索性來個魚死網破!


    一時間晉北幾十家貿易公司、商貿集團凶**取存在各銀行的流動資金——做造假生意資金大進大出,平時賬麵都保持幾百萬、幾千萬、上億餘額。等到錢抽得差不多了立即向法院申請破產,這樣暫時不用歸還銀行貸款。


    存款被大量支取,貸款收不回來,一進一出晉北各銀行的流動性被截掉大半。


    在他們的唆使、鼓動下,原本收手不幹準備吃段時間老本的中小造假作坊老板紛紛效仿,一邊從銀行兌付大額存款一邊造謠說銀行馬上沒錢了,要破產了,有錢趕緊取出來!


    事有湊巧,昨天上午也就是方晟第一次以申長身份參加省常委會時,晉北市工行城區街北儲蓄所真的沒錢了!


    其實稍有金融常識的人都知道,銀行不可能沒錢,所謂沒錢無非就是現金頭寸不夠,事出有因,但偏偏連續幾個環節都出了岔子。


    現金頭寸什麽意思呢?


    銀行要將吸收來的存款用於商業運營,主要形式是放貸款,但存款不能都放貸款,要留一定比例保證存款兌付,法定紅線是保持在70%內,即7成放貸,3成留著做準備金。


    雖然劃出這樣一條紅線,國家對商業銀行並不放心,為防止偷偷摸摸挪作它用,要求商業銀行向人行即中央銀行繳納存款準備金,意思是以法規形式把錢存我這兒才安心。繳納比例通常在13%-18%之間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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