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與喬娜的交結極為隱秘,不,事實上也就鄞峽期間熱乎了一陣。喬娜是明星光環罩身,到哪兒都有無所不在狗仔隊盯著,現在則多了作風瘋狂、極端的“私生飯”,明星根本沒有隱私可言。


    這種情況下——方晟對喬娜也隻有欣賞的意思,並無越軌之念,隨著她加入海韻歌舞團一步步洗白,事業步入正軌,聯係自然愈發少了。


    有點悲哀或可惜嗎?


    很正常。


    人的一生會經曆很多朋友、敵人,隨著時光流逝,有些人漸漸從身邊乃至記憶中消失,若幹年後驀然回首,才想起生命中曾經的感傷和激情。


    但就是追憶而已,倘若再度相逢也無趣了。


    對於喬娜的培養,主要通過於雲複在鍾宣部的老部下,後來接手的則是齊誌建。如今喬娜已經打通並建立起屬於自己的人脈關係,無需方晟多費心。


    娛樂圈的勾心角鬥、刀光劍影並不弱於官場,喬娜能做到一姐位置自有過人之處。


    這樣漂亮得脫俗超凡的女明星,本來已經漸漸淡忘——就象黃海、江業、順壩等等工作過的地方,接觸的人和事一樣,每個人大腦記憶容量終究有限,會有選擇性遺忘。


    誰知這個名字居然從陳皎,雙江常委、常務副省.長嘴裏說出來,方晟怎能不吃驚?


    在這樣的級別、這樣的年齡斷斷不可能是追星族啊。


    念如電轉,方晟道:“喬娜……咱倆在談論喬蓮,為什麽扯到一線明星?”


    “兩個狐狸精長得象不象?”


    “呃……”


    方晟記得剛認識童光輝時有人介紹過,喬蓮父親是之前京都對台辦主任,正部級;母親是婦聯秘書長,標準的**家庭。喬蓮屬於童星出身,早在幼兒園就拍過兒童手機、動畫片片頭廣告,美貌不輸於當紅影星喬娜,因此曾經有過兩人是親姐妹的說法。


    “對她倆的家庭情況我都不太了解,也沒關心過。”方晟說的是實話,以前確實沒往這方麵想過。


    陳皎笑笑,道:“關於喬娜是老喬私生女的話題,在京都圈子裏不算秘密,否則,喬娜能輕輕鬆鬆獲得那麽多資源做到一姐位置?長得漂亮、陪導演睡覺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憑什麽就她成功?不信等有空你到網上搜下老喬的照片,那個水汪汪的桃花眼,父女仨簡直一個模子出來的!”


    “喬蓮知道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方晟好奇地問。


    “當然知道,”陳皎仰頭喝掉一盅茶,“姐妹倆彼此都知道,但種種原因和顧忌從沒見過麵。眼下有個爭議,喬蓮喬娜傷和氣已經不可避免……”


    “爭議?”


    “老喬在對台辦幹的時間比較長,成天跟超級富豪打交道慢慢掌握生意上的門路,加上各路英雄好漢支持,以他弟弟喬斯節——喬家家底子厚實,建國前就有家族企業,暗地裏發展並做大與台資深度關聯的電子產業,即鍺昌集團!”


    方晟震驚:“總資產數百億的著名私企,a股市場電子類上市公司的龍頭!”


    “據說老喬持有5%-10%股份,因為鍺昌集團能有今天基本靠他嘛,不然他弟弟單幹撐死了幾十億家族企業,那就很牛了,”陳皎道,“京都對老喬與鍺昌的情況是掌握的,沒幹預主要出於戰略考慮。鍺昌與台資合作的深度廣度超出很多人意料,美國人對大陸封鎖、禁運的技術,鍺昌都能通過台資以及日韓企業弄到手,某種程度算是曲線救國吧。”


    喬斯節是台資版的趙堯堯。


    說到這裏方晟已悟出陳皎曲曲折折想表達的意思,笑道:“老喬手裏的股份少說也有10多個億,給誰不給誰,給多少全在一念之間,對吧?”


    “今年老喬身體每況愈下——不知是不是被女兒的事氣的,反正京都那邊風言風語少不了。他明裏就喬蓮一個女兒,暗裏還有喬娜,所以股份怎麽分割是個問題……”


    “要考慮的因素很多,老喬的愛人和她那邊家族……”


    “愛人三年前去世了,很巧同一年喬娜母親也死於交通事故,京都圈子都說老喬命苦,”陳皎道,“喬斯節出於對企業掌控的考慮,希望收購老喬持有股份——喬蓮喬娜都在體製內,不便參與集團經營管理。也就是說一旦老喬確定分配方案,幾個億甚至幾十億直接轉到個人在海外的賬戶,爽不爽?”


    方晟點頭承認:“沒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何況姐妹倆都認為是自己應得的。”


    “站在喬蓮角度肯定承認喬娜有繼承權,但份額必須遠遠低於自己;站在喬娜角度要求平分,想必是情理之中吧?”


    “都……都有道理,清官難斷家務事。”


    陳皎臉上浮起神秘莫測的笑容:“有人可以影響額度分配進程!”


    “喬斯節?喬家長輩?喬蓮母親那邊家族力量?”方晟胡亂猜測道。


    “都不是!”


    陳皎賣關子似的呷了幾口茶,慢吞吞道,“家父。”


    方晟反應何等之快,立即道:“令尊大人以前有恩於老喬?”


    “老喬調到對台辦前與家父同事了七八年,私交好到鐵哥兒們的程度,不瞞老弟你說,”陳皎下意識壓低聲音,“當時甚至訂了娃娃親,準備把喬蓮許配給我呢。”


    “老天!”


    方晟啞然失笑,“這個世界真的很小!光輝又多了位情敵。”


    “不可外傳啊,我還真怕光輝找我拚命。鍺昌集團上市前進行股改,喬斯節暗中分股份給老喬的事被泄露出去了,當時有人要以利用職權牟取私利、涉嫌利益輸送等罪名查老喬,家父力排眾議把那波意見壓了下去——真是力排眾議,也冒了很大的正治風險,其時京都高層在思想形態上總體比較偏左,眼睛裏揉不得沙子,要是家父不出麵,或者雖然出麵但稍稍軟一點,老喬免不了牢獄之災!”


    “大恩大德此生難忘,”方晟順著他的思路說下去,“要是令尊……不,這種事傳個話就行了,比如‘希望’、‘建議’、‘不要造成……’等等,足以讓老喬改變主意,反正理由都在嘴裏說,根本沒有標準答案。”


    陳皎幽幽道:“家父委托我去醫院看望老喬,時間預定在下周六下午。”


    “喬蓮必須主動與燕慎一刀兩斷,不然……”


    “不然她得到的將遠遠低於預期,人家喬娜長期得不到父親關愛,難道不應該獲得更多補償嗎?”


    方晟忍不住笑起來:“倘若斷了呢?”


    “喬娜身為一線女星身家已經過億,給再多就是個數字,不如少給點錢但讓她出席追悼會……”


    “喬蓮的性格有點反複無常,如果迫於壓力先應答下來,過後反悔呢?”


    陳皎大笑:“方老弟在考我嗎?好像有個工具叫做期權吧?再不濟就來個分期付款,主動權掌握在喬斯節手裏呀!”


    方晟深深瞅住對方:“陳兄似是深謀遠慮很久,並非今晚提到燕兄隨便說說?”


    “確實,我隻是從老弟這方麵驗證他倆動態,免得發生誤判,”陳皎又壓低聲音,“實不相瞞,此乃燕老相托……”


    惦出其中的份量,方晟不禁動容,良久道:“看起來真不是小事嗬。”


    聽了這話,陳皎長時間沉默。


    水開了,在壺裏“突突突”發出響聲,方晟伸手去提被陳皎攔住,聲音低不可聞:


    “兩年後大換界變數不小,劉未必能如期上位!”


    方晟心頭重震,緊張地說:“怎麽可能啊老兄,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兒!關於桑下劉繼,是當年傅老退下來時的正治約定,不好反悔的,不然要出大亂子!”


    “首先,桑下劉繼不是傅老的意思,傅老也沒能力指定誰,而是各種力量博弈的結果,”陳皎道,“其次桑固然不待見劉,也沒有阻撓的能力,關鍵在於劉現在的處境……你懂的,國內外質疑聲此起彼伏,但又不是他個人問題,誰也沒法左右國際經濟形勢;最後,除了劉暫時選不出可以服眾的人物,這才是最可怕的事實!”


    “什麽意思?”


    被一連串的秘聞打懵了,方晟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陳皎聲音細細弱弱鑽進他耳裏:“誰都認為自己有希望一搏,群雄奮起,各自為戰,天下……大亂啊!”


    “哦,”方晟脫口道,“那必須確保劉順序接位,沒有別的選擇!”


    “這也是當前京都各方勢力的共識,但要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人總是有私心的,哪怕奔著崇高的目標也不排除夾帶私貨,反複醞釀,最終負責牽頭協調的任務落到燕老身上。”


    “燕老在位時德高望重,持正守信,為各方勢力所折服;退下來後為了大局毅然執掌外事委,承前啟後立下汗馬功勞;燕家子弟都在教育係統,與仕途無爭,應該是唯一適合人選。”


    陳皎點點頭,道:“還有一點,桑最賞識的碧海書計許岱卻是燕的學生,傳說中下屆要接替劉,出於這層利害關係燕也會不遺餘力的。”


    聽到這裏方晟的頭有點暈。


    是不是晚宴上酒喝多了?


    連喝幾小盅茶定定神,神智一清,道:“所以燕兄不能出事,不能惹事,必須保持安靜。”


    “準確地說是喬蓮不能惹事,她不主動燕兄也沒轍,所以這幾天我一直在苦苦尋思誰給她稍話,”說到這裏陳皎露出狡黠的笑容,“沒料到老弟來了,很好,很好,今晚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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