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道:“有一次我到省城辦事,因為車子出現故障送到維修站,秘書又生病住進醫院,這時接到鄞峽市.委書計電話要我立即回去召開常委會……”


    滔滔不絕地說到“會”字,方晟和吳鬱明幾乎同時猛地下蹲!


    耿哥正聽得入神,猝不及待之下愣了半秒隨即惱怒地下移槍口並扣下扳機!


    然則潛伏在暗處的狙擊手們等的就是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瞬間七八支狙擊步槍同時射擊,耿哥手指堪堪用力,呼嘯的子彈將他打得麵目全非,兩把手槍射出的子彈直接打到空中!


    “呼——”


    方晟和吳鬱明軟軟癱倒在地,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


    都在冒險,方晟是,吳鬱明也是。


    耿哥吃虧就在不知道吳鬱明做過鄞峽市.委書計——上次綁架也在鄞峽潛伏了很久,依稀記得吳鬱明出現過,但耿哥監視的重點是方晟和魚小婷,不可能挖掘其他人的詳細資料。


    方晟第一次提到“鄞峽常委會”、“下班前”、“共識”,聰明如吳鬱明已悟出對方的暗示:“常委會”是暗號;下班時間則是下午六點,時針指向下方,即身子下蹲避開槍口;“共識”就是同時行動!


    為驗證猜想,吳鬱明特意強調了“常委會”三個字,方晟沒吭聲默認了。


    之後方晟準備動手之際,為確保萬無一失加上“鄞峽市.委書計”,等於提醒吳鬱明,然後說出關鍵詞“常委會”時同時行動。


    這可真是僥幸撿回一條性命,倘若狙擊手們反應慢哪怕十分之一秒,或不是七八發狙擊子彈打得耿哥氣絕當場,兩人都有可能死於槍下!


    飛奔過來的白翎熱淚盈眶,當著一幹眾人一把抱起方晟吻了又吻,吻得吳鬱明不好意思地別過臉,狙擊手們則躲到旁邊竊笑不已。


    回市區途中白翎講述了追蹤的經過:昨晚知道方晟今天上午結束學習,白翎想來想去決定給他個驚喜,便推掉一個活動獨自驅車來學校,快要的時候給方晟打電話卻總是忙音。


    這時有戴袖章的在路口攔截車輛,宣稱臨時交通管製。白翎沒辦法掉頭繞到另一端,同樣被攔。


    不對勁!


    久住京都的人對於交通管製可謂家常便飯,白翎也組織過多次交通管製,不管級別、時間、規模,有個必須把握的原則:全方位覆蓋,不留漏洞。


    以學校正門兩端都管製的狀況,應該有正國級領導出入;可白翎迂回繞路時分明看到學校專供行人出入的後門一切如常,連個保安都看不到。


    這就不對了!


    好比民宅正門三四道門禁加防盜係統,後門卻敞開任意出入,哪談得上什麽安全級別?


    職業本能使白翎立即警覺起來。出現這種怪事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根本不存在交通管製;二是有人故意留下破綻。


    兩種情況都令人不安!


    白翎隨即呼叫附近特警、狙擊手,並跑到與學校正門直線位置觀察動態,果然,很快看到一輛出租車長驅直入,載著方晟和吳鬱明離開!


    “臨海這邊有人要我的命也罷了,想不到前麵還有懸賞花紅……”方晟歎息道。


    “你說冷鱷團的時候,耿哥沒有否認。”吳鬱明道。


    “他是老江湖,根本不會上當,”方晟悻悻道,“見鬼的職業道德。”


    吳鬱明道:“所謂盜亦有道。”


    吳鬱明也算大將風度,受方晟連累九死一生後沒半句埋怨,神色如常地談笑風生。


    白翎道:“臨海大概是省商會那幫人吧?”


    “管它是不是,沒必要計較了;耿哥的死也算有所了結,不然擱著總是心思。”方晟道。


    內心深處,他甚至有點感謝耿哥,因為綁架才有那個**的夜晚,摟著高燒不退的葉韻,她那嬌媚柔嫩的臉龐,她那迷人的氣息,她那纖細柔長的手指,她那昵喃誘人的聲音……


    若非如此,每當看到宛如睡美人靜靜躺在病房裏的葉韻,怎會有心靈相通的感覺?怎麽痛澈入骨,撕心裂肺?


    一路說說笑笑,轉入市區後白翎略加躊躇,提醒兩人主要是吳鬱明對於挾持一事絕對保密,不可以泄露給任何人。


    京都學校正門口綁架兩名正廳幹部、與反恐中心特警對峙、狙擊手亂槍爆頭,這些元素太過驚悚,會引發外界無限興趣和猜想,以他倆如今的情況還是低調從事,避免節外生枝。


    吳鬱明表示理解。


    回到於家大院,於雲複卻不在家,一問才知陪於秋荻到京郊釣魚散心去了。就在方晟學習期間,國資委對旗下央企***進行一刀切,達到二線年齡的不打折扣全部回家養老,於秋荻憤然拿著高級經濟師證書找有關領導吵了幾回,還是垂頭喪氣打包滾蛋。


    仕途都是如此,說脆弱時很脆弱。


    小貝周五才回家,閑著沒事在**間散步時意外碰到匆匆回來的於道明,他要去北歐半個月考察林業保護方麵的工作,中途回來收拾行李。


    “調整幅度不會小,”於道明邊快步走進自家院落邊說,“局裏也有個正廳參加學習,一問才知道以前在基層幹過,說明內地特別是跌幅較大的中原地區急需懂經濟的幹部。”


    “要是缺懂經濟的省.委書計,二叔可以頂上去。”方晟笑道。


    於道明瞪他一眼:“拿我開涮是不是?告訴你吧,最近鍾組部還真找我談過!”


    方晟精神一振,連忙問:“怎麽說?是不是形勢所迫,須得二叔臨危受命?”


    “保密。”


    “二叔,捫心自問一幹侄輩當中我對您怎樣?”


    於道明摸著下巴說:“唔……勉強及格。”


    “二叔這麽說就違心了吧,台上的事就象風兒吹過去了,一件不提!聞洛那小子可一直盯在後麵,非要刨根究底問出小牛的底細……”


    “那個混賬東西先拿鏡子照照自己的屁股!”於道明勃然大怒,“要不是我在雙江幫他一會挪這兒,一會挪那兒,早就灰溜溜滾回京都了!”


    方晟附合道:“就是!我也警告他不準多管閑事,要象二叔一樣有所為,有所不為。”


    “嘿嘿嘿嘿,你也不是好東西,借聞洛之口要挾二叔!”於道明一眼識穿方晟的鬼把戲。


    方晟神色不變:“我對二叔是忠心耿耿鞠躬盡瘁死而後己,可謂一片冰心在玉壺!”


    “呸,一顆壞心在夜壺!”於道明啐道,隔了會兒道,“透露點也沒關係,你的嘴巴向來很緊,這方麵還是信得過的……”


    “二叔聖明!”


    “聖明個鬼,是好忽悠吧!鍾組部老徐過去找我,說鑒於中原六省經濟下滑嚴重,準備在國家層麵成立發展領導小組,地位等同於振興東北領導小組,組長起碼副國級,在宏觀上將六省凝成一股繩形成集團衝鋒,打整體攻防戰……”


    方晟謹慎地問:“關鍵在於老徐為什麽找您,需要您發揮什麽作用?”潛台詞是人家是看中你抓經濟的能力,還是暗含騰位子想法。


    於道明說:“老徐說得很坦白,目前鍾直機關一把手當中從省.長位子上去的都有談話,就是希望領導小組副組長一定要懂經濟,切實把工作抓上手。”


    “領導小組啊……二叔什麽態度?”


    “老徐暗示此小組不同彼小組,實質是切掉六省部分權力進行統籌,而且對於省班子有提名權和建議權,說白了類似以前西南局、華東局那種設置,沒準還能拿掉個把不聽話的自己兼***書計什麽的。”


    “這位老徐——有沒有忽悠成份?”


    “跟我關係還不錯,就是那種能挖心窩子說話的,”於道明說,“我一聽好事啊,按說鍾直機關應該聞風而動吧,怎會平白無故落到我頭上?他也說了實話,就是從設計初衷來講是這樣,可實際操作存在很多問題,權力不是想收就能收,作為地方主正領導也未免配合,振興東北那個小組至今仍處於很尷尬的局麵。”


    “等等二叔,我記得那位組長後來兼省.委書計?”


    “老徐就這樣勸我,回頭跟你老丈人商量了一下還是拒絕了,人家比我年輕六歲仕途大有可為,我就等著退二線了,還較什麽勁?”


    方晟目光一閃,道:“也不盡然吧二叔!當初讓我去鄞峽、潤澤時您怎麽勸的?搞不好是大勢所趨,搞上去了是您的本事,有機會總比沒機會好是不是?”


    “你是這麽看啊……”


    於道明停住手坐下,沉思良久道,“最擔心的是年齡問題,邁不過去的坎啊,我和你老丈人都擔憂這個,萬一哪天宣布小組解散,連林業局的現成位置都沒了。”


    方晟卟哧一笑:“振興小組成立後東北那疙瘩人均gdp漲了幾個點?不照樣成天調研、開會忙得不亦樂乎?我敢負責任說,這任領導手上成立的小組絕對不可能自打耳光撤掉,八成把包袱留給下任,到時二叔已經……”


    “哦——”


    於道明微微頜首,轉而拍了拍方晟的肩,難得溫和地說,“我和你老丈人都老了,遇到新問題習慣於采取守勢,誇大自身弱點,把困難複雜化;你采取的是攻勢,完全不考慮退路的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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