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中午,朝明市古玩協會陳會長在省正府胡副秘書長、社會事業處和法製辦相關負責人陪同下,一起到省經偵大隊看望被拘的房曉真。


    在一班警察麵前,陳會長要求房曉真穩定情緒、據理力爭,利用法律武器捍衛自己合法權益。


    經偵大隊牛副大隊長匆匆趕來接待,胡副秘書長沒給他好臉色看,嚴肅地說房曉真被捕一事在社會引起強烈反響,愛省長很關心此案,指示要慎查慎辦,拿出令社會各界信服、令人民群眾信服的證據,誰敢弄虛作假、貪贓枉法不僅要摘他的帽子,還要一查到底把牢底坐穿!


    “這是臨行前愛省長說的原話,請牛隊長向經偵大隊、省廳領導如實傳達!”胡副秘書長硬邦邦說完便率眾離開,留下一身冷汗不知所措的牛副隊長。


    下午三點多鍾,省公安廳會同經偵大隊召開緊急會議傳達愛省長指示精神——胡副秘書長既然要求傳達就必須傳達,留有會議記錄。當然愛妮婭說的份量很重,以廳領導對她的了解基本言出必踐,絕非虛張聲勢。


    麻煩的是,案子是祁以橋直接打電話要求辦的,上麵還有應留生,對省廳來說一個都得罪不起!


    得罪哪個,今後日子都不好過。真是夾縫老鼠兩頭受氣!


    正左右為難之際,隊裏來電話請示,說朝明律師協會五名頂級律師組成律師團自願為房曉真辯護,這會兒要求與當事人見麵。


    “自願?媽的,這幫律師溜須拍馬倒是行家裏手!”廳領導們罵罵咧咧,憤慨不已。


    按說上午於舒友夫婦已帶著律師來看望過,經偵大隊完全有理由予以拒絕。但愛省長的態度顯而易見,對手又是素以難纏著稱的頂級律師團,稍有應對失當便容易被找碴。


    愛省長對應留生都敢在常委會上毫不留情痛斥,收拾這幫廳級幹部還不是小菜一碟?別的不說,以幹部交流名義踢出省廳到地方掛個閑職總可以吧?再說了,司法局、法製辦、人大政協都有清閑崗位,省長抽調你過去借用誰攔得住?


    “按程序辦理手續,注意控製見麵時間,提醒律師們不要違反相關規定。”達成統一意見後,牛副隊長措辭嚴謹地命令道。


    經過冗長、沉悶的討論,廳領導們決定向在外出差的祁以橋詳細匯報今天發生的情況,至於應留生的態度,那是祁以橋的事兒,省廳這塊隻對分管領導負責。


    很顯然,愛妮婭不認可房曉真犯了倒賣文物罪,所以才要求經偵大隊“拿出令社會各界信服、令人民群眾信服的證據”,並特意警告“誰敢弄虛作假……把牢底坐穿”的硬話!


    有沒有弄虛作假,在座各位都很清楚。


    官場沒有絕對的秘密,各有各的訴求,各打各的小算盤,即便祁以橋再三強調要“絕對保密”,哪有跑到愛省長麵前告密換取的正治利益實惠?


    這就是廳、經偵大隊兩級主要領導最擔憂的。


    愛妮婭派胡副秘書長前來轉達指示,下午出現“自願組隊”的豪華陣容律師團,說明她已經查到幕後指使者卻不打算協商解決,而是做好通過司法程序討回公道的決心!


    如果真是,麻煩就大了!


    首先古玩店自己的監控主機偏偏那天“發生故障”就難以服眾,不符合愛省長“兩個信服”的指示。


    其它還有諸多疑點,一旦被那些頂級律師捕捉到再無限放大,後果不堪設想!


    重重壓力之下,唯有把燙手山芋還給祁以橋:對不起,你惹的禍端你來收拾,咱們陪不起!


    接到電話,祁以橋在會議室外徘徊了許久。


    一方麵惱怒公安廳那幫慫蛋既不會辦事,關鍵時刻又頂不住,號稱專業人士,做點小事破綻百出;另一方麵暗罵愛妮婭手段刁鑽,根本沒鑽入應留生的陷阱,反而使自己陷入被動。


    怎麽辦?


    祁以橋這樣的年紀早已在官場混成精,什麽都可以做,字典裏唯獨沒有“擔當”二字,瞻前顧後的結論就是愛妮婭已看穿應留生陰謀,這場仗打不下去了!


    “應省長啊,那件事恐怕……不太好辦呐……”


    二十分鍾後祁以橋吞吞吐吐向應留生講述了愛妮婭的反應,說從昨天傍晚到現在還沒超過24小時,最好的辦法是以“誤抓”名義趕緊放人,說幾句軟話道個歉就完了,免得被一幫趨炎附勢的律師揪住辮子沒完沒了。


    “好,我知道了!”


    應留生沒給答複便掛斷電話,心裏將祁以橋和公安廳那幫無用之徒足足罵了四五分鍾。


    罵歸罵,問題還得解決。


    其實設置陷阱前應留生預見到有可能被愛妮婭識破,因此準備了應急預案,那就是:惡人先告狀!


    一直拖到晚上,應留生充分醞釀後撥通沈直華的手機,親切笑道:


    “直華呀,我是朝明應留生。”


    “應省長好!晚上正府沒安排活動啊?聽說朝明的幹部怕影響企業正常經營,把會議都放到晚上或雙休?”


    “唉,老傳統沒辦法啦,”應留生道,“有個突發情況想跟你通個氣,是關於你愛人唐女士……”


    “啊,她在朝明惹什麽禍了?”


    “沒沒沒,純屬意外,這當中出現了不該出現的人……”


    應留生添油加醋陳述了歪曲的事實,主要強調兩點:一是唐巧誠心買鼎,房曉真不講行規,倚著方晟為靠山態度強硬地將她趕出古玩店;二是自己準備“小小懲戒”一下房曉真,卻遭到愛妮婭強大壓力,勒令必須立即放人,買鼎的事不準再談。


    “直華你說說,做生意哪有這麽霸道的?大家都在官場混,憑啥你愛妮婭壓人半個頭?這事兒我打算跟她鬥到底!”應留生大義凜然道。


    早在中午,衛君勝已經將真相告知了沈直華,無須多說,沈直華一聽事情來龍去脈便猜到唐巧被人利用了!


    原因有二:周小容是方晟的初戀情人,這一點整個京都圈子、新生代子弟都知道,而愛妮婭與方晟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也是眾所周知;


    再就是愛妮婭在常委會暴擊應留生和謝大旺,如今揪著溱州深海碼頭擴建工程不放,弄得兩人狼狽不堪也傳遍高層。


    兩下相結合,應留生擺出為唐巧出氣的姿態拘捕房曉真,用意不言而喻。


    然而,這是把自己架到火上烤,提前跟方晟決鬥啊!意識到這一點,沈直華對衛君勝說:


    “多謝君勝提醒!方晟的名頭如雷貫耳,背後勢力也不是一般的深,哪個不長眼的在這個時候惹他?這樣吧,君勝好人做到底,替我向他表示歉意,不管啥鼎唐巧肯定不要了,以後也不會去朝明,至於房曉真的案子我也會采取措施,不能讓外界說閑話!”


    衛君勝打著哈哈說:“直華能這麽說足見雅量,你和方晟都算我的朋友,可從沒見過麵,不打不相識,以後有空坐一塊兒喝酒如何?”


    “好啊,沒問題。”


    雖這麽說,沈直華對方晟卻是一點結識的興趣都沒有。


    原因在於身為新生代子弟中的佼佼者,沈直華始終保持謙卑低調,埋頭苦幹、踏實做事,絕少與圈子子弟交往,也不想自己的名字時常見諸報端或八卦。方晟太惹眼太令人矚目,跟他一起容易暴露。


    另外就是徐璃的因素,每每推測她會在方晟麵前透露自己隻能持續兩三分鍾,便生起無名之火,恨不得把那對狗男女統統殺掉滅口!


    跟徐璃分手後,沈直華先後談了兩次戀愛,雖說均以失敗告終但都上過床,表現還可以,通常堅持七八分鍾,十多分鍾也有,為什麽在徐璃麵前就“見花謝”呢?之後步入官場,社會閱曆和經驗豐富了才知道,根源不在於自己,而是徐璃天具異賦的獨特結構。


    所以對於方晟,沈直華有種忌妒和自卑,自己做不到的,看來方晟做得很好,否則徐璃不可能明知方晟花心還緊緊黏著。


    百聞不如一見,相見不如不見。這就是沈直華的原則。


    “很過意不去,唐巧在朝明給應省長造成麻煩了,”沈直華開宗明義道,“這段時間在基層調研,剛剛聽唐巧說起正準備打電話呢,被動被動!”


    “哪裏,是我溝通不及時。”


    “應省長,這樁事是這樣,整個過程來看唐巧有錯在先——我打聽過,朝明古玩行的確有鎮店之寶的習慣,她不聽人家解釋想要強買就是不對;事後抓起來嚇唬一下,出口氣也罷了,又要人家拿鼎換人更不對了,萬一被苦主發到網上,應省長、朝陽公安部門、我和唐巧都脫不了身!應省長,我個人建議趕緊把人放了,私底下道個歉什麽的,盡快平息事端,您看呢?”


    完全出乎意料!


    形勢急轉而下,應留生簡直目瞪口呆,怔怔道:“這……我就是不想太委屈唐女士,還有,古玩店收購或幫助銷售盜掘古玩也是事實……”


    “聯係到一塊兒會給外界想象的空間,還是避嫌為好,”沈直華溫和地說,“我還認為先放人再說,警方覺得那個古玩商有販賣文物前科可以繼續監視嘛,以後機會多多,是不是應省長?過幾天我到朝明去一趟,拜訪下您,還有其他省領導。”


    話說到這個份上應留生也沒轍了,隻得勉強笑道:“還是直華大氣啊,我們都要向你學習……過來時提前通知,一定要陪直華痛飲,不醉不歸!”


    沈直華爽朗笑道:“行,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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