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偉不解釋原因,言之鑿鑿方晟在蘆葦蕩一帶被劫持。兩小時嚴華傑親自率領幾百名刑警、特警封鎖紅河通向外麵的所有道路,緊接著瀟南、銀山等增援警察源源不斷投入搜索。


    白翎抵達瀟南機場後,立即與省廳十處會合前往紅河;容上校請示軍區司令莫中將後派了兩架直升飛機參與搜救工作;傍晚,樊偉親自帶了十多個人高手會同反恐中心特種兵、公安部求援專家組等趕了過來。


    紅河管委會成為大本營,驚魂未定的樊紅雨強捺恐懼和擔憂,調動開發區一切資源給予配合。


    碰頭會上,樊偉說根據線人提供的線索,劫持發生在下午三點四十分左右,車輛為黑色桑塔納,車牌號未知,嫌犯大概有三人,都是中等身材,無明顯體貌特征。結合紅河各卡口監控分析,懷疑嫌犯有較強的反偵查能力,故意避開卡口監控,在鄉間小路裏流竄。


    白翎伏在地圖上看了很久,道:“最有可能的落腳點是哪兒?”


    “惲城山。”嚴華傑和十處歐陽處長同時說。


    樊紅雨插嘴道:“惲城山地勢很複雜,如果進山搜尋起碼要組織四五千人的規模。”


    表麵看她強調困難,可語氣間卻流露出隨時可以組織人員的意思。


    白翎奇怪地瞟了她一眼,又問:“山裏最易守難攻的地方在哪兒?”


    “小鷹崖、雙燕嶺、一指嶺……還有楊樹峰。”嚴華傑道。


    歐陽處長道:“楊樹峰和一指嶺盡是懸崖峭壁,嫌犯帶著方市長根本爬不上去,可以排除在選項外。”


    樊偉道:“那就雙管齊下,對小鷹崖和雙燕嶺展開地毯式搜索!”


    “好!”


    在場等人都是說幹就幹的爽快人,簡單商量分工後立即吆喝手下分頭出發,樊偉留在大本營居中協調。


    見車輛呼啦啦疾馳而去,樊偉站在窗前歎道:“紅雨,我理解你此時的心情,可愈是如此愈要沉住氣,別被大家看出端倪。白翎很精明的……以後你隻須做好後勤保障工作,不要參加碰頭會,露麵越少越好。”


    樊紅雨在哥哥麵前流露出脆弱無助,流淚道:“這些道理我何嚐不懂,隻是……我不想臻臻早早失去親生父親,哪怕父子倆接觸機會很少很少,隻要他在,我和臻臻就有安全感……”


    “從目前掌握的資料看,劫持者很可能是近年來異常活躍的賞金獵人耿靖,素以膽大心細、出手凶悍、技術全麵著稱,他精於射擊,最好記錄是三百米開外擊中目標右眼……”


    “那方晟豈不是很危險?”樊紅雨驚叫道。


    “噓,輕點!”樊偉快步拉開門在走廊間看了看,關好門道,“剛關照你要沉住氣,怎麽轉眼……所以當前最重要的並非搜救,山間搜尋無異於大海撈針,人家存心躲你壓根沒法找。我的真正用意是布下重重障礙,阻止魚小婷與耿靖接觸!”


    “為什麽……”隻問出三個字樊紅雨隨即反應過來,“隻要魚小婷不出現,耿靖肯定不會輕易殺掉人質,畢竟他此行任務是獵殺魚小婷!”


    “另一方麵魚小婷極有可能為了換取方晟平安而自我犧牲,那將是得不償失的結果。”


    樊紅雨愣愣半晌,道:“也許吧,換了我大概……”


    聽到方晟出事的消息,葉韻在天黑前來到管委會,直接闖到樊紅雨辦公室請求分配任務。


    樊紅雨與樊偉電話商量後,道:“這會兒大部隊集中在小鷹崖和雙燕嶺,你不妨先到一指嶺看看,之後是楊樹峰,注意隱蔽尤其防止對方遠距離狙擊,有情況及時報告。”


    “多謝!”


    葉韻風馳電掣駛離管委會大樓。


    零星線索不斷出現。


    省廳十處通過定位係統查到方晟手機位置,在蘆葦蕩向西四公裏公路上;緊接著在更遠一點路麵刑警隊員發現折斷的卡,已被往來車輛輾得四分五裂;手機電池則六公裏路麵找到。


    劫持方晟的黑色桑塔納被拋棄在翠竹村六組附近田野裏,車內無打鬥掙紮痕跡,也沒有大家最怕看到的血跡。


    “還好,至少能判斷出方晟沒受傷,人沒事就好,”樊偉安慰妹妹道,“回去休息吧,有情況第一時間通知你。”


    樊紅雨倔強地說:“不,我就在這兒守著。”


    入夜了,山裏的月色分外皎潔明亮,淡淡勾勒出遠處群峰輪廓。方晟在銀山五年時間,從未象今晚這樣靜靜欣賞鄆城山夜色下的嫵媚與溫柔。四周萬簌俱靜,偶爾有一兩聲啼叫,旋即歸於沉寂。山腰間、樹林裏偶爾閃過幾雙幽綠色光茫,不知是野獸的眼睛,還是野墳飄出的磷火,詭異跳動幾下倏爾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耿哥從傍晚到入夜一直在平台另一側打電話,看樣子聯係很不順利,陰沉著臉,拳頭捏得格格直響,好象隨時可能爆發,方晟知趣地盡量不與他接觸。


    大概晚上八點多鍾左右,耿哥突然遞給方晟一顆膠囊,命令道:


    “吃下去!”


    “什麽藥?”方晟警惕地問。


    “吃不死人!殺你太容易了,砰地一槍就行,何必這麽麻煩?”


    方晟心底有了幾分數,鎮定道:“是緩釋膠囊?”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無須說太多廢話,”耿哥誇了他一句,“緩釋膠囊24小時後才會慢慢溶解,在此之前隻要服下解藥——其實是粘性非常強的發泡劑,裹住膠囊排泄出去,一點副作用都沒有。”


    “如果沒解藥呢?”


    “這種烈性毒藥一旦發作無藥可解,全身抽搐,四肢發麻發抖,口吐白沫,幾分鍾後氣絕身亡!”


    方晟頜首:“噢,你要下山辦事,擔心我逃跑?”


    “忘了買生活用品和食物,趁黑到附近補充一下,”耿哥道,“可能要在這裏多待幾天,買些方便麵回來。”


    為方便麵專門爬上爬下兜這麽遠的路,且冒著被警察攔截盤查的危險,方晟根本不信他的托辭。


    主要原因估計還是與金毛、銀牙聯係不上,沒法把消息傳遞給魚小婷,耿哥著急了親自上陣。


    “萬一你回不來怎麽辦?”方晟問。


    耿哥唰地變了臉——行走江湖的人很講究討口彩,行動前忌諱聽到晦氣的話,惡狠狠道:“要是我死在警察槍下,你就算陪葬,讓市長賠條性命我值了!”


    方晟自知失言,趕緊打圓場道:“耿哥是老江湖經驗豐富,肯定不會有事。”


    “為了你自己,多為我保佑吧!”


    耿哥冷然說,換了套衣服,腰間揣了三把手槍,臨走想想又拎走一杆雙管獵槍,警告道:“不準下去,否則……後果你清楚!”


    晚上十點多鍾,耿哥已下山近三個小時,按來去路途計算如果僅僅買方便麵應該回來了。


    此刻耿哥伺機與金毛銀牙接頭,討論下一步行動方案。


    方晟沿著懸崖邊邊走邊勘查,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坐到懸崖邊一塊岩石上,深深呼吸清咧的空氣,不由想到遠在倫敦的趙堯堯,朝明的愛妮婭,瀟南的徐璃,還有白翎、魚小婷此刻都應該接到消息趕過來了吧?


    遙望星空,一時間心潮起伏,感覺自己不能死,也不該死——這世間有太多牽掛,太多未竟事務,以及太多孩子……美好生活尚未拉開序幕,怎能隨隨便便離開人世?


    關於未來,方晟其實沒有想得太多。


    京都高層都認定的所謂新生代代表方晟、吳鬱明和詹印,方晟一直看得很淡。官場波譎雲湧,熱門人物臨陣倒灶的個案屢見不鮮,槍打出頭鳥嘛。方晟覺得與家族勢力期盼的目標相比,自己還很年輕,在仕途有很長的路要走,誰都不清楚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從三灘鎮至今,方晟的理念始終沒變過,那就是不管在哪兒做官,都必須實實在在為當地做實事,實實在在解決老百姓困難,為地方百年大計發展奠定堅實基礎。


    三灘鎮,起初是“三歎鎮”,黃海最邊緣最貧窮的鄉鎮,如今成為黃海第一大鎮,鎮書記沿襲方晟主政時的慣例位列縣委常委;


    黃海,原本在梧湘排名最末,基礎設施差得一塌糊塗,憑借沿海觀光帶和森林公園拉動旅遊業,以及三灘鎮風電產業鏈作出的貢獻,已是梧湘地區舉足輕重的經濟大縣;


    江業新城,順壩政治清明,紅河開發區高科產業園……等等,凡方晟主政之地都留下一連串閃光點。


    如今鄞峽經濟布局基本拉開,處於騰飛前的蟄伏階段,隻要加以助力,適時發動,必定能取得令人欣喜的進步!


    這個關鍵時刻,怎缺得了自己?!


    方晟越想越心潮澎湃,越想越鼓勵自己要勇敢地挑戰!


    既然挑戰來臨,就必須勇敢麵對,我從來不畏懼戰鬥!這是魚小婷昨夜說的,眼下卻用到自己身上了。


    他默默看著月光下的仙林山,遠處山穀隱隱傳來野獸的嚎叫,以及不知名鳥兒的怪鳴聲,山腰間不時響起一陣沙沙聲,似乎有人在走動,然後又突然消失。


    月光如水,清冷地灑在懸崖平台上,從穀底泛起的白霧如同石頭縫裏躥出來似的,很快將他籠罩其間,不多時頭上、臉上、身上結了層細細的水珠。


    又等了幾十分鍾,耿哥靈貓般攀上懸崖,背後果真背了一大袋方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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