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部下的到來,許玉賢十分高興。一方麵經過黃海和江業兩地相處,他與方晟已經形成堅實的政治聯盟,有利於加大對銀山官場掌控力度;另一方麵方晟背後的力量雄厚堅實,是能夠倚仗的靠山。


    歡迎會在市委中會議室進行,參加會議的包括市委常委和所有副市長,算是一次常委擴大會。按常規歡迎新晉常委,隻要常委會相互認識一下即可,許玉賢擺出破格姿態,意在表明與方晟不同尋常的關係。


    會議簡短而熱烈,參會人員三言兩語作了自我介紹,方晟對銀山市權力中樞領導有了大致印象:


    市長羅世寬,五十四歲,性格豪爽外向,嗓門挺大,是從基層一步一個腳印升上來的本地幹部;


    市委副書記王誠,五十七歲,沉默寡言,給人陰鬱消沉的感覺;


    紀委書記鄭豐達,省空降幹部,五十一歲,原省紀委監察六室副主任,享受正廳待遇;


    組織部長徐璃是美女幹部,冷豔高傲,不苟言笑,自我介紹時故意不提年齡,估計不到四十歲;


    宣傳部長郝常勤,四十六歲,性格開朗,言談幽默,看得出跟市領導們關係都很融洽,是官場常見的自來熟和萬金油角色;


    常務副市長紀曉丹,四十九歲,瀟南大學中文碩士,文弱書生模樣,少言寡語;


    市委秘書長茅少峰,五十四歲,滿臉皺紋,一付憨厚老實的樣子。


    其他還有政協主席苗誌節、軍區政委杜錚、政法委書記邵衛平、統戰部長單晨陽。


    方晟作為新晉常委且資曆最淺,安排在最後一個發言。他簡要介紹自己先後在黃海、江業和順壩的經曆,陳述完全與檔案一致,並不出彩。許玉賢笑嗬嗬道:


    “方常委太謙虛了,我來補充幾句。方常委在黃海任職期間,把全縣排名最後三灘鎮建設成為目前第一大鎮,去年綜合排名進入‘雙江十大名鎮’行列,並主持沿海觀光帶景區建設,著名的黃海森林公園主要出自他的規劃;在江業任職期間興建江業新城,四個月前我們部分市領導前去參觀過;在順壩一年時間,清除盤踞十多年之久的惡勢力團夥。可以說方常委工作過的地方都留下閃光的足跡,我們有理由期待紅河經濟開發區在他的率領下得到更快更好的發展!”


    會議室響起熱烈掌聲,羅世寬笑道:


    “我看過江業新城,聽說之前是一眼望不到的野草地,在方常委巧妙設計下逐漸發展壯大,現在竟成為一塊風水寶地,房價炒得比梧湘市區還高。看來紅河等了十四個月,等對了人!”


    “是啊是啊。”


    不少參會者連連附合,也有人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方晟都看在眼裏。


    市長表態之後,常委們按照排名或表示期望,或表示勉勵,或表示配合,唯有徐璃獨豎一幟,淡淡地說:


    “光說沒用,希望方常委拿出真章,讓大家看到實質性改變。”


    當時氣氛一僵,郝常勤連忙打圓場道:“徐部長就是急脾氣,人家方常委來咱們銀山一杯茶還沒喝完呢。”


    大家哄笑,緊接著郝常勤又開了句玩笑才將話題繼續下去。


    方晟對徐璃的第一印象很差,暗想:我上過的漂亮女人多得去了,你都排不上前三,拽什麽拽?


    在六名副市長當中有也位女副市長,叫薑姝,頗有幾分姿色,年紀可能與徐璃差不多。方晟暗想銀山對年輕女幹部的培養未免太重視了,而且都這麽漂亮,不得不懷疑之前的市委書記在女色方麵有無特別愛好。


    散會後方晟單獨來到市委書記辦公室,許玉賢關上門,從玻璃櫃裏取出一包茶葉,笑道:


    “正宗九轉大紅袍,朋友作為厚禮送了二十克,過後還有些心疼,說什麽想喝一定要叫上他,哈哈哈,世上竟有這樣送禮的人。”


    武夷岩茶大紅袍,其茶樹生長在武夷山天心岩附近的九龍窠最後一窠岩腳下,全世界僅存幾株。茶樹結成的茶果像紅瑪璃一樣胭紅,質厚葉大,衝泡後舒展開的芽葉上可見綠葉上鑲著一圈朱砂紅,恰似披上一件大紅袍。其它各種名茶衝泡七遍時味道極淡,隻有大紅袍衝泡九次仍不脫茶之真味,有“九道餘香”之譽。真正從那幾棵樹上采下來的九轉大紅袍無價無市,千金難求。


    不用說,許玉賢所說的朋友一定是副省長薑源衝。


    方晟不見外地過去捏了兩片茶葉聞聞,笑道:“真有口福,即使京都最高檔的茶樓,出大價錢都喝不到正宗九轉大紅袍,能給你泡杯武夷山腳下出產的大紅袍就很不錯了。”


    “好茶還得好茶具,索性把攢的家當都拿出來。”


    許玉賢又捧出一套紫砂茶具,方晟摸了摸歎道:


    “光澤滋潤,入手可鑒,這是紅泥紫砂真品啊,哎,經濟發達地區送禮都透著風雅,比梧湘那邊上檔次多了。”


    許玉賢笑罵道:“歪想到哪去了?這是我到人家廠裏掏錢買的,要說特殊化,可能價格便宜點。”


    “開開玩笑,誰不知道許書記是清正廉潔的好幹部。”方晟笑嘻嘻道。


    “不過話又說回來,作為市委書記收收茶葉茶壺也不算收禮收賄,說真的,肯收人家一套茶壺就是給麵子,很多基層同誌伸長脖子還撈不著送禮的機會呢,官當得大就這點好處罷了。”


    “當幹部的確比老百姓多喝點好酒好茶,抽點好煙,可與付出的心血以及承受的風險相比算得了什麽?”


    許玉賢喟歎道:“然而人總是勘不破,總想著更進一步……我想你已到紅河經濟開發區看過了吧,大失所望乃至全身冰涼?”


    “白翎說不如三灘鎮。”方晟老老實實答道。


    “她也來了?”許玉賢會意笑了笑,轉而道,“紅河相對於三灘鎮唯一的優勢就是副廳級,其它一塌糊塗!”


    和六七年前全國一哄而上的經濟開發區一樣,紅河從成立伊始就沒能發展起來,園區規劃、經濟藍圖至今貼在牆上已經泛黃,它對銀山的貢獻就是向省裏多爭取到一個副廳級組織架構,以及五十個公務員編製。


    “編製滿了嗎?”方晟問。


    “還用說,成立經濟開發區批複剛下來,兩個月不到就瓜分一空,在那兒上班舒服啊,成天無所事事,工資獎金一分不少,還成天叫苦說上班地點太遠,要求增加交通補貼等;我到任後采取分流措施,把總人數減到二十六人,要不是你調過來,我還打算進一步壓縮編製,爭取控製在十人之內。”


    “許書記打算放棄紅河?”


    “不錯,隻留一個類似看守機構進行簡單的行政管理,定期上報各類報表,不過來的人既然是你,我的想法又變了!我倆聯手,不信搞不過那班兔崽子!”


    方晟猜測道:“許書記好像話中有話?”


    “紅河經濟開發區是一塊風水寶地,根本不存在無法開發的問題!省城房價短短三年裏翻了兩番,銀山市區房價也水漲船高,而紅河的位置最靠近省城,有段時間甚至有劃入瀟南的說法,其地塊含金量可想而知。銀山把紅河升格為經濟開發區,是在戰略層麵與瀟南進行博弈。從瀟南角度講蛋糕做得越大越好,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從銀山角度講,當初紅河是附屬於建安區的郊區,被瀟南吞並無話可說,如今已是經國務院立項審批的經濟開發區,總不能說搶就搶吧?也就從那時起,一幫省城官二代開始覬覦這塊處女地,搞起了所謂的風險投資!”


    聽到這裏方晟有了幾分數,道:“我看到的圍牆,全都是官二代們提前布局圈的地?”


    “他們賭紅河最終劃入瀟南市,那樣的話紅河地價一夜之間起碼翻兩番,而且從長遠發展看還有兩至三番的升值空間!”


    “所以紅河大部分區域寧可長野草都不開發,”方晟道,“換而言之即使對賭失敗,土地捂這麽長時間也賺了。”


    許玉賢憤慨地說:“可銀山土地不是用來做房地產的,大力發展實體經濟才是固元之本、立市之基,或許我年紀大了頭腦僵化,但我始終認為靠資本運作、加杠杆炒房地產並非發展經濟的正道!”


    方晟有些耳紅麵赤,省城房價連續攀高也有自己投機炒作的因素,遂道:“完全同意許書記的看法,一個國家級經濟開發區不應該淪為投機分子的冒險樂園。”


    “經曆水淹江業事件我的心態已發生很大變化,起碼不再奢望仕途得到更多,隻求穩定和太平,”許玉賢主動提及那段最灰暗的時光,“但為官者總有自己的底線,你做得太過分,就是逼我出手!現在紅河簡直成為銀山市的芥蘚,其他人都可以選擇隱忍、無視,唯恐是我這個市委書記繞不過去的坎!”


    “隻要許書記全力支持,我有信心在任內把紅河發展起來!”方晟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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