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女大學生,學的是中文,因為偶然機會到某位重權高的部門實習。也許她字寫得漂亮,也許性格溫柔,也許別的什麽因素,總之得到部門領導青睞,等她畢業後特招到身邊當秘書。


    當時領導與妻子分居兩地,且他妻子長期患病,無人照料領導。而她正好是單身,又善持家務,便從工作崗位服務到領導身邊。一來二去兩人有了感情,不久發生關係秘密同居。


    數年後她生下一個女孩,又隔了兩年領導妻子病重不治而亡。


    這段戀情為整個家族所不齒,而她的確屬於婚內插足領導婚姻,始終得不到承認。即使他妻子病亡,不單家族,連他的盟友都警告不得再婚,否則將給他前途蒙上陰影。也就是說直到現在她在領導家族仍是得不到認可的邊緣人,而她並不放棄,固執地跟隨在領導身旁,不管受多少白眼和排擠。她要憑借自己的努力爭取到在家族裏的一席之地。


    “她就是我媽,那個女孩就是我,一個私生女,”趙堯堯木然道,“他調離省城後——我沒叫過他爸爸,我的字典裏沒有這個詞,我媽非要跟隨而去,但我不想寄人籬下,於是孤零零留在省城,後來為擺脫她索性來到黃海……”


    “那麽她為什麽突然跑到這兒,難道知道了你我的事?她說另有安排什麽意思?”方晟幹脆打破砂鍋問到底。


    趙堯堯長長歎息:“上次在省城鬧的動靜太大,不單我,白翎恐怕也遭到她家的壓力……我媽耳目眾多,自然收集到我的情況,得知我見你爸媽了非常著急,直接來到黃海。我的婚姻,其實象他這種大家族所有人的婚姻都不由得自己,白翎也是如此。每個人的婚姻就是一筆投資,或用於聯姻,或用於交換,或用於投靠,唯獨沒有愛情。我媽的如意算盤是,隻要我作為家族一枚棋子嫁出去,既增強家族力量,又能鞏固她的地位……可笑,地位到底算什麽呢?她一輩子都勘不破!”


    正因為從小受盡欺淩,得不到正常家庭親情和關愛,才養成她冷漠高傲,孤僻獨行的性格吧?方晟想到這裏,更加憐惜地擁吻她,輕聲道:


    “隻要我們真心相愛,沒有任何外力能拆散,至於手段,讓他們盡情施展吧,我根本不在乎失去!”


    “你沒見過他們的霹靂手段,對付敵人,他們冷酷無比從不手軟,”她喃喃道,“但我不管,隻要你這樣抱著我,愛著我就夠了……”


    方晟見小區裏不斷有人路過,投以驚詫的目光,道:“出去走走。”


    “嗯。”


    兩人手拉手從小區後門到街上,沿著街道漫然而行。大概十幾分鍾後,拐過街角前麵是座教堂。


    趙堯堯停下腳步,看著教堂呆呆出神。


    “你信上帝?”她問。


    “不信。”


    “我也不信,不過……”


    方晟奇怪地看著她,她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們訂婚吧。”


    他當即猜到此時趙堯堯心裏充滿極度不安全感,需要通過一次儀式來證明兩人關係,慰藉自己的情緒,毫不遲疑說:


    “太便宜我了,還沒正式求過婚呢。”


    當下兩人喜孜孜到附近商場挑選了一對訂婚戒指,趙堯堯還買了身潔白的曳地長裙權當婚紗,方晟則選了套頗為正式的西裝,裝扮完畢手挽手直奔教堂。到了門口,驀地“軋”急刹聲,白翎戴著墨鏡,開著吉普停在兩人麵前。


    “你倆到底在幹嘛?”她不滿道,“我已打發掉兩批想有所動作的家夥,沒勁再打了。”


    方晟歉意道:“對不起,今晚發生了一點事……”


    他突然想起通電話時白翎奇怪的問話,悟出以她的能量肯定知曉趙堯堯母親來到黃海,母女間必將有不愉快的對話,才約自己吃火鍋以避免卷入其中。


    白翎目光銳利地一掃趙堯堯臉色,暗想果然如此,緩和語氣道:“送你們回去?”


    趙堯堯搖搖頭,陡地朝白翎說:“能不能請你一件事?”


    她從未如此客氣地說過話,白翎疑惑一揚眉。


    趙堯堯接著說:“能否當我和方晟訂婚的證婚人?”


    “啊!”白翎猝然不及,墨鏡一下子滑到鼻尖,吃驚地看著兩人,敢情兩人壓力不小,想私定終身啊!


    方晟一想也對,隻兩個人在教堂訂婚太冷清,有白翎加入畢竟熱鬧些,道:“臨時決定,誠摯邀請。”


    白翎從小在特殊的環境中成長,性格裏有豪爽、粗疏和大咧咧的成分,有時來不及斟酌頭腦一熱就作出決定。本來以她的心思,根本不可能玉成趙堯堯的美事,但她知道今晚趙堯堯必定承受巨大壓力,而以趙堯堯高傲冷漠的性子竟然軟語相求,加之方晟語氣中包含請她成全的意思,當下也沒多考慮,道:


    “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啊,你們最好再慎重些。”


    方晟笑道:“老成持重可不是你的風格。”


    趙堯堯也滿臉期盼地看著她,白翎聳聳肩:“既然想好了,我就配合一下。”


    事實證明,這是令白翎餘生後悔不迭、懊惱無限的決定,也給她造成非常大的困擾和麻煩,但性格決定命運,很多時候每個人在時間節點上選擇都是必然的、宿命的,永遠無法避免。


    教堂裏有值班牧師,方晟說明來由並交納費用後,牧師打開燈光,將聖經放置於講經台,方晟站在牧師左邊,趙堯堯站在右邊,白翎則充當觀禮和證婚人。


    訂婚儀式應有的詢問和宣告自然免掉,牧師直接進入宣召程序:


    “兩位恩愛的新人,我們今天在此莊嚴神聖的聖堂中,在上帝和會眾的麵前,要為你們二人舉行神聖的訂婚儀式。婚姻是極貴重的,是上帝所設立的。所以不可輕忽草率,應當虔誠、恭敬、尊奉上帝的旨意,成就這人生大事。”


    趙堯堯低頭瞟了方晟一眼,心裏充滿甜蜜和幸福,早將與母親發生的衝突拋到爪哇國外。此時白翎已開始後悔了,覺得自己不應該按捺不住性子突兀在教堂門口現身,更不應該隨口答應為兩人證婚。


    當聽到牧師尊嚴的語氣,她陡地意識到這不是孩子過家家,真是很莊嚴很重要的儀式,必將對方晟,對趙堯堯,對自己都產生極大的影響!


    我似乎錯了……白翎暗想道。


    宣召結束,牧師接著禱告:


    “上帝,我們感謝您賜予的這場歡樂的婚禮;感謝您無時無刻都與我們同在;為了這具有重要意義的婚禮日我們感謝您;為了這一重要的時刻我們感謝您;以基督聖靈的名義。阿門!”


    方晟和趙堯堯同時念道:“阿門!”


    牧師又進入勸勉環節:


    “在神的麵前,我勸勉二位新人,要記得愛和忠實是建立歡樂和永恒的基石,你們要永遠信守許下的莊重誓言,堅定不移的去尋求並遵循聖父的意願,你們的生活將永遠幸福、和睦、快樂;你們將來建立的家庭將能承受任何的變遷。”


    聽到“變遷”二字,方晟和趙堯堯對視一眼,均目光堅定。


    然後是最重要的婚約環節,牧師莊重地說:


    “新郎方晟,你願意娶趙堯堯小姐做你的妻子,作為愛人和伴侶生活在一起,並愛她、尊重她嗎?願意與她平等、共同分享快樂、痛苦、勝利、幸福嗎?”


    方晟鄭重地說:“我願意。”


    聽到這裏白翎已經明白之前隱隱的不妥在哪裏:兩人哪是訂婚,明明是提前舉辦西式婚禮啊!


    牧師又問:“新娘趙堯堯,你成為方晟先生的妻子,作為愛人和伴侶生活在一起,並愛他、尊重他嗎?願意與他平等、共同分享快樂、痛苦、勝利、幸福嗎?”


    趙堯堯聲音清亮而溫柔:“我願意。”


    完成婚約後,雙方在牧師見證下交換誓約、交換訂婚戒指,最後牧師正式宣告:


    “方晟和趙堯堯已在神和會眾的麵前立下宣誓,彼此合手。我奉聖父、聖子、聖靈的名,宣告這二人結為未婚夫妻。祝福你們,主與你們同在。願仁慈、寬厚的主眷顧於你們。主會降福瑞於你們,保你們安寧!”


    牧師頓了頓,又微笑道:“方晟先生,你可以親吻你的未婚妻了。”


    方晟和早已淚流滿麵的趙堯堯深情擁抱並深深吻在一起,盡管之前已吻過無數次,但這一次格外聖潔和隆重,仿佛兩人已真的結為夫妻。


    牧師瞟了在旁邊呆呆出神的白翎,提醒道:“親友可以鼓掌了。”


    白翎如夢初醒,苦澀地輕輕鼓掌,與此同時心裏有根弦仿佛“砰”地斷裂,怎麽都聯結不起來。


    “現在我榮幸地向你們介紹,方晟和趙堯堯訂婚儀式完成。”牧師滿麵笑容宣布道。


    步出教堂,冷咧的寒風撲麵,三人均打個寒噤,感覺剛才是做了場夢,白翎最願意醒來,方晟和趙堯堯則希望留在夢中更久些。


    都沒有說話,趙堯堯在車上換回原來的衣服,白翎沒詢問便直接將車開到望海小區。


    下車時趙堯堯緊緊抱了抱方晟,悄聲道:“明天給你電話。”有今晚的訂婚儀式,她更有信心和力量對抗母親。


    白翎將車開到對麵快捷酒店,默不作聲跟著他辦完入住手續,一起走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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