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部長,你別參合了。”縱捭集團黨委委員、黨委辦公室主任、礦業公司工作組組長沈寧西說。


    “這樣行不行?如果時間早,我就唱,時間晚了就算了?沈主任、洪部長都知道,你們放心好了,我唱的歌不差,也不丟人,我就是想讓我們的人輪流唱一下,我沒有別的意思。”我說。


    “這樣也行。”沈主任說。


    “不管怎麽說,小剛,你都要做好唱的準備。”市委副書記、市長盧向陽說。


    “行,我保證像您一樣,超水平發揮,讓您心服口服。”我說。


    我看見盧市長一直看著新淩河大橋形象代言人、縣一中英語教師應姍紅。


    “應老師是不是拍過什麽電影啊?”盧市長問。


    “沒有啊。”應老師說。


    “拍過什麽電視劇嗎?”


    “沒有啊,我就一個普通老師,平時就是在教室上課。”應老師說。


    “哦,我明白了。盧市長,為了文化建橋,我們特別聘請了應老師擔任新淩河大橋的形象代言人,她的照片在我們公司到處都是,是不是盧市長誤以為她拍過影視劇啊?”天行健公司董事長梁剛說。


    “不是,不是。”盧市長說。


    “盧市長啊,我跟你介紹一下吧。本來我們是想聘請應老師擔任未來柳樹湖度假村的形象代言人的,還沒來得及跟應老師說,就被梁剛這小子搶先了。”沈主任說。


    “這麽俏啊?”盧市長說。


    “是啊,不僅如此,還有海水集團的陳總,也想讓應老師擔任海水花園公寓的形象代言人呢,陳總等一下市長會見到,我們三家還差一點為了應老師,要電視辯論,公開pk了。”沈主任說。


    “那怎麽是天行健公司搶先了呢?”盧市長問。


    “我們出來幹事,要遵守遊戲規則啊。梁剛這小子腦筋轉得快,捷足先登了。我們晚了一步,隻好算了。”沈主任說。


    “是這樣啊。”盧市長說。


    “現在,我們的希望是,等新淩河大橋竣工驗收了,我們再跟應老師協商,看能不能請應老師,擔任柳樹湖度假村的形象代言人。”沈主任說。


    “應老師,我們柳樹湖度假村好歹也是央企,擔任央企的形象代言人,不丟人啊。”沈主任說。


    應老師笑而不答。


    “我肯定在什麽地方見過應老師,應老師,你說說你的簡曆看看。”盧市長說。


    “我的簡曆很簡單,師範大學畢業後,就到月光縣峽光中學當老師,後來就到月光縣一中當老師,一直教英語,現在還是月光縣一中的老師。”應老師說。


    “不對啊,我怎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呢?”盧市長說。


    “盧市長,應老師還是網絡名人,是不是在網上見過啊?”梁總問。


    盧市長一拍腦門:“對,對,我想起來了,就是在網絡上。我當時的一個親戚還想找我出麵,要應老師的簽名照呢。”


    “我想起來了,應老師出名,與你,常小剛有關。”盧市長說。


    “怎麽與我有關啊?”我問。


    “你是不是救應老師時,被洪水衝走了啊?”盧市長問。


    “市長啊,您千萬別舊事重提了,說出去就丟人。我好歹是個壯年男人,連一個小丫頭都救不起來,丟人啊,丟人啊。”我說。


    “你英雄救美女,大義之舉,實打實的正能量,怎麽能說是丟人呢?”縱捭集團生產經營部部長、礦業公司工作組副組長洪旺盛說。


    “人沒救起來啊,還讓市縣動用了那麽多人力、物力、財力,想起來就問心有愧啊。”我說。


    “不管怎麽說,你舍己救人,奮不顧身,精神可嘉啊。”洪部長說。


    “你們不知道啊,我們當時是多麽緊張。尤其是知道舊橋被毀,新橋未建,月光縣峽光鄉政府未采取任何預防措施的時候,我們就更緊張了。”盧市長說。


    “怎麽緊張啊?說給我們聽聽。”沈主任說。


    “翁書記大發脾氣,當著我的麵,把幾個市長吼得頭都不敢抬。翁書記說,如果常小剛出了事,市長們一律撤職嚴辦。翁書記還給很多部門的負責人打了電話,就說一句話,救不了常小剛,統統先撤職後嚴辦。”盧市長說。


    “馬誌,馬縣長,你說說看,翁書記當時是怎麽跟你說的?”盧市長說。


    “翁書記說,人救不上來,就馬上撤了我的職,以瀆職罪追究我的法律責任。我當時也被逼急了,就給峽光鄉,文局長在這裏,還有公安局、教育局、城管局等一些相關單位主要負責人打電話,說人救不上來,統統跟我滾蛋。”馬縣長說。


    “我們當時非常緊張,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動員了可以動員的所有力量,沿著河裏和河兩岸進行地毯式尋找。當時已經到夜晚了,盡管動用了各種照明工具,但還是能見度很低。實話實說,尋找的過程很艱難,參加尋找的人員很盡職,很辛苦。”馬縣長說。


    “我們市裏也一樣,也是動員了能動員的所有力量,動用了駐軍部隊、武警部隊,還動用了直升飛機。翁書記還十分嚴厲地訓斥了分管城建的副市長吳道揚和城建委主任潘登,嚴令他們三天內把橋修好,否則,立即撤職嚴辦。”盧市長說。


    “翁書記還向分管衛生的副市長林向上、衛計委主任龔華初、人民醫院院長瞿天才下達了必須救活你的死命令,如救不活你,一律撤職嚴辦。”盧市長說。


    “我們在臨時成立的指揮部裏,聽取各種信息,下達各種指示,不敢有片刻的喘息。我問翁書記,要不要跟省委匯報一下?翁書記說。匯報什麽?人找不到,找到了救不活,我們兩人都得玩完。”盧市長說。


    “翁書記還說,在我們兩人玩完之前,我們必須先從村裏開始,一層層追究責任人,一層層撤職嚴辦人。換句話說,如果救不了你,大大小小有近百名幹部都會受到最嚴厲的處分。僅僅撤職是不夠的,還要以瀆職罪追究其法律責任,我們有可能會倒下一大批幹部。”盧市長說。


    “我說了常書記不要不高興啊,就為了一個縣委書記救人被洪水衝走,動用了這麽多的力量,一大批幹部要撤職嚴辦,甚至連市委書記、市長的烏紗帽都有可能不保,值得這樣嗎?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大驚小怪啊?”沈主任問。


    “是啊,這是幹嘛啊?何苦要這樣呢?”我說。


    “你們以為這是小事啊,大雨傾盆,河水暴漲,縣委書記救人,被河水卷走,這是很大的事啊。如果人救起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說。如果救不起來,那就麻煩了,都不好說了。”盧市長說。


    “怎麽都不好說了?自然原因就這樣,人救不起來有什麽辦法?又不是沒下力氣救?”沈主任問。


    “你們不知道,我跟你們詳細說一下,分析一下。首先,人們自然會問,縣委書記為什麽下河救人?就要找原因,原因是橋斷了,河水上漲,學生們過不了河,老師家長隻好不顧危險,下河幫助學生們過河。”盧市長說。


    “其次,人們自然會接著問,橋為什麽斷?有沒有質量問題?那座斷橋經過了安全監測沒有?經過了竣工驗收沒有?既然明知道橋斷了,大人小孩都要過河,都要來來往往,為什麽不早點采取措施,把橋修好?”盧市長說。


    “第三,既然修橋有個過程,既然天要下雨,既然可以預見河水要上漲,既然學生過不了河,為什麽不提前采取應對措施?提前做預案?當地黨委、政府幹什麽去了?各部門又在幹什麽?問來問去,追來追去,可能會沒完沒了啊。”盧市長說。


    “我再繼續說,如果我們市裏一路追查下來,縣委、縣政府及其相關部門,鄉黨委、鄉政府及其相關部門都吃不了兜著走。如果省裏一路追下來,市委、市政府及其相關部門也吃不了兜著走。”盧市長說。


    “如果中央追查下來,連帶省委、省政府及其相關部門也要牽扯進來,這裏麵涉及到多少人啊,你們說這是小事嗎?你們說市委不著急嗎?省委不擔心嗎?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蝴蝶效應’吧。”盧市長說。


    “那個斷橋是怎麽回事呢?橋為什麽斷了呢?”沈主任問。


    “我們詳細調查了一下,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個橋年久失修,日曬雨打,自然就斷了。鄉裏、周邊的村裏一直在管,一直在籌錢,是因為資金問題動不了工。鄉裏窮啊。不能說鄉裏不重視,峽光鄉黨委、政府還專門議過此事,決定先搭個臨時便橋,以方便村民和學生過河。”盧市長說。


    “誰知道便橋還沒開始搭,河水就上漲了。誰知道常書記惦記著這件事,不放心,要親自去查看呢?誰知道有人被河水衝走了,命懸一線呢?誰知道常書記救人,偏偏被洪水卷走了呢?這件事就這麽鬧大了。”盧市長說。


    “市長是不是在含蓄地批評我,當時不應該去現場看看,不應該衝進洪水救人啊?”我問。


    “怎麽會呢?關心民生是縣委的重要職責,你做的每一步都無可挑剔。當然,你舍命救人,對峽光鄉的百姓幫助很大。”盧市長說。


    “常書記幫助了百姓什麽啊?”沈主任問。


    “常書記被洪水卷走後,最直接、最現實、最重大的收獲,就是在峽光鄉那條河流上,建起來了一座橋。翁書記前腳發脾氣,建橋的隊伍後腳就開上去了。他們挑燈夜戰,用兩天時間,就把橋建好了。這座橋肯定比你們計劃籌建的橋更美觀、更寬闊、更經久耐用。”盧市長說。


    “這是對常書記的安慰啊,可以說是跟常書記發的安慰獎啊。”沈主任說。


    “當時建這座橋的時候,常書記還生死未明。可以說,這座橋,是常書記拿命換來的。”盧市長說。


    “我們還是說那座斷橋,如果站在市裏的角度上看,如果細查下去,月光縣委、縣政府,峽光鄉黨委、政府是應該負有很大責任的。”盧市長說。


    “最主要的責任是,在便橋沒搭好前,他們沒派人或者安排人職守,沒有在河水上漲時,有組織地指揮或者派出木船幫助人們過河。客觀上,讓來來往往的人處於一種危險的境地中。”盧市長說。


    “這是不能原諒的錯誤嗎?”沈主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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