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您看。”秘書程華國指著前麵說。


    我眼望前方,看見前麵有一座牌坊,上書“六峰山鎮”四個大字。


    我讓車停在路邊,下車後,前前後後、上上下下仔細看了看牌坊,發覺有些年頭。


    我問跟著下車的縣委辦公室主任王庭和審計局局長邊西林:“這是什麽時候的牌坊啊?”


    “應該是明朝吧。”王主任說。


    “應該是清朝吧。”邊局長說。


    我笑著說:“幸虧隻有你們兩個人,如果再來一個人,說不定會說民國呢。”


    “民國肯定不是,應該是明朝或者清朝的,我傾向於明朝。”王主任說。


    “我覺得清朝的可能性大。”邊局長說。


    我說:“這樣吧,王主任,你問一下黨史辦的穆千秋主任,看他知不知道?”


    王主任用手機撥打了黨史(地方誌)辦公室的主任穆千秋的電話,詢問了一下後說:“穆主任說是明朝的,是這裏出去的一個將軍得勝回朝,回到故鄉後,捐資修建的,是我們縣的文物保護單位,旁邊應該立有文物保護單位的牌子。”


    我們圍著牌坊找來找去,就是沒有發現牌子。


    我說:“我們先到鎮裏去吧,問問是怎麽回事。”


    我們上了車,隨著小車發動機的轟鳴聲,正式進入了六峰山鎮。


    六峰山鎮因境內有六座山峰而得名,認真說起來,六峰山鎮還與我的生命息息相關。我到月光縣第一天上班途中就遇到歹徒,跳下車後,是六峰山鎮青湖村的村民發現了我,並及時把我送到了鎮派出所。如果不是他們及時相救,我說不定因流血過多,支持不住暈倒,失去知覺,最後有可能死在荒郊野外。所以六峰山鎮對我來說,有救命之恩。


    有救命之恩的六峰山鎮啊,我拿什麽報答你?我拿什麽奉獻給你?我不停地問我自己。


    走進六峰山鎮,青山滿目,綠蔭夾道,涼風吹來,讓人神清氣爽,與到紅廟鄉的感覺恍若隔世,完全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我心情很好,問我後麵的兩位:“走進六峰山鎮與走進紅廟鄉有什麽區別啊?”


    “區別大啊,一個是山青水秀之地,一個是環境汙染之鄉,沒法比啊。”王主任說。


    “一個是令人向往的原生態,一個是聞之色變的垃圾場。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啊。”邊局長說。


    “都是鄉鎮,基礎條件差不多,為什麽一個治理得這麽好,一個治理得這麽亂呢?”我問他們,也問我自己。


    “關鍵是用人,用幹部。”王主任說。


    “邊局長有何想法?”我問。


    “王主任說的對,關鍵是用幹部。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心態的問題。公心重,自然就負責一點。私心重,自然就懈怠一點。”


    六峰山鎮鎮政府到了,鎮黨委書記穀春光、鎮長邱玉香把我們迎進了會議室。


    我對程秘書說:“你好歹還是這裏的副所長,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回所裏去看看吧,有事王主任會叫你的。”


    “謝謝書記!”程秘書說完,轉身走了。


    彼此坐定後,穀書記說:“歡迎常書記、王主任,邊主席啊,你們是稀客,是貴客啊。”


    我說:“我怎麽感到你們在批評我們,批評我們來少了啊?”


    “沒有,沒有。我們怎麽敢批評領導呢。”邱鎮長說。


    我問:“剛才你們喊邊局長什麽?”


    “邊主席啊,正規的稱呼應該是縣政協副主席,邊副主席,我們這裏,喊職務一般不帶副字,就直接喊邊主席了。”穀書記說。


    我問:“你們怎麽知道是政協副主席呢?”


    “大家都是這麽認為的啊。”穀書記說。


    “邱鎮長,你認為呢?”我問。


    “我們分析了一下,認為邊局長就是任縣政協副主席。”邱鎮長說。


    我說:“現在是邊局長公示的第一天,還是嚴肅,謹慎一點為好。現在,邊西林同誌的身份還是審計局局長,你們還是叫他邊局長吧。”


    王主任說:“穀書記啊,你知道全縣有多少幹部羨慕你嗎?”


    “一個窮山溝,有什麽好羨慕的。”穀書記說。


    “你在這麽好的山青水秀之地,在世外桃源,有美女鎮長做工作搭檔,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是不是幸福死了啊?”王主任笑著說。


    “你們別聽王主任的,我都成了老太婆了,還美女個鬼啊。”邱鎮長說。


    “邱鎮長好謙虛啊,誰不知道你是我們幹部隊伍中的第一美女啊。”邊局長說。


    “邊主席啊,不,邊局長啊,你不是說請我們吃魚宴呢?怎麽不說話了?”邱鎮長問。


    “你問王主任吧。”邊局長說。


    “邊局長是安排了,但公示第一天,就揩油,影響不好,常書記堅決不同意,我把他請吃魚宴的事推掉了。”王主任說。


    邱鎮長說:“我說吧,邊局長的魚宴肯定吃不成,常書記肯定不同意,我們一定要事先安排,怎麽樣,我說著了吧。”


    “對了,我們剛才在那個建於明代的牌坊看了一下,這麽好的古跡。怎麽沒看見文物保護單位的牌子啊?”我問。


    “應該在那裏啊,那是我們的寶貝,我們很愛惜啊,回頭我去看看。”穀書記說。


    “常書記,要不要把班子成員都叫過來,我把工作情況向您詳細匯報一下?”穀書記問。


    我說:“不用了,現在時間還早,你把你認為全鎮最美的、最值得看的兩個地方,帶我們看看,讓我們開開眼吧。”


    “常書記到紅廟鄉去看了一下,心情很鬱悶,看了你們推薦的地方後,不知道還鬱不鬱悶啊?”王主任說。


    程秘書回來了,穀書記、邱鎮長在前麵引路,帶著我們離開了鎮政府。


    我們來到一個山腳下,山腳下有塊平整的場地,很規整地畫了停車線。場地上停放著幾輛小車,微風吹過,周圍顯得寧靜安詳。


    我們把車停在場地上,在穀書記、邱鎮長的引導下,沿著石級台階慢慢向山上走去,我聽到了山泉流動的聲音,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想一看究竟。


    我看見了泉水,自在地、旁若無人地歡叫著,從山上彎彎曲曲地流下來,從我身邊流過。泉水兩邊,坐落著十幾家農舍,炊煙嫋嫋,錯落有致。野菊盛開,清香襲人。泉水上麵,依山就勢斜臥著幾座看起來很古老的石拱橋。山間樹木茂盛、青翠,沿著樹木一直往上看,是一片晴空。再往上看,藍天靜謐,白雲悠閑。


    我“傻傻”地站在淙淙作響的泉水旁邊,“傻傻”地看著周邊的一切,恍若進入了童話世界。


    這是真正的風景絕佳之地,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啊!


    真沒想到,我貧窮落後的月光縣,竟然有這麽一個好地方。一個養眼、養生、養心的好地方,一個讓人洗心革麵的好地方。看來,我還是下基層少了,孤陋寡聞啊。


    “邱鎮長,你跟領導們導遊一下吧。”穀書記說。


    “來,請跟我來。”邱鎮長帶著我們來到一座石拱橋旁邊,指著石拱橋說:“這座橋,是明朝的一個將軍,為紀念自己五十歲的生日所建的。上麵還有四座,一共五座橋,是明清和民國陸陸續續建的。每個橋的長寬不一樣,依山就勢,有的寬,有的窄,有的長,有的短。但都結構堅固,古樸和諧。既經久耐用,又靈動美觀。是我們山裏獨特的、難得一見的風景。”


    我們迎著山泉,慢慢朝上走,兩邊農舍屋前,花藤架下,坐著遊客。我看見遊客悠閑地品著茶,小聲聊天著。


    邱鎮長把我們帶到一個氣派的房子麵前說:“這就是那位明朝將軍的府邸,枕山臨水,依山而築,目前仍然保持完好,是我們縣的文物保護單位。”


    門兩邊的石柱上,有一副對聯,寫的是“一輪明月鬆間照,兩股清泉石上流”。


    我默默讀了幾遍後說:“活化了王維的《山居秋暝》啊,府邸主人是在誇耀自己住居的地方呢。不來此地,僅僅讀對聯就讓人神往啊,神仙住居的地方也不過如此吧。”


    我們都笑了。我說:“邱鎮長,我們這些人,就你最年輕,應該記憶力不錯。你把王維的《山居秋暝》背誦一下,讓我們聽聽一下,回味一下吧。”


    “書記考我啊,好吧,服從命令聽指揮,我背誦。”邱鎮長清了清嗓子,很有感情地、很有韻味地背誦道:“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背誦得好。”我們都鼓起掌來。


    “常書記啊,您要考她就應該給她出難一點的題。她是才女,這麽簡單的東西,不是易如反掌嗎?”穀書記說。


    我說:“我沒想考她,就是讓她帶我們回味一下,王維的《山居秋暝》的意境。”我說。


    參觀完了這座明代民宅後,我們來到一家農舍的花藤架下,坐下來。在斑斑點點的光影中,邊喝茶邊聊天。


    清風徐來,清香馥鬱,讓人倍覺神清氣爽。


    我說:“坐在這裏,天地洗心,山泉洗麵,清靜無為,幾乎讓我忘記了工作,忘記了來六峰山鎮的目的。我不由得想起了元代曲作家馬致遠的《天淨沙?秋思》,原文你們都會背。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五句二十八個字,淒涼悲苦,哀婉動人。我們能不能像將軍府邸的對聯一樣,把馬致遠的這首小令活化一下?不要悲苦情懷,隻要字數一樣,能押韻,有詩意就行。我們邊喝茶邊想一下,看誰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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