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還喊了起來:“加油!加油!”


    江可蕊雖在水裏,也能聽到觀眾的加油聲,心裏高興,越發遊得起勁,季子強卻漸漸慢了下來,他覺得這太引人注目了,再鬧下去,不用到明天,或許,整個山莊的人都認識他們了,都知道有這麽一對遊泳遊得很好的男女了,萬一這裏還有新屏市的人呢?


    季子強從來都是一個很低調的人,眼見江可蕊衝到前麵去了,他就收住了勢,換了一個遊姿,仰臥在水麵,遊了回來。江可蕊遊到對岸,又折回來,還是很標準的遊姿,頭還是那麽在水麵一沉一浮。這時候,才發現季子強並沒有跟上來。頭抬出水麵看,才知道季子強已離開標準池,又和那個謝同學在一起聊天了。


    江可蕊搖搖頭,回到那小池,就問:“你怎麽不遊了?”


    季子強笑著說:“我那敢跟你比?我比不過你,還是不要在那麽多人麵前出醜好。”


    江可蕊說:“你是不想比。”


    季子強隻得實話實說:“人太多了,我們都成表演了。”


    江可蕊說:“你又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你,表演就表演,怕什麽?”


    季子強說:“還是不要太引人注目好。你自己遊吧,我在這一邊和謝編輯聊天,一邊慢慢欣賞欣賞。”


    江可蕊也拿季子強是沒有辦法的,也不願意在這裏影響他們的談話,就回標準池那邊了。


    謝亮便笑起來,說:“看來你季子強也是怕老婆的男人,不過啊,怕老婆好呀!怕老婆納福。”


    季子強說:“是的,是的。”心裏卻想,這謝亮應該是一個怕老婆的男人。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向標準池那邊張望,看江可蕊在那邊不停地沉浮。


    謝亮收回眼光問:“你好像是市長了,怎麽今天不節不假的,你有時間到這悠閑起來?”


    季子強也不想隱瞞這個同學,就說:“這話說得讓我感到愧疚。你是不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我暫時停職了。”


    這對謝亮來說還是比較吃驚的,他忙問:“有這麽嚴重嗎?”


    季子強凝重的點點頭說:“還不知道以後會有什麽事等著我呢?肯定不會是好事?”


    謝亮說:“你別說得那麽可怕!”


    季子強微微一笑,說:“有時候,可能就是這麽可怕。我自己已經預感到了,我的政治前途這次會遇到危險。”


    謝亮卻感到很奇怪,一個將要被解除職務的市長,怎麽能有如此淡定的心態和平和的語氣,這可是他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的情況,他本來還想在詳細的問一問,但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他們這個池子現在已經聚了不少人,有許多人應該是來參加謝亮他們這個會議的,他們和謝亮似乎也認識,都與他點頭打招呼,謝亮便說:“換個地方談怎麽樣?到我房間來,我們邊喝茶邊聊?”


    季子強問:“你那有茶喝?”


    謝亮說:“我隨身帶著茶具的,我不管到什麽地方都有茶喝。”


    這句話太吸引季子強了,當時他和江可蕊走的匆忙,就忘掉了帶上自己的好茶,昨天到今天,還沒真正地喝過稱得上茶的茶。最多也就是在杯裏喝點山莊裏麵免費袋裝的茶,那和茶具裏泡的茶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兩人就一起離開了水池,到了謝亮住的地方,這個謝亮一個人住一個套間,客廳的茶幾上擺著一副茶具。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價格不菲可以隨身攜帶的簡易茶具,謝亮說,他喜歡喝茶。所以,他的車都帶著這茶具,到了哪喝到哪。


    季子強就問:“你現在還在北江日報?”


    謝亮搖搖頭說:“去年換地方,沒在北江日報。”


    季子強剛要問一下現在謝亮在什麽地方,就見幾個人敲門,說要混杯茶喝喝,見謝亮與一個陌生人坐在一起,臉上有些尷尬,謝亮就說:”這是我黨校的同學,好不容易在這碰上了,有很多話要聊。“


    這等於無言地把人家拒絕了,那幾個人也知趣,坐下來喝了幾杯,站起身說:“你們老同學慢慢談吧,慢慢談吧,”就都離開了。


    見人都離開了,謝亮說:“把茶葉換了吧,這茶泡了幾次,沒什麽味道了。”


    說著就把壺裏的茶葉倒了,換了新的茶葉,他換的茶葉比原來還多,茶就泡得很香很濃。季子強問:“喝了濃茶不會睡不著吧?”


    謝亮笑著說:“沒茶喝反倒會睡不著。”


    季子強便也笑了,喝了一泡茶,季子強收斂了笑,這才開始說他最近遇到的麻煩事,他講到了蕭博瀚和自己過去的友誼,也講到了他對北江市的擔憂,還談到了個人的看法,他說:“我知道這後麵有一隻手在操縱,我隻是被動地應付,開始,還曾天真地以為隻是誤會,隻是自己多心,甚至還想過和對方化解矛盾,和好如初。即使到現在,我也沒想過要怨怨相報。有必要怨怨想報嗎?一點必要也沒有。最後誰能成贏家呢?誰也成不能贏家,隻能是兩敗俱傷。”


    謝亮聽的很仔細,就問了一句:“那麽你覺得這會是一隻什麽樣的手呢?”


    季子強卻不能說的那麽具體了,畢竟,向他動手的不是一般的人,這樣的事情在任何時候都不能說的過於直白,他說:“當然,這隻是我個人的推斷。”


    謝亮很理解的笑笑,說:“這是因為你太突出了,損害了別人的利益,對別人形成了威脅,這種事,本來也算是正常的。隻要想真正幹點事的人,都必然會得罪人,必然會損害別人的利益,而真又把事辦成了,有人就會感覺到,你太突出了,將會成為自己仕途上的競爭對手,對人家便形成了一種威脅。”


    季子強也承認可能是如此,其實他心裏也是很清楚的,事情根本就是如此,但今天他和謝亮隻是想泛泛的談一下,就像是一種傾述或者發泄,在新屏市他是不能說這些的,因為他是領導,他的一言一行都會給別人以引導和暗示的效果,在家裏,他也不能說這些,他不想讓自己的煩惱幹擾到江可蕊那平靜的心態,他更不願意把官場的醜惡暴露在江可蕊的眼裏,她很純潔,她不需要理解的那麽深刻。


    而謝亮就不一樣,他是同學,還是一個具有和自己一樣深刻思想的人,所以他們的談話就會有很多的共鳴。


    後來季子強有談了很多自己的想法,雖然都是抽象的一些理論,但這還是讓同樣具有很高政治敏感度的謝亮聽出了季子強的非凡之處,這個過去的小小副縣長,在這些年已經茁壯成長起來了,他的深度,他的嚴謹,都是很少見的。


    752


    季子強離開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不過他還是感謝謝亮,通過和他的一席談話,自己暢快了很多,這幾天心中的壓抑和焦慮也減輕了不少,一個人鬱悶時,找到一個能敞開心胸交流的人,敞開心胸地交流一番,盡管對方沒能幫助自己什麽,心裏的惡氣卻是渲泄了。


    江可蕊已經睡了,房間的燈沒有關,電視也沒有關,她人也隻是靠在床屏上,像是在看電視。顯然,她是不想睡的,隻是看著等著,就睡著了,季子強把她抱到枕頭上,將她放得平順了,她便夢囈般地問:“幾點了?”


    季子強說:“一點多了。談著談著,就忘記時間了。”


    江可蕊問:“你們談什麽呢,怎麽就那麽多話題?”


    季子強沒答她,:“睡吧!”


    她又迷糊迷糊地睡了,畢竟,在遊泳池消耗的體力比想像的要大許多。。。。。


    在第二天一早,季子強就和江可蕊離開了山莊,他那個黨校的同學還要住兩天,會議還沒有開完,季子強就和他客氣的一會,說以後有機會請他一定到新屏市去轉轉,這個同學卻意味深長的說:“我肯定要去的。”


    季子強也沒有在意,帶著江可蕊回到了新屏市。


    就在季子強消失的這幾天裏,整個新屏市迎來了多年少有的一次激流暗湧,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季子強要完蛋,所有人都開始算計著自己會在這異常的變化中得到什麽,或者是失去什麽,就連季子強自己的陣營裏,也有了一種潛移默化的轉變,很多人雖然沒有辦法有可能投靠到冀良青那麵去,但也開始變得謹慎和小心了。


    局麵已經很清楚了,將來的新屏市依舊是冀良青的天下,而自己會不會因為過去跟季子強太緊,會隨著他一起沉淪下去呢。理智的答案應該是會的,這樣就讓很多人的心情更加的痛苦,難熬。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這樣,至少那些和季子強一直以來都旗幟鮮明的人是沒有辦法離開季子強的,相反,他們在憂心忡忡之中,還不斷的過來找季子強,希望借助團結這個力量來迎接未來的驚濤駭浪,是的,他們是沒有退路的人,不管他們怎麽想,也不管他們有沒有機會去投靠冀良青,現在都來不及了,在一個春風得意的人麵前,他們已經沒有多少份量和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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