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千夫所指


    半山腰處,徐清簌最先看到走下來的景衣,馬上招手道:“景衣!”


    他這一嗓子,頓時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隻見景衣懷抱紅衣郡主,腳步不疾不徐,神色淡然自若,身邊還跟著一個麵容蒼白、眉眼精致的男孩。


    見狀,薑冗策焦急走來。


    景衣解釋道:“郡主隻是被嚇暈了。”


    “你……”你怎麽保護碧兒的?


    薑冗策剛想出言不遜,可那個該死的契約再次起了作用,他“你”了半天,愣是發不出別的音。


    隻要薑冗策對景衣起殺心或是想對景衣不敬,那個契約就會約束他的言行。


    薑冗策一口悶氣憋在胸中,不上不下,難受的很,他的臉色陰晴不定地變化了一陣,最終,隻說了一句:“把碧兒給本世子。”


    景衣道:“你以為我願意抱著她?死沉死沉的。”


    薑沉碧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薑冗策深吸一口氣,默念幾遍“本世子不生氣”,接過薑沉碧,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


    山路坎坷,可他卻如履平地,轉眼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世子殿下生氣了……”


    “景衣以後要倒黴了。”


    短暫的寂靜後,學子們開始嘈雜。


    唯有熙珩之不以為然,他快步走到景衣麵前,關心道:“發生什麽事了?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景衣搖頭。


    徐清簌也湊了過來,熙珩之攬住他的肩,挑眉道:“都怪你,剛才喊什麽喊?一點也沉不住氣。”


    徐清簌張了張嘴,沒說什麽。


    徐夫子也過來詢問情況,景衣說郡主走路磕住了頭,暈了,於是她便把郡主抱了下來。


    這些話明顯是借口,況且景衣編的謊話也太不走心了些,徐夫子皺眉,卻也知道問不出實話,隻得作罷。


    由於廉王世子和空陽郡主的離去,眾書生忐忑不安,害怕受到遷怒,廉王爺在廉州擁有絕對的權威,如果王爺震怒,辛巳學堂明天就有可能關門大吉。


    因此,學子們看向景衣的目光帶了幾分敵意,也有人抱著幸災樂禍的想法,景衣一介布衣,縱使擁有秀才功名,也配不上郡主高貴的身份,除非景秀才成為舉人,或許有資格入贅廉王府,可……男女授受不親,景衣剛才竟敢當著眾人的麵抱回郡主,廉王爺豈會罷休?


    眾學子的目光時不時掃向景衣,引得景衣好笑地問了一句:“莫非我臉上開花了?”


    她才不在意這群書生們想什麽,他們都隻是她的人生過客罷了,無須在意。


    然而,景衣的這句話卻惹了眾怒,有學子陰陽怪氣道:“景秀才,讀書當明理,虧你是秀才,難道不知曉名節對女子來說意味著什麽?你今日那樣對郡主……若是廉王怪罪下來,連夫子都會被你連累!”


    “我不過是抱了她一下……”景衣皺起眉頭,想起世俗界的保守規矩,幹脆放棄了解釋。


    她殺了鬥篷人,從鬥篷人哪兒得了一顆開慧果,心情甚好,不跟這群書生一般見識。


    修真者除了能吸收天地靈氣轉化為自身真氣為己用以外,還可以凝練精神,擁有神識。


    所謂神識,便是修真者都可具有的一種能力,神識可以探測一定範圍內的情況,倘若景衣的神識籠罩青焦山,那這山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都將在她的感知之下。


    同理,假如景衣站在廉州放出神識,但凡被她神識籠罩的地方,眾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她都能通過神識“看”到。


    然而,想要開啟神識,有兩種方法,一種是修煉到築基期,另一種就是服用開慧果。


    景衣是從兩百年後重生歸來,她的精神力本就無比龐大,可再浩瀚的精神力,都因景衣修為不夠而被封鎖著,如今開慧果就相當於鑰匙,景衣還真要感謝花間客和空陽郡主,沒有這兩個人,景衣還真不知該去哪裏尋找一顆開慧果。


    “景秀才,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敢褻瀆郡主,今天下午就趕緊去王府請罪,否則別怪我們不念同窗之情!”此刻,又有一名學子站了出來,指責景衣。


    雖然景衣想息事寧人,不跟他們計較,可眾書生顯然不這麽想。


    “景秀才,我們也是為了你好,倘若你不去廉王府負荊請罪,明天你就會被抓到大牢裏了。”


    “沒錯,你沒發現世子殿下離開的時候臉都是黑的嗎?”


    “郡主好端端的怎麽會昏迷?”


    “要是你還留在學堂,我們都會跟著你倒黴。同窗一場,你忍心害了大家?”


    ……


    眾書生你一言我一語。唯有徐清簌奮力出言反駁,可他一張嘴如何說的過幾十張嘴,哪怕說的臉紅脖子粗,他也依舊不是對手,而熙珩之不耐煩地握了握拳,真想讓這群人都閉嘴。


    “夠了!”在爭吵愈演愈烈的時候,徐夫子怒喝一聲。


    他的目光掠過眾人,失望至極。


    這都是他的學生,可是除了“熙天銀”和他的孫兒徐清簌以外,幾乎所有人都站在了景衣的對立麵。


    其實讓徐夫子失望的,並不是書生們和景衣作對,而是他們迫不及待想要和景衣撇清關係,恨不得把景衣捆到廉王府去。


    “你們身為文人的傲骨何在?”徐夫子氣的臉色鐵青。


    他為官幾十載,從未忘記過自己當初是為什麽而讀書,也從未忘記身為文人的驕傲,一身正氣,不畏強權。


    他曾數次進諫皇上,還有次已經被下了大獄,差點被砍了頭,可即便是牢獄之災,也無法折損他一身傲骨,出獄後,倘若帝王有哪裏不對,他照舊指出。他的孫兒就是繼承了他的這一點,隻不過徐清簌心直口快,比他還要不適合待在官場。


    可眼下,這些辛巳學堂的學子們,為了不被廉王爺遷怒,居然都在針對景秀才。


    從他們臉上,徐夫子看到的是自私與冷漠。


    或許,這和景衣到來的時間短暫也有些關係,大家壓根沒把景衣當作真正的同窗,可徐夫子心中依舊失望。


    而身為當事人的景衣,反倒從始至終都是微笑著的。


    “好了,都別吵了。”她淡淡開口,嗓音清越,語調平靜。


    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景衣身上。


    徐夫子目光複雜,他很想知道,麵對眾人責難,這個少年秀才會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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