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不由分說的,連著她的衣袖,拉著她的手就走。


    “三……三皇子殿下,這是要去哪裏?”


    她被他塞上了一個馬車。


    千慕勳回身冷冷看她道:“去本宮的府邸,你是不是能乖乖聽話?”


    李布依一個抖機靈,飛快爬下馬車:“不可,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千慕勳揚了揚手上的聖旨道:“我父皇已經把這件事,全權交給我來辦。你是要抗旨?”


    “你……!”這人真是無恥!


    “本宮時間寶貴的很,使節大人,是要本宮抱著你上轎子?”


    “……”李布依麻溜地滾上轎子。


    成吧,去就去。她心道。普林就在外頭守著,看到自己被擄走,應該會盡快趕上來。


    卻沒想到她前腳才進了馬車,千慕勳這個人後腳也鑽了進來。


    車輪咕嚕嚕地行進起來。


    “布依。”這回換他喚她的名字,卻叫的無比認真,又是試探,又是小心翼翼。


    像有什麽珍貴的東西,怕被打破了,再也回不來。


    “為何不願意以真麵目示人?”他危險的綠色眼眸沉了沉道:“這樣也不必麻煩我睡了你,驗明你的真身。嗯?”


    他的手抽開她束發的發簪,三千青絲一瀉而下,落在她白皙的臉龐邊上。


    馬車晃悠悠地還在前進。


    李布依心頭顫了顫,啥玩意兒,你要睡我驗明正身?


    “其實你要是以真麵目示我,我們有些話還好說,”他越靠越近,唇畔就要貼上她的唇畔。“橫豎不過兩個國家的利益之爭,以我和你的關係,不必一板一眼。”


    “也好。”她伸手推開他,一手晃過麵上。


    千慕勳瞳孔猛的一縮:幻術?不是人皮麵具,她用的原來是幻術,什麽時候學的這招……


    “我該喊你什麽?三皇子殿下,別來無恙?”她嘴角勾了抹淺淺的冷笑。


    他瞳孔一睜,伸手猛的一拉,把她拉進懷裏。


    她嗬嗬一笑,用力掙開他的雙臂,我們本早就形同路人:“此舉何意?”


    “既然是久別重逢,便以此擁抱,致敬韶華。”他伸手,想撩開她耳邊的鬢發。


    她卻像早有防備,一個回身躲開了。


    馬車的空間很小,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你頭發亂了,我想幫你捋一捋。話說回來,你也是這麽躲他的嗎?”


    沒有點名道姓,卻落在她心口裏,有幾番微涼。


    她沒有答話,他也沒有再逼,沉默了半晌。


    他道:“方才,我父皇同你說了什麽?”


    她冷笑道:“你父皇,要我好生幫襯三皇子殿下。”


    話當然是假話,千秋帝恨不得借這位使臣之手把千慕勳推進萬丈深淵。


    千慕勳臉上的怔愣一閃而過,又恢複了他往初的精明。


    “你撒謊。”他的聲音啞了啞。


    她卻沒有聽出他話裏的異樣,還是自顧自說道:“陛下和我說的就是這些,至於殿下您被自己心中的猜測所擾,恕微臣愛莫能助。殿下不若現在就放我回去,以免旁人起疑。”


    說罷就撩開馬車的簾子,準備跳車。


    現在行車速度雖然不慢,但憑她的身手,還是可以輕鬆脫困的。


    這時候,就體現出對手是青梅竹馬的壞處。


    她幾乎是一動手的同時,千慕勳就伸出手來拉住了她。


    害得李布依一隻腳邁出簾子就被拉了回來。


    “你那套功法,我哪個招式沒見過。”他嘴角邊上帶了分譏誚。


    “那你想要做什麽?”


    “我真是奇怪了,你居然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麽。”他反問道。


    “你真是奇怪了,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怎麽會知道你想要做什麽?”李布依白眼一翻。


    “做你啊。”


    “什麽?”她眼睛微微一眯。


    他笑著打開紙扇,墨綠的眼睛好像深夜裏的孤狼,直勾勾地盯著人心尖也發顫。


    “沒什麽,老朋友見麵,敘敘舊。”


    “……”


    於是,馬車行至三皇子府。


    三更半夜,仆從很多都入睡了,卻偏偏被他一聲號令從被子裏拔了出來。


    慌忙地開始準備酒局。


    李布依沿路一直在想千秋帝交給自己的大事,怎麽整垮千慕勳。


    她原本還心存僥幸,覺得他勢力再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終歸還有能與之抗衡的人。後來才知道……沒有,他於千秋就是一手遮天,能與他抗衡的,已經被他整垮了。


    所以,連千秋帝的勢力都在被逐漸架空,之所以敢怒不敢言,恐怕隻是為了保命。


    他向來是一個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如今,他生拉硬拽,自己是赴了鴻門宴。


    是以,這宴會其實是布置在樓閣高台之上。


    李布依看著高台前黑漆漆的一片,想這若是白天,一定有美景可觀。


    “使節大人,請。”千慕勳率先舉起酒杯,確實夠給麵。


    如此給麵,也不能不回敬,李布依也捧起酒杯道:“殿下請。”


    遂一飲而盡。


    千慕勳突然欣喜,拍了拍手,命人於身後上絲竹管樂之聲。


    “三皇子喜好真奇,為何上絲竹管樂,要放在身後,不放在身前表演?”李布依飲盡杯中酒道。“卻落得身前一片空蕩蕩,黑漆漆。”


    千慕勳笑道:“管樂之聲隻做背景,為何還要放在眼前?至於眼前的黑暗,就好像本宮與使節大人的前景,漆黑一片。”


    一語雙關!李布依心頭咯噔一聲。若說交情,他們再也不會有前景可言,若說互利共贏,她也斷不會和他狼狽為奸。


    吸了口氣,李布依臉上推笑道:“臣,自大楚而來,絕非代表我一人,而是整個大楚。與殿下之交如何,過往如何,未來是黑暗與光明,都不及大楚和千秋之交,是黑暗還是光明。”


    “使節大人說的複雜了。古有君王為搏美人一笑,拱手讓江山。我同你的私交,為何不能決定二國關係之命脈。”


    她抿著唇不答,手指劃過那樽酒。


    “那臣,來陪您敘舊。”


    遂一飲而盡。觥籌交錯,幾斤無言。總算喝到微醺,附帶著幾分酩酊大醉。


    金樽酒杯放下,少女的臉上攀上一抹微紅,她起身舒展筋骨,憑欄而立。


    心下卻清明的很。


    “千秋三皇子請我喝的這酒,有幾分烈,真是暢快。”


    秋風吹過她的腦後,帶起一頭碎發。


    千慕勳看著她,笑了笑:“怎的,自我之後再也沒人陪你吃這麽烈的酒?”


    “哈哈哈你真是說笑了。在下不才,酒友卻不缺,在下的酒友,雅性頗怪,名動天下,卻江山不想要,美人不想要,一天到晚隻想陪我吃酒。”


    “這樣的酒友啊。”千慕勳摸索摸索下巴。


    “使節大人,本宮興頭正上,不如,你舞劍助個興吧。”


    李布依目光閃爍,卻居然還是答了句:“好。”


    他撐起腦袋看著她,目光裏透著幾分溫存。


    花兒散了,還會有再開的時候;鳥兒睡了,還會有再醒的時候;


    你若醉了……


    瓊台之上一席美酒,把你灌得麵色潮紅。


    你臨風舞劍,對月飄搖。


    不覺天上神曲清幽,仙女曼舞,隻覺地府魔音穿耳,群魔亂舞……


    你把肩一摟,道弟稱兄,舉杯對月,


    笑問我銀盤染血,要出幾師?


    如斯佳人,天降之物。


    可惜卻不是為了我,不是為了滿園春色,天朝地府——


    麵色潮紅。


    她破空一劍飛來,打算趁這個人胡思亂想時取他性命,他卻避開了。


    李布依眼皮子跳都沒跳,驚疑了一聲:“你吃酒怎的不好好吃,倒下來做什麽?”


    千慕勳眸子沉了沉,也就順勢倒下,笑道:“布依,我醉了。”


    “哦,那你就回屋裏歇著吧。”她把自己刺殺未遂的劍收了起來。


    他卻毫不在意,隻自己喃喃道:“你怎麽不問我,我怎麽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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