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我給你打過好幾次電話,你一直都說沒空。”


    鬱安夏側頭看她一眼,舀了一小勺蛋糕上的奶油放進嘴裏:“確實沒空,主要是我不太想引狼入室。”


    她說得直白,也沒留麵子。


    夏露笑容一滯,看得出來有些生氣:“你這話什麽意思?”


    鬱安夏放下勺子,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嘴:“我看電視和小說上想撬牆角的人都是大部分會先假惺惺地和女主角做朋友,然後背地裏各種手段並用,我怕我接受你的好意到時候估計會後悔。”


    “……”夏露嘴角抽搐了下,勉強再次揚起笑,“你真會開玩笑。我知道先前是我不對,但是上次一起吃飯時我就看出來陸總和你感情很好,我又不是腦子有病,明知道你們彼此相愛還妄想插一腿進來當小三。我家裏條件可比你好,才沒有那麽想不開當見不得光的情婦。”


    也隻有說起家世時,夏露才舒展眉眼,在鬱安夏麵前找到了一絲優越感。她打聽過,鬱安夏是養女,收養她的那戶人家以前是暴發戶,現在破產了,完全沒有底蘊可言。


    鬱安夏看向她,嘴角噙著淺淺的笑:“你能這樣想是件好事,也省了我和翊臣許多事情。”


    夏露:“……”


    “不過,家世好不好和你還對我丈夫有沒有心思似乎不能成立因果關係。有時候我其實也慶幸自己這樣的家世,否則我未必能和他有這樣的緣分。”


    鬱安夏這話沒有作假,如果她從小長於易家,被寵著愛著,或許會成為另一個易宛琪也未可知。就算她不會長成她那樣的性格,但也未必能在青春慕艾的年紀就和陸翊臣有那樣深的交集。


    夏露還是第一次在一個女人眼裏看到對自己丈夫那樣深的眷戀,即便從頭到尾她沒提到一個“愛”字,但即便臉上一個柔和的表情都是充滿愛意的。


    雖然羨慕,但心裏也不屑。物欲橫流的世界,真愛是抵不過外界考驗的。


    等到鬱安夏率先起身離開時,夏露一雙嫵媚的眸子在宴會廳掃了一圈,瞧見了陸翊臣,見鬱安夏過去同他說了幾句便從宴會廳後門出去了。與此同時,也看到了離陸翊臣不遠的地方正和兩個五十多歲老板寒暄的蘇斯岩。


    她端起紅酒杯抿了口,沒有朝他們那邊走去,反而跟著鬱安夏出了宴會廳。


    宴會廳後門出去是一片蔥鬱花園,種著常青樹,還有幾顆開得正香的月桂。伴著花香的清風帶走了宴會廳的熱鬧喧囂,鬱安夏披著白色皮草坎肩,去過洗手間後沒有立即返回宴會廳,反而找了處懸著的藤椅坐了下來。


    片刻,聽到有腳步聲走近。


    她循聲看過去,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夜色有些沉,直到走近了才看清男人容貌。雖然臉上染了風霜,但五官出眾氣質高然,看得出年輕時候定然相貌不俗。她覺得這人眼熟,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是那天晚上和易蘭七一起在綠波廊吃晚飯出來時看到的中年男人。


    “我叫蘇錦榕。”出乎意料,中年男人的腳步不僅在鬱安夏跟前停住,而且一開口就是自報家門。


    鬱安夏隱約猜到些什麽,卻並沒有急著開口。


    蘇錦榕也沒理會她的沉默,反而笑著在她麵前一處石凳上坐了下來:“你叫鬱安夏對不對?”


    聽到這句話,鬱安夏心裏剛剛那一點猜測逐漸轉為篤定。


    她揚起一抹笑:“您好像對我很熟?”


    蘇錦榕的視線鎖著她的臉,和蘇錦繡很像的麵龐,但一眼就能看出來絕不是一個人。鬱安夏這些年幸也不幸,雖然幼年時期一直顛沛流離,但身邊總不缺少相護的人。在羅家時有自己的親生母親蘇錦繡,後來家裏女主人變成了陳芳,她沒待多久又去了福利院,但在那裏,也有個一直對她很偏愛的院長婆婆。再到被鬱叔平收養,哪怕鬱家不是盡善盡美,但鬱叔平對她卻沒話說。最後就是眼下邁入人生新的階段,她身邊的守護者變成了自己相知相許的愛人。


    總的來說,她的成長過程中沒有陷入過太大的不能解決的困境,所以即便性子依舊要強,可能看得出來骨子裏依舊是柔和無害的。不像姐姐,因為從小要護著他不能吃虧,隻能逼著自己強硬,甚至經常會像隻張牙舞爪的小獅子。


    想起以前姐弟倆寄人籬下的過往,雖然有辛酸但也甜蜜,這些年回味,才能明白蘇錦繡當年對自己有多好。


    蘇錦榕眉眼間劃過一絲悵色。


    兩人坐的距離並不遠,不遠處一棵桂花樹後,夏露滿意地看著自己手機裏放大畫麵後錄下的視頻,嘴角冷冷一勾。


    鬱安夏,我跟你示好你不接受,還對我冷嘲熱諷,看我一會兒不整死你!


    她收好手機,提起裙子轉身離開。


    也因此,並沒有見到她走出幾步後就有個頎長的身影朝兩人走了過去。


    蘇錦榕準備再開口,陸翊臣人未到聲音已經先至:“蘇總有話要和我妻子說,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也讓我好盡一下地主之誼擺頓酒席給你接風。”


    蘇錦榕回頭看過去,大步過來的陸翊臣舉步挺拔,嘴角含著笑,即便比自己小了一個輩分,但他也從來不敢輕視。


    以前就聽過這位商業奇才的大名,卻不想會是自己的外甥女婿。佟玉秀當年汲汲營營甚至不擇手段拆散了易舤和姐姐,可最後他們的女兒還是走上了易家女兒該走的路。當初易舤和陸翊臣父親交好,如果他和姐姐結婚的話,沒準他們的孩子就會定下娃娃親。


    蘇錦榕跟在鬱安夏身後起身,看著陸翊臣走過來,視線在他自然搭到鬱安夏腰間的手停了一秒,嘴角挽起一抹笑,沒打算拐彎抹角:“安夏,不知道你養父有沒有和你說過,你母親還有個雙生弟弟。”說著,又看向陸翊臣,“你這麽厲害,大概早就將我的背景調查清楚了吧?我是安夏的舅舅。”


    看到兩人臉上都沒有露出意外之色,蘇錦榕便知道他猜對了。心裏不是不詫異陸翊臣的手段,他的過去,自詡掩蓋得很好,沒有非常手段,想挖出來幾乎不可能。


    “所以,今晚你辦這場酒會,讓人送請帖時還特意強調要帶太太一起出席就是為了認親?”


    蘇錦榕沒有否認,目光落在鬱安夏身上:“我是安夏舅舅,當初她嫁給你應該也受了不少委屈,既然我知道了她的存在,自然應該為她撐腰。”


    蘇錦榕說出這番話時心情其實很複雜,但說出口時卻又釋然了,他是真的想給她撐腰。但與其說撐腰不如說是想彌補,就當還當年他豬油蒙了心欠下姐姐的債。


    鬱安夏沒有開口,現在她過得挺好,最難的時候,這樣姍姍來遲的撐腰其實可有可無。


    陸翊臣卻說:“所以,你想撐腰的方式就是讓你兒子對夏夏的大姑姐動手,害得她差點沒了孩子。”


    不止是蘇錦榕錯愕,鬱安夏也沒想到:“你是說大姐的事是蘇斯岩……”


    鬱安夏沒再往下說,心裏卻了然,難怪那晚他會那麽及時出現送她們去醫院。


    蘇錦榕知道陸翊臣既然說出口這件事便搪塞不過去,他也大大方方地承認,說蘇斯岩也是傷心蘇曼的意外過世,並保證給過他教訓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陸翊臣卻笑道:“不用了,那幾個對我大姐動手的人我已經讓人給過教訓了,我想,下次你兒子除非親自動手,否則茗江市地界內大概不會找不到人敢在老虎頭上拔毛,隨便動陸家的人。”


    蘇錦榕眼底閃過震驚,陸翊臣這麽說,那教訓必定不是他嘴裏說得那麽輕鬆。原本以為自己將蘇斯岩做的事掩飾得滴水不漏,沒想到還是棋差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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