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俊風還沒有昏了頭,跪在屋裏越想,腦中也越清晰。現在就算他不堅持,形勢所趨,他定是要娶苒娘的!嚴家再家大業大,也有禮儀規矩在,也勢必不會放任不管,累壞名聲。


    她們就是料定了他現在堅持娶苒娘,所以全都反對,逼迫他答應穆家的親事,才讓苒娘進門。他就算不答應,苒娘也勢必得嫁給他!


    他現在要抗衡的是苒娘的位分!她們強逼苒娘為妾,從他這裏不成,定會找苒娘下手。


    “大哥!”


    嚴俊風回頭,“五弟!?”


    嚴禦風進來,看著他,“大哥是真的傾心顧家的小姐?非要娶她為妻不可?”


    “她值得。”嚴俊風起身站起來。


    嚴禦風虛扶他一下,歎道,“大哥!你也知道嚴家形勢,麵上看著花團錦簇,內裏暗流洶湧!你更知道有多少人不想看我們嚴家做大!你身為長子,更是下一任家主繼承人,婚姻大事,不能兒戲!”


    “你是來當說客的吧!”嚴俊風瞥他一眼。


    “大哥!顧家雖然潛力不小,但跟穆家比,遠遠比不上!大哥若是娶了穆家女兒為妻,不僅嚴家和穆氏聯姻,更加強勁,大哥繼任下一任家主也更加穩固!那顧家的小姐你真心喜歡,便納進門,給她一個貴妾的身份便也罷了!一切以大局為重!”嚴禦風勸他。現在可不是自毀前程的時候!


    嚴俊風知道他是說客了,冷笑,“那你覺的,顧家豈會讓女兒做妾?”


    嚴禦風皺眉,“如今顧家不說鄉野出身,那顧家小姐兩次退親,也沒有資格進嚴氏大門,更沒資格做未來家主的正妻!做嚴氏宗婦!大哥!你要看清形勢!顧家就算有想法,女兒那般名聲,能進嚴氏給大哥做個貴妾,已是萬幸了!”


    “不可能!我不會讓苒娘做妾!更不會娶穆家的女兒!”嚴俊風斷然道。


    嚴禦風擰著眉,“難道大哥,是想放棄家主之位嗎?”


    嚴俊風是長房長子,又自有天資聰穎,打小便被作為下一任家主培養,而他也不負所望,成長為一個聰敏果敢,沉穩大氣之人!嚴家多半對這位少主也是信服有加!可嚴家卻不單單他一個能做家主之人!


    “你說的……如果有所的取舍……”嚴俊風看著他眼中暗湧閃過,微微閉眼,垂下頭,再抬頭,“我寧願不做這個家主!”


    “大哥你瘋了!就為了一個鄉野女子,你竟然要放棄家主之位!?你難道忘了身負的重任和嚴家命脈!?”嚴禦風驚怒的瞪著他。


    “隻能說你不懂,等你遇到一個想要傾付一生的女子,你就會明白我的心意!”嚴俊風說完,抬腳就走。


    嚴禦風看著他背影,“我還從未想過,大哥這般穩妥持重的人,竟然也有為情癡狂的一天!”


    嚴俊風停了下,大步出門,拉攏族中之人前來說服祖母和娘,他在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顧家如今發展,光一個顧楚寒,他日也必成大器!再勸說父親同意,隻要祖母和父親有一個同意,娘那裏是最好說的!


    嚴大太太看兒子開始籌謀,心裏更是氣煩小小一個鄉野出身名聲敗壞的女人竟然勾得她兒子如此無所顧忌!讓她進門,隻能為妾!是她最大的寬容了!讓管事媽媽籌備些彩禮送到顧家,“當今聖上都稱讚顧家女兒氣節之高,有些話不用我教你!”


    孫媽媽笑著應聲,按舊例準備了一份嚴家納妾的彩禮,帶著人和東西過來。


    嚴俊風在家中也耳目眾多,聽到立馬趕來阻攔,“娘!沈家當初逼人為妾,遭萬分唾罵!如今你再相逼,娘讓我在顧家麵前如何自處?你可為兒子著想半分?!”


    “大郎!?”嚴大太太怒沉了臉,“我若不為你著想,就不會讓穆氏的女兒!你不是三歲稚童,不懂形勢大局!顧家無論如何,都絕不配做你的正妻!更不配做嚴氏宗婦!”


    “如果我放棄家主之位呢?”嚴俊風滿目堅毅的看著她。


    嚴大太太目光沉厲,“嚴俊風!你竟然還威脅我?”


    “如果無法與心愛之人相守,我寧願不做這個家主!難道娘要讓我像你一樣,一聲為利益所縛,終不得和……”


    “你放肆!”嚴大太太神情激動的怒喝打斷他的話,“你現在為了一個鄉野女子,連我都敢威脅!”


    嚴俊風緊抿著嘴,“對不起,娘!我隻是不想婚姻大事被人所擺弄!我隻是想娶一個心之所愛的人相守終生!不想抱憾終老!”


    嚴大太太厲眼怒瞪著他,“嚴氏家主是你的責任!該你背負起來的義務!不是你說不願,就可以不當的!顧家女兒隻能做妾!就算給她個正妻的位子,她也擔負不起來嚴氏宗婦的責任!”


    “娘!此事我會跟父親說明!還請娘不要去顧家!就算您不願幫助兒子,也不要這時候逼迫兒子!”嚴俊風跪著向前,拉住她。他親眼見證了一個女子從溫婉弱小蛻變,隻要她想,她去做,他相信她可以!


    “你不用跟我多說!你父親也決計不會同意的!”嚴大太太冷了臉不看她。


    嚴俊風忙道,“我會讓父親同意的!隻要娘不去顧家,讓我喘幾天!”


    嚴大太太冷抿著唇,沒有說話。


    “娘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嚴俊風頓時笑起來,給她叩一頭,起身,“我現在就去找父親!”


    等他一走,嚴老太太就叫了嚴大太太,“大郎雖是穩妥持重,但終究沒有過了情關。此時若是拖延,就會斬不斷,理還亂,為情所困,難成大事!”


    “娘!大郎他…他去找老爺說項,先看看老爺那邊怎麽說……”嚴大太太遲疑道。


    嚴老太太擺手,“你這個做娘的,這時候可不要害他!”說著深深的看著她。


    嚴大太太抿緊唇,回了屋。


    “太太!您也是為了大少爺好!大少爺畢竟經曆的還是有些少了!等他明白過來就知道,情愛不過是過眼雲煙!”瀟媽媽溫聲勸慰。


    嚴大太太神色漸漸深沉。


    嚴俊風剛走了一天,孫媽媽就帶著彩禮上路,趕來顧家,說話客氣有禮又禮遇,為嚴俊風送上彩禮,納顧苒娘為妾。


    縱然早就料到,顧苒娘還是臉色隱隱發白,她這是逃不脫被人逼做小妾的命嗎!?她眼神越陰越暗,“我不同意!”


    “苒娘?”顧淩山皺眉。


    顧婆子也張了張嘴。


    顧苒娘搖頭,“我不同意!那些流言不過是有人惡意散播,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自然不會有人盲目相信流言那種似假似真的東西!我與嚴少爺無情無愛,更沒有什麽緣分!顧家不是攀附之家,也攀附不上嚴家門第!什麽親事不親事!不用再說!我不會同意!”


    孫媽媽看著她,淡笑著,“顧小姐!此事不是情啊愛的,而是事關兩家名聲!事關顧小姐名節之事,而我們嚴家又不是那等無情無義之家,該擔負的責任,也定會擔負起來!”


    “不必了!我對嚴少爺無意,更對進入嚴家不感興趣!流言的事我已經解決,惡意散播的人也已經查到!不會影響嚴家什麽!”顧苒娘態度堅決。


    孫媽媽沒想到她竟然這麽硬,“顧小姐氣結高潔,也曾得當今聖上讚賞,可過剛易折,過了便是心高氣傲了!嚴氏家業龐大,大少爺又是未來嚴氏家主,顧小姐做大少爺貴妾也可當得的!形勢所在,顧小姐總要為弟弟妹妹著想,不能賭一時之氣,為一己之私!”


    衣袖裏,顧苒娘死死攥緊拳頭,眼眶暗紅,“我從沒有嫁入嚴家的心思!若真有一天要嫁,也必定是嫁給我傾慕心愛之人!若因為名聲之事……我寧願自梳!”


    孫媽媽看著她,眼神頓時銳利起來。


    “苒娘!不可!”顧淩山沉喝。


    顧婆子也嚇了一跳,忙上來拉著她,“苒娘啊!你可不能有這種想法!你想找個啥樣的,家裏都支持你!我們不怕!”


    顧楚寒也站到顧苒娘跟前,微微笑,“二姐!我也支持你!無條件支持!”


    “二姐!我們也支持你!我們不怕那些流言!”顧十郎和顧若娘也跑過來。


    顧苒娘忍不住閉眼,眼淚洶湧而下,“我隻想做好九雲閣!其他的是,一概不想多想!”


    “好!”顧楚寒拍了她下,轉頭看向孫媽媽,“這位管事,話我們已經說了,嚴家不必為這點小事就非要負責求親!我顧家女兒即便名聲有損,卻也不是任人擺布的!告訴你們家主子,婚嫁自便,我顧家絕不會說半個嚴家的不字!”若是嚴家膽敢欺人,她也不是好惹的!


    顧淩山暗歎口氣,搖了搖頭,“這位媽媽,請吧!”


    孫媽媽來之前想著就算再心高氣傲,事情難辦,她出麵也能搞定,沒想到這顧家竟然是茅坑裏的石頭,真是又臭又硬!冷眼掃一圈,“顧家行事亂行一氣,毫無規章,你們如此,日後恐怕難成氣候!”


    “多謝操心!再次謝過了!”顧楚寒笑著微挑眉,朝她拱了拱手。


    孫媽媽陰沉著臉帶來的東西又原個帶回。


    有左鄰右舍,認識的前來問消息,顧楚寒出麵解釋,“嚴少爺確實救過我二姐,可卻沒有那些流言所說的肌膚之親。我們家本就已經與嚴少爺交好,也無意再結親!我二姐他日必定找個傾心之人才嫁!至於惡意散播流言的人,我等著他,隻要他再動,我必定抓住他!”


    眾人點頭,就說顧家何家關係那麽好,那何旌之跟顧苒娘也是感情深厚,都快要成親了,哪能為了啥榮華富貴轉頭就攀附別人!


    也有人猜測,嚴家門第高,嚴大少爺要娶肯定是門當戶對的,顧苒娘隻能做妾,她們家不願意做妾,這才裝模作樣拒絕!


    但說的卻是少數,不少人還是認為官商有別,顧九郎以後必定是做官的!那麽大功勞在,顧家出幾個做官的,那就是官宦之家!嚴家再有錢,也是行商!不把閨女嫁給當官的,要嫁進個行商之家,還做小妾,更是幫不上啥忙!顧九郎那麽天資聰明,恐怕不會!


    而那些散播流言的人,越來越的人知道是錢昌所為,因為那日他帶著倆跟班就跟著顧苒娘和孫亞輝,有人看見了。更有人聽見他帶的跟班說了那些話。


    錢昌怕顧楚寒氣恨交加,對他再下毒手泄恨,看見顧楚寒就立馬表示,“流言真不是我放的!不過我會揪出來散播流言的人!”


    “好!那就給你一個機會!”顧楚寒冷眼挑眉。


    錢昌暗自咬牙,而他最心愛的小妾不惜花大價錢納進門的小妾,竟然跟人私通,更讓他心中一股狂怒恨意,帶著三教九流的人就開始抓散播流言的人。


    讓他蹲點暗查忙活了兩天,還真抓到幾個,都是收了錢的,給他們錢的人,正式黃勝凡。


    後麵惡意毀人名聲的人被揪出來,不少人都咒罵黃勝凡不是人,“就因為當初拒親,因為不願意家裏的女兒嫁給他們家,就一次次的壞人家事,毀人名聲,咋會有這種陰險惡毒的人!?”


    “肯定是爹娘一樣的貨色,才生出來這種為禍害人畜生不如的東西!”


    “這誰家沒如他們的意,就被逮著狠咬不鬆口,這種人真是太可怕了!隻是顧家看得清,沒有跟他們結親,都這樣被報複!”


    罵他的越來越多,也有人不相信,說顧家名聲太壞,現在顧楚寒要科考上位,想要博得個好名聲,偏偏自家光幹自毀名聲的事,就把罪名推給別人來頂缸!


    黃勝凡在暗處看著,心裏痛快不已,又得意的很。顧苒娘個賤人!不願意嫁他,想攀附高枝兒,自己卑賤不要臉,卻自命清高,還不做小妾!鬧了這兩回,以後有的是小妾等著你!還有顧楚寒,讓你害我!現在也常常滋味兒!


    他能躲,錢昌也能找,黃勝凡不過一個小鎮上的垃圾雜碎,膽敢算計到他的頭上!這口恨氣他找顧楚寒出不了,就拿你個雜碎開刀!


    錢昌人惡滑,但家裏也著實有些財產,又在白河縣混了那麽久,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也認識的多,隻要有錢,啥事兒都能幹。當即就堵著逮了黃勝凡,下了藥,把他扔到了一個傻子的床上。


    “這個傻子雖然醜了點,胖了點,這個雜碎娶不到媳婦兒,也是便宜他了!”錢昌暗自撇嘴。


    但次一天起來,他正要看人捉奸,結果連個人影兒都沒有見到,“難道跑了不成!?”


    “不可能啊!老大!那個樣,他根本跑不了!”倆跟班也是疑惑。


    很快另一邊鬧了起來,錢昌一看,立馬趕過去,“錢寡婦家?”


    錢寡婦彪悍的拿著漁網把渾身光裸的黃勝凡給網住,讓他拚死掙紮,都掙不脫,一邊叫喊,一邊拿著掃把就狠狠的打,“狗娘養的出聲!王八蛋子小癟三!膽敢欺負老娘的女兒,我今兒個讓你知道知道老娘的厲害!”


    鄰裏眾人都跑過來看,一問原來是有人鑽進了錢寡婦閨女的房裏,睡了她閨女,有人幫著喊打,有人咒罵。


    雖然錢寡婦人潑辣也不檢點,但她閨女卻斯文標致,錢寡婦寶貝閨女,就指望這個閨女嫁得好,以後要靠閨女翻身!毀了人家閨女,不撕吃了你!?


    錢昌一看就明白,“錢寡婦可不是個省油的燈!相好的也都不是啥好東西!顧楚寒果然夠狠!”他給黃勝凡找個傻子,他卻直接把人弄給了錢寡婦。之前態度囂張,還打上門去,卻也沒咋著別人,在外麵賺夠了仁義被欺辱的好話,卻借著他的手這樣對付黃勝凡!讓這個雜碎怨恨也怨恨他!可恨!


    黃勝凡這會已經恨極了,全身隻有一條底褲,被裝在漁網裏怎麽都逃不出來,欺辱的被打被罵被吐,他看了一圈想找人,卻是看見了錢昌,心裏更恨,眼神陰鷙的盯著他。


    錢昌暗自咬牙,轉身離開。


    有人看著要把黃勝凡送官府處置,他這是奸汙良家女,“這種人,直接讓他坐牢去!”


    錢寡婦卻不願意了,打完了,氣也出的差不多了,就叫黃勝凡拿錢娶她女兒,不然就送官。


    黃勝凡恨火叢生,但看錢寡婦的女兒,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子也是相貌清秀,眉眼柔和,哭的梨花帶雨,咬牙同意。


    黃婆子和黃聚富很快趕過來,看是個寡婦家的女兒,自然不甘心,可出了這事,跑又跑不掉,隻能咬牙認了。


    錢寡婦張口要一百兩銀子的禮金,不然就不放人。


    本以為一個寡婦好欺負,卻好幾個人站出來幫腔說話,“毀了人家女兒,沒有把你們送官坐牢,還讓你們娶回家,已經天大的便宜了!你們還有啥說的!”


    “就是!不行就直接送官坐牢算了!這種貨色,也配不上思玉!”


    那邊錢思玉哭的痛不欲生,“我要不嫁給他,我這輩子還怎麽辦?我隻能去廟裏做姑子了!”


    兩方討價還價,最後拿黃家拿五十兩銀子,定下親事,因為倆人已經同了房,行了事,又快到年關,直接定下年前娶親。


    黃勝凡一出來,就恨不得去找錢昌報複!竟然把他扔給一個寡婦的女兒床上!那錢寡婦潑辣貪財,還一臉風塵,簡直太可惡了!


    錢昌也縮了起來,怕顧楚寒下一個出手對付的就是他,還讓跟班在外說顧苒娘的好話,說那天顧苒娘還能自己跑,要不然肯定躲不過,嚴俊風救人,也沒啥肌膚接觸,他們都看見了!


    流言稍歇,嚴家這邊卻不平靜。


    “一個鄉野之女,竟也如此狂傲!”嚴大太太氣怒非常。


    可顧家那邊在糾正流言,也糾正了嚴俊風的名聲,嚴家提親,也算是負責,大氣的表現,並沒有什麽太大損失的。現在反而進退不得。


    嚴老太太聽到,深深看著她,“小小一個顧家!”


    嚴大太太垂著眼,她知道婆婆不滿她,她這一生都奉獻給嚴家,她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妾室所出她也沒有苛待加害,盡力做好一個當家宗婦了!


    這邊的消息傳到嚴俊風手上,他拿著遞給嚴沉塰,“父親!顧家並非父親所以為的攀附權貴,若真要攀附權貴,顧楚寒完全可以把姐姐送給達官顯貴,不比跟著我一個行商之家的子弟強?嚴氏權勢大,又豈能大得過官!?”


    嚴沉塰虎目微眯,“你一直在跟我分析利弊,顧家即便再有潛力,也不過一介未發跡的小戶。如何與世家大族相比?你也做了嚴氏少主這麽多年,真要娶個官宦之女,你覺的有穆氏等世家的女兒對我們有益處了?”


    嚴俊風暗自握拳,“爹!嚴氏已經夠紮眼了,若再與穆家聯姻,樹大招風!我承認,是我想娶顧苒娘,我也相信,她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你還太稚嫩了!這點理由根本無法說服我!”嚴沉塰背著手,看著腳下綿延的一片山脊。


    嚴俊風知道嚴家正在爭取這一片山下的礦藏,再三請求無果,深深看了眼山色,轉身告辭回家。


    嚴沉塰隻看了一眼,料定他翻不出什麽浪,也就不再多管。


    嚴俊風趕到白河縣。


    顧苒娘早已經恢複常態,正趕製九雲閣定製的衣裳,如今九雲閣還沒有正式開業,訂單也沒幾個,但多了幾個織娘,新舊織機她們家更是不缺,家裏人的衣裳先做一遍。


    見他過來,顧苒娘淡然見禮,“嚴少爺!”


    “苒娘……”嚴俊風心中止不住悶疼起來。


    “嚴少爺的衣裳已經趕製了一件,可要先行拿上?”顧苒娘笑問。


    她竟然若無其事!?嚴俊風麵色有些發黑,“是嗎?”


    “白水!”顧苒娘吩咐一聲。


    “是!小姐!”白水應聲,轉身拿了幾個衣架撐著的一套衣裳出來。


    黑色係繡了秋菊銀杏,腰束上更是下了功力,銅製配花,前後禁步更是垂感十足精美異常。而古銅製的發冠,兩邊垂下特製的兩條流蘇,低調樸實卻質感高級,樣式大氣。


    嚴俊風看了看,又看她一眼,“那我能試試嗎?”


    “自然可以。”顧苒娘點頭。


    白水把穿戴方法教了福全,又請餘媽媽在旁指點。


    裏裏外外六件,福全也穿不好,餘媽媽就指著哪件讓穿哪件。


    嚴俊風一件件穿戴好,梳了頭。


    福全滿眼驚豔,“哇!少爺!你這麽一打扮,真是英俊逼人,霸氣外露!這一身行頭真是厲害!”


    “行頭厲害,少爺我不中用?”嚴俊風臉上也帶了笑意,縱然知道身上的衣裳多是出自繡娘和織娘之手,卻還是覺的出自她設計,她也定然費了大半心思給他製衣裳的!


    “少爺厲害!但之前少爺低調啊!行頭一襯托,少爺更厲害了!”福全嘿嘿笑。


    嚴俊風笑容滿麵的出來,目光深深的看著顧苒娘,“怎麽樣?”


    顧苒娘上下打量,看哪有不合適的,見各處都正好,點了點頭,“若是天冷,穿鬥篷大氅,可將外衫闊袖脫了,也更加舒服利落些。”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衣裳架子,嚴俊風臉上的笑慢慢僵了,“衣裳很好!我很喜歡!以後我的衣裳,就全托給顧老板了!”說著朝她拱手。


    “嚴少爺客氣!”顧苒娘點頭。


    嚴俊風憋氣過去找顧楚寒,見她正跟蘇藎坐在一塊討論詩詞,頓時覺的大受刺激,“九郎!?”


    “啊呀!衣裳不錯啊!帥!”顧楚寒抬頭,笑著稱讚。


    “我有事跟你說!”嚴俊風皺著眉敵意的看了眼蘇藎。


    顧楚寒暗歎口氣,起身跟蘇藎招呼一聲,跟他到前廳去說話。


    “上次不是跟你說過,蘇藎此人不可深交!你若是覺的他學問好,教導得當,我給你介紹兩個名家大儒!”嚴俊風有些氣不忿的說蘇藎壞話。


    顧楚寒暗自白他一眼,說得好像她不想一樣!不過她敢怒不敢言,有賊心沒賊膽!看看他,“你來找我當說客,可沒希望!我是支持我二姐的!”


    嚴俊風氣道,“你就算支持你二姐,也總要為她打算,為她著想吧!”


    “她現在很滿足,很安定,很開心,很快樂!”顧楚寒挑眉。


    “你就氣我吧!等我做了你姐夫,我再收拾你!”嚴俊風怒道。


    顧楚寒笑的齜著牙,“等人你有能耐做上再說吧!”


    嚴俊風怒哼一聲,深深看著她道,“不要以為我真沒有辦法了,我做不了主!你給我守住了!若是我回來發現我未來妻子丟了,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你也要有那個能耐!”顧楚寒吐了吐舌頭。


    黑胡輕聲上前,“公子!清泉過來了!”


    顧楚寒哦了聲,擺手讓他自去領著給蘇藎去。


    清泉卻是來找顧楚寒,“顧九公子!這位是江南的廚子,擅川湘蘇越幾大菜係,格式點心也做的十分拿手,顧九公子先試試,看可吃得慣!”


    “廚子?我這不需要廚子!”顧楚寒奇怪道。


    清泉笑著解釋,“衣食住行,民以食為天,顧九公子要一日三餐,又怎會不需要廚子!您可以試試這位的菜!”


    顧楚寒已經看出來,這是蘇藎給她找了個廚子,這是吃了她兩頓飯,嫌棄她的飯菜難吃!?草!不讓他吃,他自己硬留下吃的!吃了還嫌棄!?


    嚴俊風嗬笑一聲,明白過來。這是上次他來,讓九郎下廚做飯了,心裏不爽看不慣,給他送來給個廚子!看蘇藎出來,笑道,“一心修道的人,沒想到也如此有心!”


    蘇藎看他一眼,直接跟顧楚寒道,“你那廚娘做的飯菜不好吃,這個人你留著,偶爾換換口味!”


    “我看是你為了滿足你自己偶爾的口腹之欲吧!?”顧楚寒陰測測的盯著他。


    “不收?”蘇藎微微挑眉。


    顧楚寒立馬汗毛立起來,看向那人高馬大的胖廚子,“那你先試試吧!”


    範大廚應聲,轉身跟黑胡去了廚房。


    見有發的準備做點心的麵,就揉了麵做了兩道點心,山藥桂花糕,荷花酥。再加一道文思豆腐湯,兩道小菜。


    顧楚寒看看,洗了手直接拿起一塊含苞待放的荷花酥咬去,入口酥香,口味和裏麵的餡兒料融合,更是達到一種完美的口感味道。再嚐那看著平淡山藥桂花糕,鬆軟美味,入口即化,山藥和糖分麵粉的融合也巧妙的達成完美口感。


    文思豆腐切的發絲一般,口味配著點心更是可口無比。


    看她試過菜的神情,蘇藎眼中升起笑意,“要不要留?”


    顧楚寒盯著他,想看穿他又有啥謀算的,隻見清透流轉的眸中漾著笑意。


    “這樣一位大廚,要挖過來,費了不少功夫吧!?”嚴俊風頗有些不甘道。


    蘇藎看看他,“比不上嚴少爺的功夫深。”


    嚴俊風暗憋了口老血,一個變態斷袖,竟然還擠兌他!?他光明正大,他就算示好,九郎也不是傻子,耽於他的美色,也不會真的跟他一個男人攪合在一起!


    顧楚寒覺的小菜也好吃,這麽偶爾吃一次,還真是美味!看看立在下麵的胖廚子,“算了!那你就留下來吧!”


    範大廚頓時鬆了口氣,笑著應聲,“是!公子!”


    “簽了賣身契。”蘇藎道。


    “啊?廚子也要簽賣身!?”顧楚寒問他。


    範大廚並沒有反對不悅,應了聲,把賣身契拿出來,遞給黑胡。


    黑胡接過來,轉手遞給顧楚寒。


    顧楚寒看剛寫下不久的字跡,知道這是蘇藎的人,怕她用的不放心,簽個賣身契。再看這個胖廚子沒有一點不悅,真是被人賣了,還高高興興幫人數錢!蘇藎這老牛鼻子真毒!


    嚴俊風自然也看出來,這個廚子完全被收服,歡歡喜喜跟著顧楚寒服侍了,深深看蘇藎一眼。如果他不放手,九郎能擺脫他嗎?


    臨行又喊顧楚寒,要勸她盡快跟蘇藎斷了關係,能撇多清就撇多清!


    顧楚寒覺的脊背一陣陣的發寒,餘光瞥了眼旁邊淡然遺世般的某人,清了下嗓子,“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


    “什麽?”嚴俊風奇怪。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我問你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你管好你自己!”顧楚寒唱給他。


    嚴俊風滿臉發黑,“你……我先走了!”


    看他氣哼哼的走,顧楚寒輕撫了幾下心口。


    蘇藎眼含笑意看著她,“明日放你假。”


    顧楚寒頓時一喜,“好!我帶胖廚子回家做飯!”


    回頭一想,不對!後天是娘的忌日,她本來就要放假的!這個老牛鼻子!奸詐!


    不過範大廚跟著回到家,一頓晚飯,吃的全家都不住叫好,顧十郎和顧若娘更是筷子不停,吃到撐了。


    “這菜真是做的太好吃了!比我們在飯莊酒樓吃的還好吃!能去開一家酒樓做大廚了!”顧十郎打著嗝道。


    “這平平常常的菜,讓人家做出來真是好吃!也怪不得叫大廚了!”顧婆子也由衷的佩服,活了一輩子,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菜!


    顧淩山看著顧楚寒,“這個大廚的廚藝這麽精湛,咋會願意留在咱們家了?”


    “蘇藎那裏人手多,讓我試試,能用就留下了。簽了賣身契!”顧楚寒解釋。


    顧淩山劍眉微蹙。


    “沒事!爹不用擔心!真要有哪不對勁兒的,就宰了他!”顧楚寒直接道。


    顧淩山笑起來,“好!你說宰就宰!”


    剛吃完飯,顧四郎和羅霞鶯,帶著兒子過來,商量明兒個忌日的事。


    顧淩山已經提前幾天就紮了屋子,紮了丫鬟和婆子,護院,又親自疊了一堆的大包,剪了一籃子的紙錢。目光有些深涼的看著他,“照著老規矩來就行了!上了墳,燒些紙錢金銀箔就是了!”


    顧四郎也準備了不少,“都是我和霞鶯在府城準備的!”


    顧淩山應聲,就讓他回去了。


    顧四郎麵色沉沉,滿心憤懣恨怒。


    羅霞鶯看著院子裏丫鬟婆子小廝成群,這院子都快住不下了,心裏羨慕又嫉妒不已。要不是這些都有他們大房的一份!顧九郎把持著家產,顧老婆子偏心!這個公爹更是偏心偏到沒邊!大兒子像撿來的一樣!孫子也沒抱過!


    次一天就是謝氏的忌日了。


    其他幾房也早早過來,拎著籃子,裝著紙錢果子供品。


    顧老二就在鋪子裏,所以來回也知道的多,“我見老三疊了大包,就給三弟妹紮了兩個金山銀山!讓三弟妹在那邊也花不完的錢!”


    “多謝二哥!”顧淩山道謝。又給其他幾房道謝。


    剛準備上墳,謝遠誌一家過來了。


    不時謝芳雲,謝香雲也都來了。


    謝家大房的人也來了,不過來的人是謝三郎和趙氏。謝高誌和謝大郎都沒有來。


    謝大郎鄉試落榜,顧大郎卻榜上有名,氣恨不甘的很久,怨怪顧楚寒不幫忙謝家,眼裏隻有顧家,可著勁兒幫顧大郎!不拿舅家當回事兒!所以謝氏吉日,不願意過來!


    顧楚寒誰都不強求,來這些人中,指不定有多少讓謝氏看見難受的呢!


    不大會,顧春秀和顧春瑩姐妹也來了。


    眾人一行浩浩蕩蕩趕到墳地。


    顧淩山也穿上了孝服,跪在墳前,望著墓碑,兩眼通紅。


    顧四郎趴在墳前嗚嗚哭的傷心悲痛,羅霞鶯這個婆婆連麵都沒有見過,這個顧家對他們一家三口更是刻薄寡恩,她哭是哭不出來,隻能裝裝樣子。


    顧苒娘和顧十郎,顧若娘都道娘是在天上做神仙了,所以倒是沒有太過悲慟了。


    謝芳雲卻哭的不能自已,“我的妹妹啊!秀雲啊!我的個福薄命苦的妹妹啊!你走的這麽早,叫我想起來就疼啊!可憐了幾個娃兒啊!”


    謝香雲看顧楚寒幾個都沒這麽哭,拉著勸她兩句。


    王氏和周氏,趙氏也都出聲勸她,讓她別哭了。


    謝芳雲越勸哭的越厲害,幾乎聲音嘶啞,喘不上氣。


    “扶大姨起來吧!”顧楚寒回頭看一眼。


    顧老二連忙給連氏使眼色。又讓顧七郎去拉顧四郎。


    連氏收到,上來就使勁兒把謝芳雲架起來了,“哎呦!他大姨可快別哭了!幾個娃兒正心裏傷痛著,老三這也是心痛的不行,你這一哭,反倒招了她們更加受不了!”


    王氏也勸,“三嫂雖然不在了,但三嫂教的幾個娃兒都是好的!還撐了一大片家業,三哥也救回來了!三嫂在天之靈也定然是高興的!”


    顧老四體貼的上前勸了顧淩山起來。


    顧淩山跪著不動,“九郎!把紮的屋子和人子都給你娘燒了吧!”


    顧四郎猛地抬頭,“爹!?”他是長子!他還特意趕回來了!這種事竟然也讓顧九郎來,在所有人麵前如此打他的臉!讓他徹底壓在他頭上拉屎拉尿!?


    “三哥!這怕是有些不妥!四郎畢竟是長子,還是讓四郎來吧!”顧老四勸道。


    顧淩山沒有說話,緊抿著唇。


    顧楚寒沒有起身,看顧四郎一眼。


    算你識相!顧四郎暗恨的咬牙,起來給謝氏燒屋子和人子。


    紙紮的房子和人子,大火起來,一陣火光,全燒了個光,隻剩下些灰。


    謝芳雲還在哭,哭的拉不起來。


    謝遠誌過去把顧楚寒幾個先拉起來,讓一塊勸顧淩山起身,“你對她情深義重,秀雲都知道的!這也是她的福氣!幾個娃兒一個比一個好,後頭的日子好著呢!秀雲在天之靈也會保佑你們!快先起來吧!你在這傷心,秀雲看了也不好受!”


    顧老五也過來勸起。


    顧淩山擦了把臉,紅著眼起身。


    顧楚寒喊著石讚黑胡,“把明火全撲滅蓋上,別著了火!”


    謝氏的三年大忌完成,回到家,範大廚已經和褚媽媽幾個準備好了飯菜。


    料到他們會來,菜也準備充足,擺了四桌才坐下。


    “哎呦!你們這是請了酒樓的大師傅做的飯啊?這菜做好吃!”連氏吃著停不下筷子。


    “這菜肯定是出自大廚的手了!普通飯莊酒樓都未必有這個好吃呢!”顧春秀道。


    見都問,顧婆子解釋一句,“是九郎從外麵買了個廚子回來。”


    “買了個廚子!?”孫氏挑眉笑問。


    顧春秀也眸光變了變,“這個程度手藝的大廚,隻怕都不賣身的!請都難請!”連這樣的大廚都能買來用,難道和嚴家的親事成了?還是顧苒娘嘴上說著不願意,卻做了那嚴少爺外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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