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星網上。


    聯邦已經很久沒有新的娛樂新聞了,病變的這幾個月,幾乎所有話題的都是圍繞著暴亂與戰爭,所有的言論都充斥著頹喪絕望。


    南姝沉默的看完網上如死水一般、散發著黑暗絕望的氣息的言論,指尖抵著眉心。


    現在的聯邦就是一座死城,民眾就是被囚禁在這座城裏的困獸,不想反抗,等待死亡的降臨。


    默然良久,南姝小指動了動,移動到智腦上,一個個的方形字體輸入。


    半小時後,一篇長文在指尖下成形。


    一行行白底黑字,映襯著智腦的熒光,讓南姝愣了瞬,才按下發表鍵。


    熱度不似以前,這篇長文發出,粉絲陸陸續續的趕過來,但無論是熱度、瀏覽量、評論量都大不如前。


    但南姝知道,它也影響了一批人。


    “筆觸溫暖,很暖心。”


    “南姝說的對,奔赴在前線的戰士都在戰鬥,我們也不能放棄。”


    “如果沒記錯話,陸先生也在戰場吧,出了這種事,南姝心底也不好受,大家都要堅強點啊。”


    這篇講述了聯邦現狀,但始終洋溢著鮮活希望的長文,在慢慢擴散,或許有人依舊絕望,但它在慢慢振奮越來越多的人。


    南姝這個偶像,除了傳播知識外,此時此刻,傳遞出了不一樣的光芒。


    但是,危急不會因為你麵對它而就減弱。


    隨著蟲族和病情的肆虐,南姝所熟悉的大地以飛快的速度變得殘破狼藉。


    一如這個格外寒冷的冬季。


    罹蘭坡大勝之後,陸暄率領全軍,駐守莫寒山。


    莫寒山群山連綿,地勢極高,群山之首的山峰更是陡峭入雲霄,山峰尖端有一處平地,厚厚的堅冰覆蓋著,寒風呼嘯吹過,冰屑飛起,刺骨的冷。


    就在這平坦的山峰頂,大片軍人駐紮,穿著陸軍最常見的草綠色軍服,宛如冰雪叢裏盛開的大片希望之花。


    放眼望去,所有軍人筆直站立,立於風雪之中,挺拔修韌如鬆柏,一身鐵骨。


    不同於四周防守地帶凜然有序,後方,一頂頂帳篷撐起,無形的頹喪氣息圍繞著,伴隨著一聲聲哀歎。


    “這是第幾天了?”


    “第三天了。”


    “哦···”


    他們又強撐了一天。


    帳篷裏,所有傷患圍聚在一起,精壯的身軀被折磨的瘦削單薄,皮膚從內到外散發著一種深深的暗黃色,眼袋青黑,眉眼低垂著,虛弱無力,仿佛渾身的氣力都用來維持清醒,散發著沉沉的暮氣。


    荊南斷絕,病因不明,蟲族反攻,死亡將近。


    他們仿佛已經遇見了結局。


    “呲——”


    警報聲的乍起。


    傷患們眉眼波動兩下,虛弱慘白的唇翕動,“蟲族來了。”


    他們互相撐著站起來,顫巍巍走到帳篷外,大亮的天光反射在雪地上,眯著眼,即使已經遇見了結局,但是心髒依舊忍不住提起。


    雪花像是被尖銳的警報聲嚇到,漫天飛舞,紛紛揚揚落下,無數隻巨大漆黑的怪物迎著風雪飛來,衝著山峰橫衝直撞。


    大戰一觸即發。


    眨眼間,眼前立著無數軍人,直麵迎上蟲族。


    漆黑的爪子劃破了人的胳膊,異能力刺穿堅硬的表皮,綠色軍影接連倒地,混雜著黑紅的血液,汙了這個純白的冬季。


    大戰持續一天,囂張跋扈的入侵者大搖大擺的離開,留下一地殘骸。


    蟲族,也是食人的。


    有人出來清掃場地,氣氛再次陷入低迷。


    “吼吼吼。”


    精神暴亂者人數再度增加。


    比起昨天,今天的情況又好像更慘了點,就連現在短暫的平靜也很快會被打破——


    蟲族會夜襲。


    夜以繼日的對抗著他們,直至死亡。


    “報,傷亡兩萬人。”


    “精神暴亂者增加八千個,傳輸員急缺。”


    “必須送回軍區,戰場目前負荷不起。”


    ···


    陸暄處理完所有事,冬季仿佛陽光也消失了,暮靄沉沉,他獨自站在山峰頂,背後是成片連綿的雪山,寒風吹得軍服瑟瑟鼓起,負著手,目光延伸到天盡頭。


    在冰寒一樣雪白的天地裏,天盡頭有一處黑暗,那是莫寒山百裏外的一處荒原。


    當初,蟲族就是從這兒抵達入境,在聯邦紮下了根,肆虐狂暴,傷人無數。


    現在,蟲族距離他們不過數十裏地,隻要把蟲族從這兒驅逐,他們就會勝,一切危機將迎刃而解。


    陸暄的眸深沉下去,看著那處黑黢黢的平原,垂著身側的大掌慢慢收緊。


    ·


    一區接收到新一批的病患,軍區醫院,已經新建立的醫療點爆滿。


    負荷過重,壓的整個區喘不過氣。


    “總統,我們一區就要撐不下去了。”惠儼親自見了淩博。


    “我們二區也是。”


    “四區日子也難,留給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賀臨陪同在場,聽完這些人的話,默默道:“根據科學計算,我們最多最多···隻能撐三天。”


    這已經是極限了,三天後,聯邦軍隻剩殘兵敗將,民眾四散逃離。


    三天後,就是死刑的降臨。


    淩博聞言,坐在總統座上身體微抖,滿頭銀發,縱橫的臉上,溝壑仿佛又深了。


    淩博尚且如此,其他區的人更是難掩心痛,跌坐在椅子上,雙眸怔怔。


    “···南姝呢?”淩博怔然過後,呐呐問。


    “正在實驗基地。”


    半小時後,南姝從實驗基地趕到黎宮。


    乳白色理石上鋪著柔軟地毯,腳步踩在上麵,細細無聲。


    目光瞥過在座各位,在首座落定,“總統。”


    淩博開門見山,“聯科院預測,我們聯邦目前隻能撐下三天,種植點的食物最快什麽時候能成熟?”


    話落,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南姝身上,漆黑的眼底泄出點點光亮。


    南姝抿唇,“不好估計,我現在已經在竭力縮短成長期了。”


    還有一個多月的成長期,星點必然不夠,為今之計,她隻能拚盡全力了。


    不確定的答案讓所有人的心弦繃緊。


    南姝又問賀臨,“院長,催生劑如何了?”


    “正在研究中,要促進生長,還不損害內裏機構依舊其中蘊含的靈氣物質,很難。”


    南姝沉吟,“我有一個想法,挑選靈植係或者木係異能者,到種植點,催促作物生長。”


    “這能行?”賀臨第一個懷疑。


    “先試試,一份力也是力。”


    “好,這件事我馬上讓人去辦,協助你催生。”淩博下令。


    隻有三天時間了。


    南姝見過淩博,當即趕往種植點,尋找異能者的事情,她交給了道爾。


    這點馬虎不得,食物就是生命,萬一有木係異能者動了異心,到時候反而得不償失。


    各方動起,等到傍晚時分,所有挑選好的異能者分別送往各個種植點,又專業人士南姝指導過後,投入“催生大業”中。


    眨眼,第一天過去。


    南姝借用星點,以一己之力的強行提升,使得數千萬頃良田碩果累累。


    如此同時,前線傳來後四區傷亡慘重的消息。


    第二天。


    南姝站在廣闊遼遠的平原上,星點隻剩最後一小格。


    “是否兌換?”


    “兌換。”


    靈力潑灑,交織成夢幻的大網,滿目綠色深深,一點點變成金黃的顏色,柔軟的麥穗條被壓彎。


    收完所有麥麩,南姝馬不停蹄的趕往下一個種植點。


    夜幕來臨,風湧動,夜幕裏,隻有靈芒閃爍。


    千名異能者齊心協力,終於讓百畝天的麥穗苗往上又出竄了一大截。


    “大家都努把力,我們隻有一天時間了!”


    “聯邦生死,我們自己的生死,全都在這上麵了。”


    激情嘹亮的聲音消失,癱倒在麥麩邊上的人虛弱的爬起,對著麥麩,施展自己為數不多的異能力。


    在第二天即將結束之時,四區五區戰敗,暴亂者橫行,聯邦危矣。


    天光亮起,白靴徜徉過厚厚的積雪,南姝站在芙蓉山頂。


    山頂白茫茫,掩映在清晨若有似無的霧氣中,南姝一襲白衣,長睫垂落,一抹剪影投在冰雪晶瑩的臉上,杏眸清亮璀璨,絲毫看不出兩日夜不眠不休的疲憊感。


    昨晚,星點減到三百點,再無用武之地。


    右手伸出,如雪雕玉琢的手指露出,指尖一點粉,微微蜷縮,手指在半空中打了個彎,南姝深吸一口氣,淡白的光芒從身體各處湧出,與清晨未散的白霧融合交織,山林裏靜的出奇,隻能偶爾聽見雪花簌簌而落的聲響。


    無邊的綠色作物自發變大,再變得的金黃,化成沉甸飽滿的粒子綴著輕軟柔韌的腰肢上。


    像是一瞬間走完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它們成熟了。


    指尖收回,星匣內部承載了所有作物,南姝抬步,往下一個地點走去。


    深綠的作物變得金黃,再被收入星匣中···


    南姝重複著這一切。


    其他種植點內,依舊是重複而枯燥的動作。


    重複再重複。


    三區區破,二區戰敗,一區危急···


    漆黑天幕上,無星無月,天地間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巨獸,將聯邦拖進黑暗裏,吞噬消失。


    天幕大亮,三天時間到了。


    顫抖的指尖慢慢收回,三日來的不眠不休終於讓南姝輕軟清冷的臉上多了些冷白。


    南姝開始聯係淩博,唇紋覆上淺白的顏色,啟唇,“總統,百分之八十作物已經完全成熟。”


    “真的?!”


    “真的。”


    ···


    淩博切斷通訊時,臉上呈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狂喜。


    百分之八十的作物?!


    南姝在這兒三天究竟做了什麽!


    淩博陷入欣喜中,絲毫沒有注意到辦公室的門被匆匆推開,“總統。”


    機要秘書陰沉的臉上尚帶著惶恐,“一區被破了。”


    死刑降臨。


    淩博的臉驟然雪白。


    一區,層層守衛終究不敵內憂外患,東南、西南、兩個方向在今早被蟲族以力破之,他們傾力打造的鐵桶破了兩個大口子。


    一切都亂了。


    一區出動緊急防備軍,意圖將衝進來的異族屠殺殆盡,還一區清明。


    另一批軍隊押送食物,分別運往戰場和聯邦各區。


    可再怎麽運作補救,依舊改不了聯邦徹底亂了的事實。


    南姝聽到消息,一麵聯係陸宅,一麵迅速趕回,星艦在高空飛行,往日整個聯邦最繁華的一區斷壁殘垣,街道破裂,血跡斑駁。


    一路上,南姝的心徹底提起。


    戰爭的殘酷,再一次清晰的擺在她麵前。


    陸宅坐落在半山腰上,本就是清幽的環境,到了冬季,更是人跡罕至,一路走過來,血跡隔絕,倒生出兩分的與世無爭之感。


    南姝壓了壓心口,第一次慶幸陸宅的偏僻。


    南姝走進,目光落在停在陸宅前的一座飛行艦上,眸光閃爍。


    陸宅大廳,傭人各自散了,林韻芸一家人圍著桌子而坐,氣氛壓抑不已。


    “我回來了。”南姝走進來。


    林韻芸站起,“回來就好。”


    “軍隊聯係了我們,要我們隨軍,暫時脫離陸宅。”


    陸宅沒有軍隊保護,一旦有蟲族過來,凶多吉少。


    南姝聞言,嗯了聲,“好,陸爺爺我們盡快上飛行艦。”


    陸政國板著一張臉,臉色十分難看。


    被蟲族打到家門口了,他們現在卻還得離家,接受統一保護,對於軍人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大恥辱!


    但他心底也明白,這種做法在目前來說,最有利。


    林韻芸一看就知道陸政國想什麽,皺起眉,“好了,我們快上飛行艦,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相反,要是一直待在陸宅,指不定出什麽事呢。”


    陸政國不情不情願起身。


    他們東西全都收拾完畢,隻等上飛行艦了。


    南姝匆匆收拾過後,也的隨同他們一起去了飛行艦。


    目的地並不遠,就在千蓬山,千蓬山前,就是一區軍區。


    目前,所有一區重要人物都保護在千蓬山,畢竟前方就是軍區,實在安全。


    飛行艦落地,林韻芸帶著兩個小孩子暫時安頓,南姝和陸政國去了軍區。


    淩博、蔣庭、尉泰忙著禦敵和分發食物,南姝沒和陸政國一起,而是先去找了惠儼。


    惠儼同樣忙的焦頭爛額,見南姝過來找他,硬是擠出了點時間,“什麽事?”


    “我請求去西北戰場,莫寒山。”


    種植任務已了,她該去找陸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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