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萊斯特星球的星層邊緣地帶,近百個破碎的流星體殘骸漂浮著,勉強湊成一整塊“陸地”,此時,淡黑色的氣體籠罩在這些破碎的流星體殘骸上方,穿透淡黑色的氣體往裏看,鮮紅的顏色鋪灑,勾勒出血色的紋路。


    “報,第三軍戰敗。”


    “報,第七遭埋伏,請求支援。”


    “報,第二軍全軍覆沒。”


    “報,蟲族主力朝主營進攻。”


    ···


    眼前籠罩的稀薄黑霧模糊了人的視線,軍情接二連三的報上來,鮮紅的血跡四濺,星藍色身影一個個倒下,醜陋龐大漆黑身軀碾過,血肉模糊。


    “首長!”楊武握緊拳,鮮血從指縫中流過,傷痕累累的臉上閃過一抹悲壯,“第八軍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蟲族的精神攻擊一日比一日強,他們硬撐許久,敗了太多次,死了太多人。


    尉泰筆挺的身影晃了晃,健碩的背脊沉重,滿頭鶴發,矍鑠的身體單薄,臉上的溝壑深了又深,“咳咳。”


    咳嗽聲牽動著腦海中刺痛,尉泰扶著長台,嘴唇蒼白,用力壓下不適,拿開放在唇邊的手,如之前一般,輕緩的話帶著破釜沉舟的氣勢:“敗了也要打。”


    背後就是萊斯特,他們退了,聯邦怎麽辦?


    退不得,也不能退。


    ···


    “急報!”


    一份急報傳入軍區和黎宮。


    一區軍區,南姝剛從星艦上下來,正欲趕回陸宅,突兀的鈴聲忽然響起,震的人心一抖,停下腳步,南姝接起。


    “陸暄?”


    “嗯,戰場上出了緊急事件。”


    “什麽事?”南姝心弦緊繃,脫口而出。


    涉及軍情,那邊沉默兩秒,“我主動接了任務,一小時後就出發去戰場。”


    垂落的雙手攥緊,一股怒氣橫出,南姝咬唇,聽筒那邊已經安靜了,無聲的沉默透過聽筒傳過來。


    垂下眼,下午的日光透出一片陰影,南姝張張嘴,怨惱和怒氣消散,到了嘴邊的“能不去嗎?”被吞回去,臉色平靜,嗓音和緩,“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奶奶小玦的。”


    那邊似乎是歎了口氣,應了聲好。


    通訊仍未切斷,那邊響起嘈雜的人聲。


    南姝站在星艦停靠場上,頭頂的陽光將青絲染成金色,周邊的樹枝搖晃,“你現在在哪兒?”


    “一區軍區軍委樓。”


    “我也在軍區,有東西給你。”


    南姝說完,出了停靠場,去了軍委大樓。


    中央高大的淺灰色建築高聳,拱形圓門前,陸暄匆匆趕到,剛好瞥見從車上下來的南姝。


    南姝抬眼,隔著幾層瀝青台階,望了他一眼,快步踏過台階,來到他麵前,伸出手,“給。”


    細白的掌心處,正躺著四支晶藍剔亮的藥液。


    陸暄接過,目光落在南姝格外平靜的臉上,張張嘴,“我此行的任務,隻是護送將領和軍人回聯邦。”


    很快就能回來。


    南姝嗯了聲,臉上露出點笑,語氣依舊平緩,“好,一路平安。”


    目光後移,向來安靜軍委的大樓泄出嘈雜的聲音,南姝往後推了推,看著陸暄冷峭的臉,細白的手指拂平他微撚的眉心,彎唇微笑,“進去吧,我在聯邦等你回來。”


    “好。”


    陸暄深深看了她一眼,手裏的藥液尚帶著她的體溫,他轉過身,往裏走。


    ···


    下午五點,秋季的陽光變得無比溫和,湛藍的天幕染成暖橘色,五十列星艦劃過長空,越來越小,消失在這片晴空。


    南姝收回視線,米白色的衣擺被風掀起飄逸的弧度,麵色出奇的平靜,杜西夏碰了下南姝,語氣小心翼翼,“南傳輸員?”


    南姝轉眸看她。


    “您別難過,上麵知道陸少將之前的受過傷,這次的任務不會太危險的。”


    說來也是因為陸少將熟悉蟲族戰場,加上聯邦小部分將領都在戰場上,而且目前挑出來的人都不太合適,想來想去,隻有陸少將是最好的人選。


    南姝點頭,視線落到杜西夏身後常青樹的葉子上,“嗯,現在研究出替代藥物的才是正事。”


    種植計劃也必須加快。


    “研究員和賀臨院長正在加緊研究,聽人說,他們已經三天沒合眼了。”


    南姝眸光輕閃,剛要說什麽,鈴聲再一次響起。


    南姝接起,“什麽事?”


    “南總,目前您提供的兩本書均已經的印好,可以發行了。”


    “好,你們聯係線上廠家,明早八點出售。”


    “是。”


    處理完事情,南湖告別杜西夏,去找惠儼溝通種植進度。


    辦公室內,惠儼坐在位上,見南姝進來,握著星光筆的手頓住,站起身,倒了杯水給她,“你來了。”


    南姝接過,還沒吱聲,就見惠儼摸了摸鬢角,笑的有些不自然,“陸暄的事你也別擔心,這次出行,就是接送,基本不會出什麽問題。”


    戰場傷亡慘重,這一趟,也是陸暄主動要求去的,他們本來就屬意陸暄,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惠儼邊說,邊用餘光觀察南姝的神情,那模樣,緊張又尷尬。


    南姝倒是笑了,“惠老,我沒事。”


    陸暄是軍人,總不能一輩子不上戰場,她遲早都是要麵對的。


    惠儼鬆口氣,頓覺輕鬆不少,“那就好。”


    “我來是跟您說說種植的事。”


    談及正事,惠儼皺起眉,請南姝坐下,“你在六區和九區待了十天,種了多少作物?”


    “總計一千畝地,大約六百萬平米,能令十萬人飽腹,若按照每人每日一餐的話,大約能救治三十萬人。”


    聯邦總計兩億人,除去輕微患者,中度和重度傷患高達四千萬。


    聽到這個數字,惠儼心底一抽。


    這樣算起來,南姝得繼續種植一百多個這麽大麵積的作物。


    惠儼越想心越揪,搖搖頭,冰涼的手心攥起,不敢深想下去。


    “我定下了幾個種植點,明天啟程,繼續擴種。”南姝顯得平靜許多,“另外,距離成熟還有一段時間,當務之急,是先研究出替代藥物。”


    惠儼點頭,“這個當然。”


    “還有···”南姝蹙起眉,“病因是什麽,也要盡快找到,我建議,往空氣方向找。”


    “空氣?你有什麽發現?”惠儼坐直身體。


    “沒有發現,隻是覺得,這麽大範圍的病變,除了空氣、土壤、水源等,很少有其他影響因素。”


    不過說起來,她之所以能想到空氣,還是從上次解釋靈力中得到的想法。


    惠儼不知道南姝的心思,隻點點頭,“好,我們會注意的,空氣方麵,已經有人在查了。”


    南姝放下心,又和惠儼交流了一些其他細節,這才返回陸宅。


    回到陸宅時,天已經黑了,客廳內亮起燈,透過門,照著灰白基調的圓柱。


    林韻芸端著茶,低頭吹開茶麵上的茶沫,絲絲縷縷的清香繚繞著客廳,南玦坐在他對麵,和薄安安一起,正捧著書看。


    腳步聲由遠及近,南姝踏進門,瞧見這一幕,腳步一轉,“奶奶。”


    “你回來了。”林韻芸放下茶杯,“餓不餓,我讓管家準備些吃的。”


    南姝搖頭,坐在南玦身邊。


    南玦將書合起擱在茶幾上,仰麵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媽媽這幾天累不累?”


    “我不累。”


    “那媽媽明天去公司嗎?”


    南姝搖頭,“明天去五區,可能要待幾天。”


    南玦眼神黯淡下去,旋即又笑起,滿意的點點頭。


    連番的轉變看的南姝怔了瞬,忽然明白過來,揉揉他的小腦袋,“這回媽媽不會去戰場的。”


    話落,就是林韻芸都舒口氣。


    南姝反過來安慰他們,“陸暄這次隻是護送,不會有什麽太大危險。”


    “嗯嗯。”南玦點著腦袋。


    —


    晚上,兩本藥學書出售的消息鋪天蓋地,但是在此時無比壓抑緊繃的環境下,這本書能吸引的注意力,也就隻有醫學人士了。


    不過,並不是什麽好的注意力。


    “中醫藥學?不買。”


    “沒什麽用,還是多研究星際醫學吧。”


    “建議南姝多擴種,這些專業醫學還是不要插手啊,畢竟,中醫沒什麽大用,星際醫學才是能解決病痛的真正科學。”


    ···


    這些反饋讓茂華負責任人急的頭發都掉了好幾根,眼看著明天銷售在即,無奈,負責人再次聯係了南姝。


    南姝聽完,“不急,先按原來的銷售安排走。”


    鎮定的態度讓茂華負責人,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切斷通訊,揣著忐忑的心度過一晚上,等到次日八點,兩本醫術的銷售通道開啟。


    然而,一天過去,銷售慘淡,比起正常的醫學書籍,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愁的那負責人當晚直接失眠了,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一早起來,立即將消息匯報給南姝。


    當時,南姝正站在五區寬廣的平原上,秋風蕭瑟,吹走了日光應有的溫暖。


    “我知道了,銷售低沒什麽,過會兒就好了。”


    南姝說的篤定,聽筒那頭,卻讓胖乎乎的負責人直接愣在當場。


    交代完,南姝切斷通訊,和聯科院說了聲,繼續“工作”。


    “這一片地都適宜種植麥麩,待會讓機器過來,直接開墾種地。”


    “逍山的地不合適,改種高產果樹。”


    “機器種植快,兩天內種完,我下午去十區,兩天後回來,處理後續。”


    劈裏啪啦的說完一大堆,專門為種植生產出的機器隨之運到。


    南姝站在邊上,身後站了一大堆人。


    彰顯著星際技術的智能機器除草、開墾、犁平···連續不間斷的程序看的人眼花繚亂,驚呼聲此起彼伏。


    “這就是最原始的作物種植?”


    “這麽平常的作物,竟然能緩解精神海暴亂。”


    “很震撼。”


    南姝在五區逗留一上午,看著平地變了耕地,確認一切流程無誤後,馬不停蹄的剛往十區。


    正午時分,張陽磅,也就是茂華負責人抹了把額頭的汗,問助理,“銷售量漲了嗎?”


    助理是瘦高的小夥子,聽見這話差點吐血,偷摸翻了個白眼,答道:“沒呢。”


    一上午了,老板這話隔十分鍾問一次,銷售量那麽慘淡,怎麽可能突然暴漲。


    要漲,昨天就漲了。


    張陽磅再次抹了把腦門上的汗,對著辦公桌上的綠植深深歎了口氣。


    南總說話,不靠譜啊。


    ···


    賀臨疲勞過度,一覺睡醒已經是中午,點開智腦,發現了南姝發來的消息,頓時一愣。


    兩小時後,經過聯科院醫學工作者,以及上麵給出的指示,官方對外公布了一條好消息——


    “治愈精神海暴亂已經取得突破性進展。”


    這個進展指的自然是藥液,不過話說回來,因為醫書和星際醫學技術的結合,在研究替代藥品上,已經有了重大突破,治愈精神暴亂指日可待。


    這樣的好消息,在人心惶惶的聯邦無異於一劑強心針,民眾奔走相告,人心大振。甚至,自出事以來籠罩在聯邦上空的那層陰霾都消散了許多。


    這樣的現狀,比起萊斯特星球另一端的利斐帝國,好了太多。


    就在聯邦重新煥發活力時,官方消息裏的其他話卻讓人大跌眼鏡。


    “···聯科院聲稱是依靠中醫藥方研究的?”


    “中醫具有治愈精神暴亂的希望?!”


    “不是靠星際醫學技術?反而借助了最沒用的中醫?”


    無數疑問湧來,官方消息白紙黑字的寫著,無比真切,絕不更改,使得無數醫學人士痛心,民眾臉疼。


    但就是臉疼也得買。


    慘淡的銷量瞬間暴增,宛如一道高高揚起的紅線。


    “本醫學生含淚買書。”


    “明知道茂華是南姝的,是誰給了我勇氣去質疑?”


    “昨天說好打死不買,結果今天···算了,打臉多了,不差這一次了。”


    星網上出現久違的活躍。


    茂華出版社總部,張陽磅看著星網上消息,目瞪口呆。


    ···服氣了!


    此時,無形之中再次打了一波臉的南姝,正在十區頂著陽光,開啟新一輪的擴種。


    兩天後,南姝去五區處理後續——布置陣法,讓人建造暖房。


    等到一切弄好,已經是三天後。


    南姝趕回陸宅,前方再次傳來消息——護送軍隊已經回到聯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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