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時驚得倒退兩步。


    果然。


    從來都不是什麽病變,而是精神海暴亂。


    杜西夏白了臉,看著尤時怔愣呆滯的臉,訥訥問,“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尤時僵硬的眼睛在眼眶裏轉了轉,遲緩了好幾秒,才搖搖頭。


    —


    壓抑許久的病症爆發,一切來得又快又急。


    聯邦政府還沒想好如何安撫治療民眾,眨眼間,事態進一步加重。


    聯邦第十四區,接連發生暴亂,本就髒亂差的地界如今宛如瘋子聚集地,正常人避之不及。


    隨後便是其他幾區。


    醫院病人暴亂,打傷醫護人員,精神海暴亂並發症引出,死亡人數上升。


    其他幾區這樣,一區更是如此,無法幸免。


    烏雲壓城,整個聯邦都籠罩忽如其來的陰霾下。


    —


    “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問話的是蔣庭。


    “公布消息,尋找解決之法。”


    “不行,公布消息就相當於散播恐慌,還嫌現在的情況不夠亂嗎?”


    淩博坐在上麵聽他們議論,無形的緊迫感壓在所有人心上。


    這件事,一個弄不好就是國家級別的災難,況且現在病因未明,說不準,下一個精神海崩潰的就是他們。


    “讓疾病控製和研究中心如實公布消息。”淩博沉聲。


    底下的聲音一頓。


    上首的聲音繼續傳來,“讓聯科院和實驗基地盡快想辦法,實在不行····,降低親和力傳輸員考核標準。”


    親和力傳輸員緊缺,這是下策中的下策。


    上麵命令一下,當即,疾病控製和研究中心官方公布這則消息。


    如同風雨交加之際,一道驚雷劈入江河,波浪滔滔,水波電閃。


    驚恐快速在聯邦蔓延,所有民眾心底發寒。


    那是精神海暴亂!


    被列為星際死亡病症之一的精神海暴亂!


    輕度暴亂還好些,可要是中度、重度,那一輩子可就是病痛纏身。


    甚至早早撒手人寰。


    聯邦的氣氛一日比一日緊繃,情況慢慢走向惡化。


    精神病患多,傳輸員少,潛在病患危險性大。


    守衛森嚴的一區軍區內。


    “你們什麽意思?”


    “唉,不是我們不願意幫,但實在是自身難保···”


    說話的是六區的王金華,他樣貌周正,滿臉為難。


    “當初答應好的,暫借一個月,這才幾天···”杜西夏站在王金華麵前,很是猶豫。


    “這不是沒辦法嘛。”他們六區日子也不好過。


    走廊盡頭,尤時匆匆趕來。


    看著一群穿著醫院製服和軍裝的人心底驟沉。


    到了嗎麵前,杜西夏扯了扯尤時,“研究員,他們是一區醫院和五區、六區的人。”


    尤時一聽,什麽都明白了。


    王金華、猛進見到尤時來,雙眼更亮,張張嘴,卻又換上了一副為難之色,“尤研究員,我們來是為了先前暫調傳輸員的事。”


    “您也知道,現在聯邦這情況,我們實在是沒辦法。”


    沉默的聽完兩人的話,尤時歎口氣。


    五區六區和一區交好,若不是真沒辦法,他們也不會開這個口。


    “好,傳輸員我們一定還。”尤時看向杜西夏,“你去通知惠老一聲。”


    杜西夏張嘴,“研究員——”


    “去吧。”


    “是。”


    王金華、猛進一喜。


    尤時轉眼看向醫院的人,“醫院裏的傳輸員,我們也會還。”


    這些人放下心,臉上不由帶了點喜色。


    沒想到此行這麽順利。


    “這次多謝你們了。”尤時又開始道謝。


    “沒事,應該的。”


    “反倒是我們,唉···”


    杜西夏腳步匆匆的去找惠儼,迎麵的秋風撲在臉上,吹得眼眶通紅。


    沒了傳輸員,別地又調不過來其他人,他們軍區病患要是發病了,那就是兩個字——硬抗。


    這簡直就是把人往絕路上逼。


    ~


    林木高大茂盛,層林暈染,形成一道天然的翠色屏障。


    山崖邊,深秋的風拂過,帶起淡淡的草木香氣,一雙素白的手伸出,拿著小鐵鏟,將山崖邊上的一截枯木形狀的樹根挖出。


    “這是沉雲木?”南姝看著手中黑褐色的樹枝。


    “是。”


    “難得!”


    南姝喜笑顏開,顧不得樹枝上髒汙,放下鐵鏟,仔細擺弄著手中的沉雲木。


    進中央森林這麽久,鑽過森林,去過湖泊,攀爬過山,現在終於找到一味藥材了。


    倒出水,南姝將手上的藥材洗淨,順帶洗了洗自己髒汙的手,滿心歡喜的折回。


    如今,還差兩味藥就能湊齊了。


    *


    風沙漫天,兩軍對壘。


    荒落星球上,一場大戰在即。


    在距離荒落星球較遠的流星體上,原本呈一盤散沙的流星體已經慢慢聚攏,就像在中心放置了磁體,吸引著附近的散沙慢慢靠近,最後將會凝成一個緊密的沙盤。


    也因此,麵積不大的流星體也漸漸拚接,變大,到最後,竟然也不遜色於一般的小星球了。


    隻是,體積和萊斯特星球比起來,依舊是沙礫和巨石的區別。


    “少將,這是我們計算出的流星體過往的運行軌跡。”


    顯示屏上,一道星藍的光線緩慢運行,勾勒出一道隨意的痕跡,沒有半點規律。


    陸暄凝神,目光定格在上麵,出聲道,“能推算的出流星體將來的運行路線嗎?”


    “暫時不能。”


    流星體朝星球移動的路線並不是一條直線,具體什麽路線,暫時無序可偱,根本無法推算。


    陸暄眯了眯眼,“進入備戰狀態。”


    十分鍾後。


    聯邦軍整頓,陸暄立在裂縫前,目光沉沉,“星光槍,準備。”


    “放。”


    “轟轟轟。”


    無數星藍色的射線射出,鋒利如刃,齊刷刷投入裂縫下,宛如一場盛大焰火爆開,散落。


    須臾,黑漆不見底的裂縫深處竄出無數黑壓壓的蟲翅獸。


    醜陋邪惡,就像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


    “桀桀,對我們用星光槍,你們人類是越活越回去了。”


    “嗤,我們有武器,可就怕你們沒那個命享受。”


    粒子炮一出,這塊剛凝固拚接成的星光體,還不知道會不會分崩離析。


    “你們人類總喜歡說這些狂妄之語。”為首的蟲翅獸動了動額前的觸角。


    左寒冷笑,“是不是狂妄,你待會就知道了。”


    陸暄看著蟲族,打定主意要攔住他們,出聲,“動手!”


    一聲令下,兩軍交戰。


    蟲族戰鬥力不減,橫衝直撞的衝過來,巨大的翅膀閃動,威力十足。


    陸暄封閉聽覺,鐵臂伸出,手心凝出大片黑紫色的閃電,轟隆一聲巨響過後,戰場中央降下手臂粗的閃電,電蛇遊竄,落在黑翅獸身上,“呲呲呲——”


    “桀桀桀桀!”


    尖銳的叫聲刺破天際,大批蟲翅獸倒下,陸暄腦中刺痛,心底一凜。


    加強版的精神攻擊。


    許多人不察,紛紛皺眉,下一瞬,用力抱住自己的腦袋,痛呼出聲。


    蟲族超乎尋常的精神攻擊,驚訝了所有人。


    陸暄壓住腦中的陣痛感,揮手,再次降下一波電雨。


    蟲族和人類的慘叫聲交織響起。


    一個是因為電擊,一個是因為精神攻擊。


    這場仗越打,眾人越心驚。


    就是一向沉穩對敵的陸暄,眉頭也忍不住皺起,這場仗,蟲族精神攻擊,幾乎是翻倍暴增。


    為首的蟲翅獸纏上陸暄,龐大身軀立在陸暄麵前,眼瞳淺灰,豎成一道直線,漸漸的頭顱下方,漆黑的嘴不停咬動,怪異的聲音像是從身體深處發出的。


    本就波動的精神識海,如今更像散落一地的珍珠,在地上胡亂跳動,無序而刺痛。


    這也是高階異能者的弱點——精神海不穩定,防禦能力低。


    好看的眉頭微蹙,刺痛一波波襲來,陸暄抿緊唇,麵色微白,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異樣,甚至,手下的攻勢更猛烈了。


    不管蟲族有什麽陰謀,拖住他們,阻止流星體移動,總不會錯。


    屍橫遍野,血流三尺。


    一場鏖戰從中午持續到深夜。


    起初蟲族還有精力堅持下去,到最後,卻不願戀戰,急於擺脫。


    “靠!”左寒實在忍不住了,“你們蟲族,什麽時候這麽慫了?!”


    要打就打,躲什麽躲!


    “桀桀。”為首的蟲翅獸一言不發,隻是那雙淺灰色豎瞳直直盯著陸暄,桀桀一笑,“再打下去,你們的人估計都得死。”


    “滾!”左寒怒氣衝衝的撂下這一句。


    下一瞬,就見殘餘的蟲族齊齊飛走,在眼前晃過兩圈,消失在這片戰場。


    左寒愣住,抹了把自己眉心上鮮紅的血,望著滿地的殘骸,呐呐無言。


    蟲族,竟然就這麽撤了?


    “少將。”林泠趕到陸暄身邊。


    陸暄閉著眼的雙眼霎時睜開,黑眸的刀光劍影交織,無盡弑殺血腥在眸底翻滾。


    林泠嚇的臉一白,背後起了冷汗。


    陸暄又複閉上眼,壓下腦海中刀割的刺痛,聲音平穩冷然,“去後方,救治傷患。”


    林泠小心翼翼的覷了眼他,心有餘悸,聞言,意外的沒有纏著他,“是。”


    隨後來的是左寒,見陸暄唇色淺白,嚇了一跳,“少將怎麽了?”


    “無事,清點人數。”


    出乎意料的精神攻擊,給了他們一個重創。


    陸暄說完,抬腳折回去。


    *


    荒落星球同樣結束一場大戰,血腥殺戮的氣息為這片本就荒蕪的星球添了幾分肅殺。


    “報告首長,八區一軍缺少親和力傳輸員。”


    “報告首長,三區二軍缺少親和力傳輸員。”


    “報告首長,共計三萬人重度精神患者,四萬中度患者,一萬輕度患者。”


    “···”


    吳濟海踹椅子,“蟲族這他媽是磕了藥嗎!”


    這是有史以來,他們傷亡最慘重的一場仗!


    其餘人亦是一臉凝重,臉上的溝壑繃的緊緊的,“蟲族精神攻擊力暴增,傳輸員稀缺。”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我們耗不起。”


    “先將重度精神患者送往聯邦。”胡德睿出聲。


    尉泰皺眉,“前幾日傳來消息,聯邦的情況同樣不好。”


    “什麽意思?”


    “聯邦前不久,好像出現了大範圍精神海暴亂的情況。”


    “你說什麽?!”


    方才尚算鎮定的幾人唰的從位上站起。


    胡德睿胡子抖動,“若這是這樣,那聯邦豈不是岌岌可危?”


    “那我們重度患者,是送···還是不送?”


    眾人對視。


    ——送。


    病患在聯邦,總比在這個荒涼的星球上待著的好。


    *


    “少將,我們得請求支援了。”左寒歎氣,“傳輸員、軍人都不夠。”


    “嗯。”陸暄應下,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白色,說話聲卻是平穩。


    左寒擔憂,旋即搖搖頭,親自護送人坐上星艦,返回萊斯特。


    深秋陽光明媚,淡金色光芒灑下來,往日鮮活繁華的城市卻死氣沉沉。


    尤時呆坐在位上,有些麻木的聽著杜西夏的報道。


    聯邦哪些地方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發病、軍區的情況一日不如一日···


    他能怎麽樣?


    從去年到現在,一腔熱情撲上去,卻束手無策,每天除了看著那些人在自己麵前發瘋痛苦,什麽也做不了。


    疾病,是很消磨人信念的。


    ~


    星艦劃過高空,在軍區降落。


    兩個壞消息,不,是兩個艱巨的麻煩帶到了聯邦。


    中央森林裏。


    南姝拍拍手上的灰,陽光為她的臉打上一層柔光,肌膚白嫩水潤,散發年輕人特有的朝氣。


    “沒找到。”南姝掃了圈周圍。


    “宿主要繼續找嗎?”


    “不找了。”南姝搖頭,“先回陸宅。”


    踏出中央森林,南姝坐上返回一區的私人飛行艦,飛行艦上,南姝調出智腦,剛登上星網,目光觸及第一條新聞,頓時凝住。


    聯邦爆發大規模精神海暴亂。


    飛行艦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半天的路程,硬生生縮短到兩個小時。


    “唐叔,林奶奶呢?”這是南姝回到陸宅的第一句話。


    “南姝你回來了。”


    林韻芸剛下樓梯,見到南姝心底一喜,“總算回來了,沒什麽事吧?”


    “我沒事。”南姝搖頭,“我剛聽說出了精神海暴亂這種事,您沒事吧?小玦和安安呢,他們怎麽樣?”


    “都沒事,好得很。”林韻芸難得笑了下。


    南姝放下心,“那就好。”


    “我去趟實驗基地。”得知他們沒事,南姝就想去實驗基地了解情況。


    提及實驗基地,林韻芸臉上的丁點喜色登時消失,看著南姝,“實驗基地,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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