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暄第二次提及“找不到燕三”。


    尉泰方才還算鎮定的心一下震蕩起來,老眼眯起,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刃亮出刺眼的光,射向陸暄。


    陸暄坐在最外圍,和其他人相比,他無疑是最年輕的一個。


    坐在大椅上,軍服加身,俊美無儔的臉天生就透著淡漠冷峻,削薄的唇輕抿,唇角翹起的弧度譏誚極了,軍靴落地,墨眸直直對上尉泰投過來的眼神,漠然冷靜。


    這樣的神情尉泰太熟悉了。


    作戰時的陸暄也如此一般,冷厲,從容,像是天生的王者,掌握一切,了然一切。


    尉泰腦海裏忽然閃過底下人傳來的消息。


    韋赫巴島上,隱約有陸暄的手筆。


    尉泰的一顆心忽然就沉入穀底。


    他沉著臉,花白的眉毛壓低,唇邊不見笑意,渾身透著沉沉的冷意,一字一頓,“陸暄,你是不是知道燕三的下落?”


    和緩的氣氛冷凝,像是一把刀割過,耳邊盡是呼嘯的寒風。


    惠儼的眼睛瞪大,難掩錯愕。


    吳濟海等人被尉泰的忽然發問弄的一驚,齊刷刷的目光猶如凝實的線,全部聚集到陸暄身上。


    首個就是尉泰那似怒似冷的酷烈目光。


    陸暄不動如山,嘴邊的笑意依舊冷峭,像是暗夜裏寒光折射在利劍上的鋒銳,唇角在微微往下一壓,嘲諷的笑意轉瞬變了,平靜而漠然,細聽還有些不屑,“首長覺得呢?”


    尉泰麵容瞬間轉怒,高高揚起巴掌,狠狠落下。


    “啪——!”


    實木桌麵裂開一道縫隙。


    “陸暄,你不要跟我打啞謎!”


    “燕三的下落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我們這麽多少軍人等著呢!”


    “你身為少將,難道無動於衷?!”


    陸暄骨節分明的手掌搭在腿上,修長的食指輕輕點動,俊朗的眉宇間透著漫不經心的味道。


    這模樣,分明就是沒把尉泰的話聽進去。


    尉泰更怒,滿腔怒火憋在腹腔中,強行壓抑著怒火,“還是說,你陸暄,再逼我們向南姝屈服?!”


    “南姝她就這麽重要?別忘了,你先是一個軍人!你的少將軍銜又是誰給的!”


    尉泰這話不可謂不重。


    若是傳了出去,陸暄必將寒了人心。


    惠儼最先皺眉,“首長,你估計是誤會了,陸少將怎麽會知道燕三的消息。”


    “是啊,陸少將肯定不會為了兒女私情,故意隱瞞。”


    尉泰閉眼,爾後咬牙道,“你們不清楚。”


    若是沒有那些痕跡,他也不會懷疑到陸暄頭上。


    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皺,陸暄道:“你先是個軍人?”


    尉泰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陸暄這是在重複他的話。


    “首長也知道自己先是個軍人,那為什麽不去找南姝呢?”


    南姝!


    “嗬。”尉泰發出了一聲冷笑,爾後拍桌大怒,“陸暄!說到底,你就是為了逼我們向南姝屈服!”


    “我告訴你,不可能!”


    尉泰轉頭看了眼周圍的軍區高層人員,撂下話來,“燕三,我找定了!”


    “至於南姝···絕無可能!”


    他們絕對不會稱陸暄的心,向南姝屈服!‘


    惠儼眸光微凜。


    其餘人皺起眉,首長這麽說,是禁止他們去找南姝了。


    即使再不認同,三分薄麵還是要給的。


    精良的軍服上一絲褶皺也無,陸續撣了撣並不存在的灰,淡道,“那就請首長記住今日的豪言壯語。”


    “找燕三,別求南姝。”


    說完,從位上站起,出了軍務辦公室。


    剛出軍委大樓,坐在車上,陸暄調出智腦,聯係了一人。


    那邊很快接起,陸暄透過窗,望著高聳的軍委大樓,眯起眼,目光寒涼,“做的再明顯一點。”


    室內,惠儼看著怒發衝冠的尉泰,內心幽幽的歎了口氣,有些失望。


    “首長,真不去找南姝?”


    “絕無可能!”


    辦公室裏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皺起了眉。


    “既然如此,我先走了。”惠儼撂下一句,走了。


    吳濟海眼珠子咕嚕一轉,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同樣撂下一句,急忙忙的跟上惠儼。


    其餘人也都散了。


    最後還是一個胡德瑞,伸出手,拍拍尉泰的肩膀,歎了口氣,“首長,你可要想好。”


    說完便走了。


    ——


    那邊逼得緊,公告剛發下來一會兒,就有人催促南姝趕快上交星華餐廳所有菜肴所用食材、用法等等。


    次日。


    錦華大樓巍巍而立,冰冷的光能麵板折射出璀璨的光,投下一地陰影。


    錦華上班時間剛剛開始,一樓正是熱鬧的時候,就在此時,三輛公家用車直奔錦華而來,在錦華大樓前停下。


    車造型普通,但上麵由藍白色調交織成的聯邦警徽卻分外顯眼。


    車門自動打開,一連串的身穿藍白警服的警察從車廂內跳下,板肅著臉,威風凜凜。


    最後一輛車裏,走下一群製服凜然的辦公人員,從服飾上可以得知是聯邦工商局的人。


    一群人總共幾十人,製服筆挺,神情嚴肅,昂胸闊步地走向錦華一樓。


    門口的保安瞧見了,不敢阻攔,立馬調出智腦通知了前台。


    來的很快,前台通訊剛切斷,一群人就已跨步入了一樓大廳。


    肅穆凜然的神情讓整個一樓大廳的人都震住了。


    為首的是個女警官,瘦臉、高顴骨、薄唇,冷淡審視的視線往廳內一掃,自帶一股逼人感,覷的眾人背後發涼。


    她徑直走向前台,聲線冰冷沒有一絲起伏,“我是一區警官鶴明芳,協助工商局的人來找南姝,請問,南姝在哪?”


    前台手指攥緊,突出的指節泛著白,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我們南總還沒上班。”


    畢竟是老板,一日不來也是常有的事。


    鶴明芳眉頭一壓,“請通知南姝盡快過來。”


    前台連連點頭,聯係了南姝。


    彼時,南姝正和陸暄趕來,忽然聽到這個消息,冷笑了下,轉頭去了星華餐廳,順便聯係了何半才。


    前台聯係完,看著麵前的鶴明芳,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們南總說,馬上到。”


    鶴明芳冷淡點頭,一群人竟然就站在一樓,看樣子是要等著南姝到來。


    “叮咚。”


    光梯門開了。


    聽到消息的楚陽快步走過來,看到堵在一樓的這些人,麵上快速的劃過一絲不喜,接著,又揚起笑,目光在站位突出的鶴明芳身上落下,出聲道,“我是錦華理事,請問你是?”


    鶴明芳又將剛才的說辭重複一遍。


    楚陽餘光掃向前台,前台適時道,“已經通知南總了,她待會到。”


    楚陽點頭,“鶴警官,你們既然是依法過來辦事,那就先請上樓吧,咱們樓上等。”


    在一樓等,他們錦華的聲譽還要不要了。


    鶴明芳臉上肌肉動了動,“那好。”


    楚陽笑起,帶他們上樓了。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離開。


    等人走完,一樓大廳緊繃的氣氛終於緩過來了。


    “嚇死我了,剛才那群人一句話不說,個個板著臉,我還以為他們要在公司動手抓人呢。”


    “怎麽會有警察來,咱們南總怎麽了。”


    “你忘了,昨天警方和工商局質檢部才下的公告。”


    “咱們南總又有麻煩上門了。”


    樓上,南姝辦公室。


    楚陽請他們坐下,他也厭惡這些人,但念在現在得罪不起,暫時換上一副笑臉,和鶴明芳說著話。


    鶴明芳依舊板著臉,不說話時,刻薄的麵容變得有些尖銳,再配上那威壓的警服以及那張麵無表情的臉,看的人心不喜。


    楚陽的話更是五句才回一句,一板一眼,不近人情。


    楚陽見此,臉上的笑淡了,懶得惺惺作態。


    一時間,偌大的辦公室,靜的出奇。


    半小時後,南姝未到,鶴明芳冰冷的聲線再次揚起,“請楚先生通知南姝,讓她盡快到來。”


    楚陽懶懶的掀起眼皮,“鶴警官放心,南總說到,就一定會到。”


    鶴明芳眉頭微微皺起,暫時說話,辦公室內又陷入寂靜。


    這一等,就等了兩個小時。


    期間,鶴明芳催促過好幾次,都被楚陽擋回來了。


    上午十一點整。


    就在鶴明芳等人在爆發的邊緣來回徘徊的時候,辦公室的門開了。


    整個辦公室的人一起抬頭,望向門口。


    南姝和陸暄並肩而立,精致臉上的神情同出一轍。


    冷淡、漠然。


    何半才落後一步,站在兩人身後。


    鶴明芳站起,看著緩緩走進來的南姝,又看看了並肩而來的陸暄,眉頭微撚,目光在他右肩上的肩徽上停留片刻,爾後,看向南姝。


    “南姝女士,你的盡快,可真夠快的。”


    譏誚的話配上她那張麵無表情的臉,說不出的難受怪異。


    南姝挑眉,“去準備你們要的東西,耗費了點時間,怎麽,鶴警官這是等不及了?”


    從前台的通知裏,南姝了解到她的名字。


    鶴明芳閃眸,“南姝女士準備好了?”


    南姝勾唇,從星閣裏拿出東西。


    眨眼間,辦公室中間寬敞的空地上,堆成了小山。


    “這是食材,這是菜譜以及食材的用法介紹。”


    南姝指了指地上青綠色食材以及食材上麵放的幾本薄薄的小冊子。


    楚陽站在鶴明芳身邊,目光觸及地上的食材,眼瞳瞬間放大,下意識的瞥向南姝。


    鶴明芳的注意力都被地上的東西吸引住了,抬步上前,沒注意到楚陽的異樣。


    蹲下身,其餘警官和工商局的人圍上來,檢驗物品。


    “全都在這兒了?”鶴明芳問。


    本來以為是場硬仗,沒想到南姝這麽爽快。


    “鶴警官要是不放心,讓工商局的人查查不就行了。”尾音揚起,南姝彎著眼,隨意的很。


    鶴明芳於是把目光投向朱河。


    朱河,工商局的主要任職人員。


    他低下頭,犀利的目光首先拿起地上的一根細長條狀的綠色植物。


    “這是白苓草。”朱河眯著眼打量,“味道苦澀,據我所知,是生長在山邊的雜草吧。”


    話落,鶴明芳不善的目光立馬刺向南姝,“南姝女士,你是在糊弄我們?”


    南姝環臂,眉頭一挑,冷淡又霸氣:“是我懂做菜,還是你懂?”


    “我說過,隻要無毒,萬物皆可以入菜,你們說白苓草是雜草,那隻能怪你們見識太少。”


    朱河被南姝這番話堵得說不出話來。


    關於食物,他的確是一竅不通。


    南姝又道:“你們慢慢檢查,我不介意為你們科普解惑。”


    說完,拉著陸暄在沙發上坐下,倒了杯溫水,優哉遊哉的喝著。


    陸暄輕笑。


    楚陽和何半才深覺他們和南姝不是一個段位的,識趣的坐下,也自覺給自己倒了杯水,全當看戲。


    蹲在辦公室中央,檢查東西的警察和工商局的人莫名感覺自己像是給老板打工的打工仔。


    他們愜意的坐著,他們在義務勞動。


    “暴能獸的肉?”朱河指著中央那塊紅白交雜的用白盒子裝起來的肉塊。


    南姝斜靠沙發邊,慢悠悠的飲了口水,目光掃過去,施舍似的給出一個字:“是。”


    蹲在地上的一群人臉微微扭曲。


    這種詭異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暴能獸的肉沒毒,但是殘留了駁雜的異能力,與人體內的異能力相斥,完全不能吃。”朱河沉著臉。


    “那是你孤陋寡聞。”南姝輕飄飄撂下一句,“用高能粒子分離器清除駁雜的異能力,就能吃了。”


    朱河再一次黑了臉,目光落在那塊肉上,盯了幾秒後,轉移了視線。


    再後來——


    “庫蘭草有毒,不能食用。”朱河道。


    “那是你見識少,庫蘭草和淩寒草混在一起,性相克,毒性可解。”南姝大佬發話。


    “這又是什麽?雜草?”


    “不要為你的無知找借口,那不是雜草,人家有名字,叫川穹麻點草,味道甘甜,可調劑。”南姝主播,在線答疑。


    “臭草也拿來充數?”朱河黑臉。


    “臭草也有用,臭豆腐沒聽過?哦,你這樣的,估計是真沒聽過。”


    眾人:“···”


    這淡淡嘲諷的感覺是他們的幻覺嗎?


    ···


    南姝主播上線,落在那些人眼裏,是智商與知識的雙重碾壓,可落在楚陽和何半才眼裏,則是目瞪口呆。


    這裏沒有一樣食材是他們做菜用到的···


    但他們南總這睜眼說瞎話,且把瞎話說的這麽理直氣壯的,真是沒誰了。


    想著,楚陽放下茶杯,朝蹲在地上的那群人道:“誒,你們是工商局的嗎,怎麽這都不懂。”


    朱河:“···”


    工商局的人:“···”


    換個領域,他們就是大佬!


    何半才接過話,“楚陽,怎麽能這麽說呢。”


    檢查材料的工商局人手上動作一停,就聽何半才慢慢悠悠的話傳過來,“不是什麽人都是文化主播,見識少點,也正常。”


    工商局的人咬牙,臉徹底黑了。


    自從檢查這些東西以後,他們聽到的最多的就是“見識少!”


    哼!


    一群人險些氣成海豚。


    換個領域,看他們不碾壓死你們!


    但饒是如此,他們的敬業精神還是有的,一邊接受著南姝的打擊,一邊仍然頑強的問著問題。


    看到最後,就連楚陽都不忍心說話刺激他們了。


    太慘了,真是太慘了。


    “好了。”朱河收手,將所有東西都裝好。


    鶴明芳窩了一肚子火,冷冷的睨向南姝,“好了,我們先走了。”


    南姝隨意轉了轉手上的白瓷小杯,挑眉,“這麽快?”


    說完,又道:“真快。”


    語氣中的意猶未盡之感十分濃烈。


    楚陽一笑。


    鶴明芳嘴角狠狠往下一撇,怒氣衝衝的扔下一個字:“走!”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南姝彎眼,“楚陽,送客。”


    楚陽送完人回來,衝著沙發上的南姝擠眉弄眼,笑容那叫一個蕩漾。


    忽然一道冰冷的視線投來,楚陽一頓,偏過頭剛好對上陸暄那一雙黑眸,眼瞳漆黑,目光如刀。


    楚陽後脊一涼,訕訕的笑了兩下,收了臉上的蕩漾的神情,坐回到沙發上。


    內心默默腹誹。


    不就是笑的帥了一點嘛,真是小氣。


    腹誹歸腹誹,楚陽捋了捋身上的白西裝,“南總,你剛才真是絕了。”


    徹底詮釋了什麽叫做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南姝勾唇,“低調。”


    何半才笑起,“總算知道,南總你說的‘他們要,就給’是什麽意思了。”


    給是給了,但希望他們不要輕易嚐試。


    中毒、爆炸都是有可能的。


    “不過,這樣糊弄他們真的沒關係嗎,萬一他們事後惱羞成怒,對我們動手怎麽辦?”


    說起這兒,南姝目光一轉,清亮漂亮的杏子眼裏盛著笑意,看向陸暄。


    “最遲三天。”陸暄吐出一句話。


    南姝了然,又轉過頭,對楚陽兩人道:“時間夠了,這口氣,他們不咽也得咽。”


    楚陽何半才對視一眼,皆是茫然。


    ------題外話------


    一個小習慣,如果當天更新的章節後有標(1),那就說明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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