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棠苑。


    南姝掛斷智腦鈴聲,杏眼看著麵前黑掉的智腦懸浮麵板,漸漸恍惚起來。


    恍惚許久,南姝雙睫輕顫,看著懸浮麵板的手輕抬,在麵板上輕輕一點。


    藍色的柔光亮起,南姝回神,細白的手指伸出,在智腦上慢慢滑動。


    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原主留給她記憶隻有一個漆黑的風雨交加的夜晚。


    那是原主的傷,她亦不想再回憶,可既然陸暄是小玦的爸爸,那她要查查,究竟發生了什麽。


    陸暄是怎麽從一區到達十二區的,又是怎麽闖入昔日的南家的。


    南姝已經開始著手調查,可陸暄那邊,依舊毫無動靜。


    陸暄靠在門上,客廳沒開燈,他靜靜的站著,一向的冷靜果決不然不見,眉心擰著,內心猶豫糾結。


    自己查了,南姝會不開心,可不查,心結隻會越來越大。


    “鈴鈴鈴”


    黑暗空曠的客廳裏乍然響起鈴聲。


    陸暄的智腦麵板浮動一下,亮起藍光。


    陸暄抬眼,麵板上正顯示著“爺爺”兩個字。


    僵硬的骨節分明的手指動了動,陸暄抬手,開了燈。


    明亮的白光頓時照亮客廳的每一個角落。


    燈光亮起的那一瞬間,陸暄接通視訊。


    擰著的眉心舒展,長腿跨出,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沙發上坐下。


    “爺爺。”陸暄叫了聲,淡漠冷峻的臉色如常,半點看不出剛剛的糾結煩惱。


    智腦畫麵上,陸政國正悠閑的躺在靠椅上,他旁邊不遠處,林韻芸正站著,半白的頭發盤起,耳垂處是兩顆圓潤光滑的珍珠。


    她麵前是一小塊花圃,花開的鮮豔,她手心正拿著一把小巧的剪刀,慢條斯理的修剪著枝葉,優雅親和中又帶著悠閑的意味。


    “出任務回來了?”陸政國衝著陸暄問道。


    “嗯,上午剛回。”


    陸政國聽了撇撇嘴,“你小子上午回來了,也不知道給你奶奶說一聲,多讓老人家擔心。”


    “哢嚓”


    林韻芸正剪掉一株花枝,聞言,拿著剪刀的手停住,含笑的瞥了陸政國一眼,對著陸暄說道:“別聽你爺爺的,分明就是他擔心你了,抹不開麵,找我做借口呢。”


    陸政國雙眼微瞪,悠閑的靠在躺椅上的身體坐直,“去去去,誰說我擔心他了,那臭小子皮糙肉厚,我才不擔心呢。”


    林韻芸笑看他一眼,搖搖頭,繼續修剪她麵前的花枝了。


    陸政國又將視線挪到陸暄身上,“任務還順利吧?”


    “順利。”


    陸暄依舊是問一句答一句的性子。


    陸政國又舒服的靠在了躺椅上,閑著和陸暄聊著。


    “對了,弗瑞那小子找你了嗎?”陸政國突然想起。


    陸暄眸光閃了閃,墨眸瞬間犀利,“怎麽這樣問?”


    陸政國端起手邊的一杯水,喝了幾口,說道:“也沒什麽,就是弗瑞前幾天問我要了你小時候照片。”


    陸政國回答的毫不在意。


    雖然陸暄不樂意他的照片外流,但隔著智腦頁麵,自己又是他爺爺,陸暄還能把他怎麽著?


    說出來看看陸暄變變臉也挺好,省的他一天天的板著一張冰塊麵癱臉。


    都把人小姑娘給嚇走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尤其還在這麽敏感的時刻。


    陸暄瞬間想起了弗瑞找自己的急事。


    “爺爺,我小時候的照片呢?”陸暄的身體瞬間繃直,聲音沉沉。


    陸政國抬眼,“你要照片幹嘛,你不是最不樂意看到自己照片的嗎”


    陸暄小時候不少醜態自己都拍下了,隻是陸暄這小子越長大越不可愛,不然自己的照片外露,自己也就很少拿出來了。


    要說著些照片,陸暄可是從記事起就沒看過了。


    粗粗一算,也有二十多年了。


    “爺爺,你把發給弗瑞的所有照片都發給我。”陸暄心髒猛跳,鮮少的情緒外露。


    陸政國看出了點端倪,坐直身體,滑動智腦,將視訊頁麵撥到一邊,快速尋找著之前發給弗瑞的照片。


    “照片有什麽不對?”陸政國邊找邊問。


    陸暄雙手握緊,“暫時還不知道。”


    林韻芸見狀放下手中的剪刀,走到陸政國身邊,臉色疑惑。


    隻是照片而已,能出什麽亂子?


    正想著,陸政國已經調出了所有照片,統統發給了陸暄。


    陸暄快速伸出手,輕輕一點,麵板上,跳出一張照片。


    白嫩的臉上,黑寶石似的眼睛晶亮,兩頰略瘦,依稀能看到兩個淺淺的酒窩。


    陸暄瞳孔瞬間緊縮,平穩跳動的心髒停止,如遭電擊。


    “這是我小時候的照片?”陸暄艱澀的從嘴裏吐出一句話。


    “是你的。”


    陸政國瞅著陸暄的臉,沒了開玩笑的心思。


    是你的。


    陸暄的耳畔飄蕩著這一句話。


    是我的。


    怎麽可能!


    怎麽會!


    怎麽會!


    陸暄整個人懵然無措。


    南姝和南玦的臉頻繁的在腦海裏閃過,一向冷靜精密如儀器般高速運轉的大腦凍住,四肢百骸都麻木了,從心底不斷湧泄出的情緒遊走在血脈裏,震驚、害怕、喜悅、無措、悲傷、自責、心疼···一切一切的情緒交織,慢慢裹成球,籠住血液、骨骼、皮肉,蔓延至全身。


    陸暄的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一切的情緒一切的反應都從心底不由自主的生出,完全抑製不住,完全掌握不了。


    “陸暄。”陸政國擔憂望著他。


    陸暄一動不動,雙眼依舊定格在那張照片上,隻是早就失去了焦點。


    此刻的陸暄像是自己關進了一個封閉的屋子,四麵都是牆,牆內充滿謎一樣的白霧,陸暄待在裏麵,感受不到外在的聲音、觸感、氣味,他能感受到的,隻有自己內心生發而出的所有不可控的情感。


    是大喜還是大悲?


    陸暄分不清。


    時光凝滯。


    智腦這邊,陸政國兩人擔憂的望著陸暄,智腦那邊,陸暄一個人隔絕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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